第一百一十二章，有缘就是爱（2）
阿翔期望米华对自己说真话，期望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其目的当然不是出卖她，像丘八那样到肃清队告密，去领取地方政府的奖金。 阿翔害怕，害怕自己受牵连;害怕阿妹的一片好心反倒给自己的家带来灾难。一个瘫痪不能自理的女人，两个没有成年的孩子，由此阿翔经不起任何意外事件的折腾。 “她到底是干什么的呢？” 阿翔迷茫了!他本想当着一家人的面去质疑米华，但看看阿妹和孩子，阿翔选择了回避。 “你跟我来一下。” 阿翔招呼米华，同时伸手去拉米华，由于阿翔用力过猛，使米华失去重心，米华在惯性作用下，整个身子倒向阿翔，两个人的面部不期而遇，阿翔不顾一切的在妻子面前抱住了米华。 啊！ 米华惊恐的一声呼叫，使其思维瞬间出现了空洞，整个躯体没有支撑，软绵绵的。 在米华的惊恐呼叫中，阿翔不知所措！意识随波逐流！ “啊！ 你…… 为啥不小心？” 面对自己的家人，妻子、孩子，再看看怀中的米华，阿翔的意识瞬间被理智阻断，语无伦次。 阿翔的语无伦次，反而是米华清醒。 对于阿翔带有埋怨的语无伦次的问话，米华没有回答，她知道阿翔是在关心自己，但眼前阿妹面部表情的急剧变化使米华不得不迅速挣脱阿翔，并感激的看着他，阿翔与米华四目对视的那一瞬，泪水涌出了米华的眼眶，那泪水是感激？是委屈？是渴望？他人无法领略。 “反了，太大胆了吧！我说过不计较，但你也不能在孩子面前这样？”阿妹心理这样想，但她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将双眉凝成了一团，双手虽然无力，但她还是攥的紧紧的。 “妹子，我家阿翔够体贴吧！” 阿妹情绪突变，而且言语不咸不淡，绵里藏针，让米华难过。 “胡说什么呀！你都看到了，我要不扶着她，她不就摔倒了？要是摔倒，肚子里的孩子会怎么样，明知后果，还要胡说八道！” “心疼了吧！” “女人心！” “我女人心，你为什么要和她到后院去？你究竟要干什么？不是正在商量孩子们读书的事？是你突然发么狂，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要背着我吗？” 阿翔一句女人心激怒了阿妹。 看着阿妹如此激动，其实更多的是愤怒，米华知道阿妹是不会相信自己的任何解释，任何解释都是徒劳的，为此她保持了沉默，米华越是沉默，阿妹越是愤怒，她以为米华沉默的举动是在向自己示威。 “阿妈，你干啥呀！”看着阿妹又开始捶打自己，阿海扑到mama的怀中，两只小手紧紧的抱住阿妹的手臂。 “孩子，阿妈好——苦！” 一个苦字没有说出口，阿妹抱着阿海放声大哭，阿霞两眼直视站在哥哥与mama面前，她想知道mama为什么总是这样，情绪瞬间变化的那么快，然而阿霞最终什么也没有问，而后勾着头绷着嘴极其不高兴的样子。 虽然阿妹对米华腹中胎儿亲缘归属曾经的不满表示了释然，但如果阿翔与米华近距离接触“拥抱”，还是有所妒忌。 “走，不理她，什么也不懂！瞎搅和。” 阿翔根本不看阿妹，也不理阿妹，不仅拉着米华往门店后面的庭院而去，而且随手咣的一下把门关上。 阿翔关门的声响使阿妹为之一震。 “阿海，去！给我看着点。” 阿妹推开阿海，希望儿子给自己当探子，监督丈夫阿翔与米华的一举一动。 “阿妈！他们在栾树下站着，有什么可看呢！” 阿海没有听从mama的指挥随爸爸一起到庭院，但他还是扒着门缝静观父亲与米华有什么异样的动作。 “你，究竟是干什么的？我们收留你，是因为，你说自己无家可归！我们是可怜你！而你有文化，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偷看大陆飘过来的‘彩蝶’，虽然这不是你的错，都是阿海少不更事，但你应该知道，那些东西都是违禁的，你难道不知道那些东西会给我们惹麻烦吗？你是不是想害我们？至此我开始怀疑你，你的丈夫究竟是干什么的？你为什么经常去基隆港码头？难道你真的如丘八怀疑的那样，是那边过来的？如果是那样，你放心，我不会学丘八，去肃清队汇报，但我只有一个请求，请你快点离开，而且离我们越远越好，阿妹已经那样，两个孩子还小，我不想被牵连进去，我虽然识字不多，但我知道，政府绝对不允许台湾有亲共分子。” 米华靠着栾树站着，对于阿翔的质疑她仍然保持沉默。 阿翔一只胳膊扶着栾树侧身背对鱼店的后门，正好当着阿海的视线站在米华跟前。 米华第一次看到阿翔的情绪如此激动，虽然阿翔情绪激动，但他还是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质问米华，那声音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得到。 “他们在干什么？”阿妹自己爬着来到阿海跟前，她希望能听到丈夫与米华的对话，但什么声音也没有，所以她不停的问阿海。 阿海只能看到父亲的后背，他无法听到父亲与米华说些什么，所以无从回答母亲的问话。 “哥，过去看看不就结了，阿姨说过，无论干什么都要光明正大，你这个样子叫偷看，阿姨说这样做人不好。”阿霞边说，边去推哥哥，希望自己过去看个究竟。 “死丫头，什么阿姨，以后不许喊。” “阿姨！阿姨！我就是要喊阿姨，她是要教我读书的，阿妈你难道忘了吗？” “鬼丫头，以后不许再叫阿姨！” “为什么，我就叫！”阿妹越是不让自己的女儿问米华喊阿姨，阿霞反其道而行之，大声呼喊米华。 “我过去看看，霞儿喊我的。”米华推开阿翔扶着栾树支撑的手臂欲回前厅门店。 “今天你要是不说清自己的真实身份，休想离开这里一步。” 米华想推开阿翔，阿翔像木桩一样站在米华跟前。 “不许大声傻叫，去，过去，小丫头知道什么！”看着母亲难过的样子，阿海制止了阿霞。 “阿翔哥，我知道，收留我让你们承担了很多风险，但我过去说的话，绝对都是真的。我之所以经常去基隆港码头，就是想寻找他，我知道我们之间不可能破镜重圆，但我只想问他要一些钱，我想减轻你的负担，我想让阿姐过上好日子，如果有钱，我想带阿姐去台北的大医院，我想让阿姐站起来，和正常的人一样生活。我想让两个孩子能像其他孩子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去学堂读书，去海边踏浪，他们那么小，他们还是孩子，我不想让他们承担太多的责任，我虽然与你们没有任何亲缘，但你们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两个孩子将来的生活能够好。我这样说你相信吗？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如果你觉得我是这个家的累赘，你觉得自己再也无力承担下去，我走！而且现在就走。” “阿姨你不能走，你刚刚不是说要教我和meimei读书，你不是经常告诉我们做人要诚信，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米华没有像阿翔那样，压低声音说话，虽然隔着门，但米华所说的话，阿海和阿妹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阿海不知道父亲说的什么，但他完全听明白米华所说的话。所以他没有再犹豫，而是推开们，奔跑之米华跟前，抱着米华说。 “妹子，你过来，甭理他，以后你只管教他们兄妹读书，阿翔是男人，就应该多干活，养家糊口。以后你什么都不干，你把两个孩子读书认字的事管好就行。过去，我也想教他们读书，但自从地震后，失去了生活自理的能力，总觉得生活很无望。为此就忽视了对孩子们的文化教育。”阿妹双手扒着门槛，望着米华，那眼神有渴望，有无奈。 有了阿妹的招呼，米华没有再与阿翔说什么，而是由阿海扶着，从庭院穿过门槛到鱼店，站在阿妹面前。 “你坐下吧！”阿妹招呼米华。 “阿姐，那怎么行，如果你把我当做这个家的一员，那么，我就有责任和阿翔哥一起分担这个家的一切，以后我和孩子们在店铺照应，家里的事阿翔哥不用再cao心，我会和孩子们一起很好的照顾你，这样阿翔哥就不用再牵挂你，只有你好，阿翔哥才会有心思照顾生意，就会有更多的时间了解行情，咱们直接到远海滩涂采购，如此再降低一些成本，成本低也是收入呀！不过这样阿翔哥会更辛苦。” 米华心中刚刚的不愉快，被阿妹一番真情给淡化，其实米华不是不愉快，她是在佯装，她在极力为自己遮掩。 米华没有怨恨阿翔，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容不得自己去较真，所以她回望一下憨憨的阿翔，心中充满了感激。 “对不起！ 米华知道，如果不是阿翔和阿妹曾在孤儿院，一个充满爱的大家庭长大，也许他们不可能收留自己。米华多想告诉阿翔自己的真实身份以此报答阿翔一家，但现实使她不得不隐瞒自己。 看着这个家，仅靠阿翔一个人在努力而维持一家五口的生计，米华多想替阿翔分担责任，但看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心中又充满了无奈 “那就辛苦你了！” 阿翔知道，其实在门店照应生意所付出的劳动不比自己到远海滩涂进货轻松，对于阿翔脱口对米华说的话，阿妹没有再计较。 阿翔跟随米华之后，走到阿妹跟前，虽然阿翔对米华所说的话，仍然半信半疑，但他还是怜惜的看着米华说，并随手从凉杯中倒了一杯枸杞红枣茶递给米华。 “嗨！到处都是大陆来台的军人，肃清队要肃清大陆倾向，能管住人，管得住心吗？管她呢，只要她能替我照顾阿妹和两个孩子，我管她亲哪里！” 阿翔在为米华递水的一瞬间，想象着米华对自己的两个孩子，及阿妹的照应是那么真诚；想象着自从米华到来，减轻了自己很多家务负担，由此阿翔对米华的疑惑瞬间消失。 “孩子们能读书认字有文化，要是他们将来也能读大学该有多好！” 阿翔想象着自己的儿女以后能够读书认字，再也不会像自己，不识字，而备受别人冷眼，不识字而经常被人捉弄，他后悔当初在孤儿院时顽皮，不听牧师的话，没有像阿妹那样认真读书学习，即使自己与阿妹一起学习认识的哪些字，这么多年，为了生活也把它们还给了牧师。 想象将来孩子一定比自己强，于是阿翔不觉脸上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看着丈夫阿翔喜形于色，看着米华与两个孩子一起亲密无间忘却了刚刚自己无厘头的话语，阿妹的眼神更加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