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早产遇劫难
乌云从基隆海面升腾，狂风挟着暴雨，将浩瀚无边的湛蓝的基隆海平面撕破,一道道波浪不断向海岸涌来,撞击着基隆海的防护大堤，越过大堤的暴风雨在佐轮巷驻足，阿翔家庭院的栾树在风雨中摇曳，栾树花在风雨中凋零。 大头走了，丘八走了，虽然阿翔家鱼行的海鲜池干枯了，但鱼行却变成了一个更大的海鲜池，只不过池水在地板上做短暂停留之后悄悄隐匿与泥土之中。 阿妹和米华两个女人，一个坐在被池水浸泡得湿漉漉的地板上，一个躺在地板上，湿漉漉的地板将其衣服浸润。 从海鲜池里跑出来的比目鱼闭上了眼睛还不忘贪婪的吸允着地板上潮湿的空气，鲑鱼、三文鱼……一个个停止了呼吸，坍塌的货架，将其自身蕴藏的干鲜海产品一股脑全部甩到地板上，将阿翔鱼行地板上的海水慢慢吸食。 “阿翔，我们帮不了你，赶快把两个女人搀扶到干净的地方吧，不然会生病的。 我们根据需要各自拿了一些鲜鱼，不用你清洗，钱都给你放到这里了。” 风停了雨住，阿翔鱼行的常客，无奈地走了，好心的常客留下提醒，同时他们并没乘人之危捡便宜，而是根据自己日常的需要，捡起地上奄奄一息的海鱼装进菜篮，留下相应的钱走了。 不是阿翔人缘有病诟，不是人们麻木，而是因为世事无常，在大兵屯用的基隆，谁也不知道明天自己的命运是什么！他们不知道如果帮助阿翔，会不会给自己带来未知的麻烦。 在兵荒马乱的时代，在大兵拥趸的基隆，明哲保身没有错。 “氧水破了，氧水破了！ 她要早产，要生了，要生了！” “什么破了，什么要生？还早着呢！” 看着米华库管渗出的粘液，阿妹着急的大声说，而阿翔完全听不明白阿妹说的什么。 “快！扶她去住室，”你愣着干什么 啊！ 阿翔茫然地看着阿妹。 “啊什么，你傻呀！ 快去请璐阿婆来！不！你先把她抱到床上去，抬高她的屁股，千万！千万。” “不，先把阿姐搀扶到住室吧！她行动不便，我自己能行。 把我扶到那边地势高的地方就行。”米华伸了伸胳膊想挪动身子。 “你不要命了！你现在一动都不能动。” 阿妹爬着来到米华面前，看着米华的身下，鲜血夹着粘液缓缓的从米华的裤管不断溢出，阿妹害怕了，她不得不急急地催阿翔，而阿翔却不知到应该先干什么。 “阿姐，我是不是会死？” “你瞎说什么？” “给你们一家添麻烦了，给你，留个念想吧！阿姐，等我走后，你再问阿翔哥，他会告诉你一切的，谢谢你们一家对我的照顾。” 米华的手臂不小心触及到自己眼前黏糊糊带血的氧水，由此加剧了她的恐惧感，她无望地看着阿妹，并艰难的想把玉镯从手腕上取下留给阿妹做纪念。 “别动，不要说话，这些话留着以后再说，你不会死的，快抱她呀！。” 阿翔不知道阿妹这样吩咐的目的是为什么，其实他是勉为其难，因为依他个人的力量要抱起即将分娩的米华，阿翔知道自己的能力。所以他迟疑地看着阿妹。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快，再磨蹭真的会出事的！孩子有危险！” “啊！ 阿妹一句孩子有危险，惊醒了梦中人，阿翔彻底明白了阿妹的话，虽然他无法判断阿妹所说的话是否是真实的。 “孩子们，帮忙把mama扶到那边干净的地方，不然mama会生病的。你们在阿姨身边守着，我去请璐阿婆。” 阿翔在孩子们的帮助下安顿好妻子，并按照阿妹的吩咐，吃力的抱着米华，阿海和阿霞分别在阿翔左右，捧着米华的腿和头，以减轻重量，为阿翔分担，他们一起将米华抱到入住的小仓库。而后阿翔找了几件米华的衣服将其垫在米华的臀部下边，并将米华平时枕的枕头拿到一边，使其头部低，臀部高。 “阿翔哥，我不让你走！我好害怕，我是不是会死！” “不会的，你要生娃子，我去请璐阿婆。” “阿翔哥，我要是死了，你一定要把我扔到基隆港码头的海上。” “不要胡乱想，你不会有事的，听话！如果把你扔到海上，我会蹲大牢的。” 阿翔没有问米华为什么要这样，只是告诉米华这样的结果是什么。 米华闭着眼睛，双手交叉，死死地抱着阿翔的脖子不放松，她非常痛苦的样子使阿翔不忍心离去，而阿妹的话使阿翔感觉自己必须赶快去请璐阿婆。 “阿姨，别怕，你不是说我已经长大，是男人吗，由我在！你松手啊！”在阿海的帮助下，阿翔终于解脱。 要是平时，阿海说这样的话，米华一定会拍拍阿海的头，赞许他，但此时米华只有痛苦。 阿翔嘴角的血迹来不及擦去，他不顾米华渴求他留下的眼神，嘱咐两个孩子照顾米华，转身欲走，米华不知哪来的力气，扬起头，伸手又一次拽住阿翔使其无法脱身。 “不怕！阿妹生娃娃的时候也是这样，听话！你一定要听话，阿妹说，耽搁时间常对孩子不好！”阿翔以孩子为借口极力安慰米华，寻求离去的理由。 “你还在那里磨蹭？如果璐阿婆来晚真的会出事的，也可能她和孩子都会没命的。” 隔着庭院，阿妹看着阿翔将米华抱走，却一直不见阿翔穿过鱼行从米华的住处出来，阿妹着急的大声催促。 “照顾好阿姨！” “啊！啊！……” 不知是米华痛苦地呼喊，使阿翔怜悯，还是米华痛苦的呼喊使阿翔恐惧，总之他用力掰开米华的手，回望一下痛苦的米华，不得不离开小仓库。而阿妹所说的话米华不知是真是假，她宁愿相信是假的，所以米华不再纠结阿翔。 “阿姨，很疼吗？你哪里出血了，阿爸真坏，他为什么不为你包扎就跑了？等你好了，我们一起惩罚阿爸，罚他十天不许吃饭。” 看着爸爸离去，看着米华对爸爸的留恋，阿海还无法理解大人之间的情感纠葛。阿海只有用小手不停的在米华的额头来回抚摸，同时埋怨父亲不负责任要惩罚他。对于阿海的埋怨，米华无力为阿翔辩解，也无从为自己辩解。 看着阿翔焦心的离去，看着眼前两个孩子无助的样子，米华知道，此时，即使自己再痛苦，两个懵懂的孩子是无法体会的，只有自己支撑自己； 听着两个孩子懵懂的、天真的疑问，米华没有回答孩子们的疑问，而是咬紧牙关，双手用力抓住小床的两边。此时，米华额头浸着豆大的汗珠，顺着两鬓往下淌，而后米华慢慢地闭上眼睛。 “小华，我来了！” “荣哥哥！” 米华仿佛看见杨德荣踏着海浪向她走来，她欲起身，却无力，只是把双手举了举又放下，她想睁眼，给两个孩子以力量和支撑，但无论她如何努力，两只眼睛好像被胶粘合在一起。 “阿姨你醒醒！你醒醒呀！……？” “阿妈，阿姨会不会死呀！” 阿霞用力推摇米华，大声呼叫米华，然而米华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双眼依然紧闭，由此使阿霞非常害怕，她不得不隔着庭院大声问阿妈。 “阿姨要生娃娃了！两个傻孩子，你们会多一个姊姊！赶紧呼叫阿姨，千万不要让她睡觉。” 不知是阿妹依稀听到阿霞的疑问，还是依稀听到阿霞害怕似的呼唤，她兴奋中带着叹息！有气无力在鱼行大声告诉两个孩子。 其实阿妹说的睡觉，只有她自己明白，她害怕米华闭上眼睛再也睁不开，但她又不敢对孩子们明说。 “阿姨，你坚持住，爸爸一回儿就回来。” mama的话，使阿海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究竟是什么，阿海还无法说清。于是他一边为米华擦去额头的汗水，一边为米华鼓劲。 阿霞站在米华床边，拉着米华的手，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减轻米华的痛苦！ “阿姨，情人湖你去过吧！你知道情人湖的来历吗？我给讲，你一定要听，一回儿我要考试你，要是不及格我要罚你背三页书。” 阿海像大人，将平时米华教他读书时说的话，一股脑又说给米好听，并用小手轻轻的拍打着米华的额头。 “基隆情人湖，在西郊大武仑山山腰上，你猜猜，为什么山半腰会有一座湖呢？” 米华没有回答阿海的话，只是努力的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下阿海。 “猜不着吧，我告诉您，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山上仙山道长告诉我，情人湖是由六条山涧汇集而成的小湖泊，这六条山间是七条白龙的化身。 “六条山间怎么会是七条白龙？，应该是六条白龙才对，阿姨都教过我们算数了。”阿霞痴笑哥哥算数不好 “你不懂，很久很久以前，大武伦山上是没有湖的，由于大武仑山，林木浓密，清静幽雅，这里依山傍海，冬暖夏凉，天宫里的神仙也常到大武伦山来。同时很多男人会带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到那里玩耍幽会，在山上腰吃烤rou，也就是现在情人湖的所在地，由于rou香，情深，情人们在吃烤rou的时候什么也不顾，山风来了，风吹火势使森林起火，眼看大武伦山就要沦为一片火海，正好王母娘娘从天庭出来，她发现了大武伦山起火了，于是通知南海老龙王，老龙王通知他的下属，派七条白龙到大武伦山降雨扑火。七条白龙，从东海腾云驾雾，直奔大武伦山，将起火的地方团团围住，他们摆动尾巴，尾巴所到之处大雨倾盆，但火势的中间，每条白龙的尾巴都够不着，于是一条白龙自告奋勇，冲入火海的中央，山火被扑灭了，七条白龙由于专心扑火，不想尾巴将大武伦山劈出六条山间，而火势中间的白龙摆动幅度是圆的，于是大武伦山上边有一座湖。因为是情人常去的地方所以人们就把它叫做情人湖” “哥，你说的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信的话，等阿姨好了我们一起去情人湖实地考察，再问问道长。”阿海拉着米华，米华痛苦中带着微笑，慢慢睁开眼睛看着阿海颌首示意。 “阿姨，哥哥讲的不好，太遥远了，你听不懂。我给你讲一个真实的、眼前的故事吧！我阿妈说，女人把自己的精力都给了孩子，为此生了孩子的女人不是变瘸就是变丑。阿妈说自己当年非常非常漂亮，就像仙女一样，我阿爸就是被我阿妈仙女的仙气给吸引住了，就像阿姨给我们讲的《聊斋》一样，所以他们才拜堂成亲。由于阿妈是仙女下凡，上帝才惩罚她，于是阿妈生了我和哥哥上帝就惩罚她，不让她再自由走动。阿姨，我害怕自己变丑，所以我长大一定不生孩子。阿姨，你是不是仙女，如果你是仙女，上帝一定也会惩罚你，你希望自己变丑，还是希望变瘸？” “傻孩子，我什么……” “来了！来了！你们两个出去吧！” 米华多想告诉感谢阿海，他讲的故事很好，使自己暂时忘掉了疼痛。 米华多想告诉阿霞，她mama的话是善意的谎言，自己什么也不会变，只要孩子能顺利生产，一切的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而且生孩子是女人天生的职能，只有生过孩子的女人，承担过母亲责任的女人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还没有等到米华回答阿海和阿霞的问话，接生的璐阿婆在阿翔的带领下来到了米华的住室。 “不!我不走，我要看看娃娃是怎样生出来的，她怎么会从阿姨的肚子里出来，是不是从肚脐眼里爬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