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大婚之日】
乾历，文景三十三年，七月初五，立秋。 立秋在乾国并不算一个节日，只是一个节气，很是寻常。但文景三十三年的这个立秋显得有些不同寻常，因为帝国右相幽远山的独子幽冥将迎同时娶帝国六公主李凝儿和兵部尚书千寻理的女儿千梦许。 按照吉时，幽冥身穿大红色的喜服，骑着一匹神骏的赤红马，带着幽家娶亲的队伍出了右相府邸。 迎亲的行程有些繁复，得先到皇宫去面见李锦巍，然后接李凝儿，随后再去千府接千梦许，最后去到位于白帝城东北部圣御园举行婚礼，婚礼结束后他才能带着两个新娘子回到他父亲的右相府行洞房之欢。 至于婚礼的举行场所不是右相府，而是圣御园的原因当然是参加这场婚礼的人数。光是乾国自己的皇亲权贵右相府的大堂就已经难以容纳，更别说加上那些“赶巧”到了白帝城的别国使臣。 其实，还有更加巧合的。 国师万玄辰的太清道殿，光明神教在乾国境内的主圣殿都在圣御园中。也就是说，万玄辰和月冕主教都将要出席他的婚礼。这让幽冥感到很烦心，因为他实在很不喜欢这两个人。 接李凝儿的过程并没有发生什么插曲，到了皇宫太极殿听了李锦巍的一大堆絮叨后，他便很顺利地接到了李凝儿。但是期间发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失误，那便是因为李锦巍絮叨的内容太多，太繁杂，以至于弄得幽冥都忘记把迎亲的迎书交呈上去了。当然，这于他过去做过的事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 在他到千府接千梦许时，千寻理对他的态度就不如李锦巍那般和善了。千寻理这人素日里就官架子极重，再加之不他从来都不怎么待见幽冥，所以他好生告诫了幽冥一番，其中不乏如果幽冥敢在婚后欺负千梦许他就如何如何。 若是在平时，千寻理对他如此，他一定会寻个机会开溜。但今天可不行，总不能媳妇都不接就走人，所以强忍是他唯一的选择。 终于，幽冥逮到一个千寻理口干舌燥喝茶水的机会将迎书递了上去，在千梦许母亲不满眼神的暗示下，千寻理总算不再训诫，算是放过了他。 从千府去到圣御园有很长一段路，虽然在皇宫和千府耽误了不少时间，但是距离婚礼的吉时还早，所以娶亲的队伍并不如何匆忙。 幽冥骑着马行在队伍最前面，作出一副春风得意的喜庆。诚然，其实他真的不如何得意、喜庆。这一路他都在计算他这场婚礼顺利进行的可能性。计算的结果是恼人的——几乎没可能！ 由于有官兵的威慑，所以道路两旁看热闹的百姓都很守纪。就这样，在数以万计的百姓的注视下，迎亲队伍按照吉时缓缓地进入了圣御园。 进了园子，老大三人算是松了一口气，此前在路上时，老大一直都是左手为幽冥牵马，右手紧紧握在腰畔的朴刀上，没有松开哪怕一刻。小二和小三亦是如此，寸步不离的行在幽冥两侧，蓄势待发，全神贯注。 先前的两次刺杀已经让他们三人成了惊弓之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的道理他们比谁都懂。 “现在已经进了圣御园，不用再那么紧张了。”幽冥微笑说道。 老大没有说话，小三也是沉默，小二想了想说道：“非常时刻，万事都得小心！” 幽冥点点头，道：“如是我没有猜错，最近这几天晚帮的兄弟早已经把刚刚沿路上的所有客栈里的客人赶走了吧？” 小二点头，道：“没错，我亲自安排的，十天前就已经肃清了闲杂人等，而且今天所有晚帮的内帮成员全部都出动了……” 幽冥挥手示意他不用在说了，然后说道：“过了这几日，要找个机会给李明寒一些颜色看看。” “光提防他一人是不够的。”老大说道。 “别说这些了，这大喜的日子，少爷你说我说的对不？”小三一脸坏笑。 幽冥侧头蹙眉瞥了他一眼，沉默片刻说道：“你现在说风凉话，以后有你哭的时候。李凝儿和千梦许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小三脸色一凝，然后哀叹了一声。 队伍行至太清殿前，新郎下马，新娘下轿。 幽冥手持一段系了大红花的红绸，李凝儿和千梦许各持红绸一端行在他的两侧。 三人拾阶而上，并行入太清殿。 殿内可谓是高朋满座，映入幽冥眼帘的人无一不是皇亲贵胄，就连很多世家的那些早都不问世事的老家主都到场了。 年迈的吏部尚书见吉时已到便清了清嗓子，开始主持婚礼。 待跨马鞍，跨火盆等一系列繁复的婚礼流程之后，就到了三拜之礼。 “一拜天地……” “且慢！” 太清殿中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惊，循声而望去寻找那位喊出且慢的人。 宋释冰缓缓放下手中的琉璃杯，然后说道：“鄙人虽然学识鄙陋，但平时也喜欢研究些礼乐之习。按照古礼，这婚礼流程是不是少了什么？” 礼部尚书蹙眉静思片刻，然后看向了坐在高坐的李锦巍。 李锦巍看向幽冥，见他一脸的没所谓，最后无奈轻叹，然后对礼部尚书点了点头。 “唉！老朽了，竟是给忘记了！” 礼部尚书看着宋释冰继续道：“多谢宋少宗主的提醒，要不然可就坏了礼数。” “尚书大人也是无心之失，还请大人继续主持吧！”宋释冰微笑着，笑的很灿烂。 礼部尚书又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现在问宾客，可有人觉得郎无才女貌，或是郎才女无貌？可有人觉得今天的新人不般配？” “我觉得新人不般配，朗无大才难配女之美貌！” 宋释冰缓缓站起后，朗声再道：“所以，我要按照你们乾人的礼节，挑战新郎！” 事情至此，太清殿中与座的众人此刻大致分为三派：一派面现怒色；一派面色如常心中暗暗窃喜；最后一派则是已经把幸灾乐祸的笑容写在了脸上。 披着盖头的千梦许身体微颤，已经到了发飙的边缘，幽冥清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淡定。 礼部尚书面露难色，说道：“这恐有不妥，宋少宗主，世人皆知你是南海剑宗的少年天才，修得一身不俗修为，而幽冥却只是一个不通修炼的凡普通人……” “礼部尚书此言差矣！在此次乾国之行之前我确实认为自己是个修炼天才，但是来了乾国之后我算是彻底明悟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 “前些日子，我一入这白帝城就因为一点小事触怒了幽少爷，以至于我身受重伤，还丢了一只手。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那次伤了我的是幽少爷的一个仆从，试问他的仆从都能有如此修为，那他本人定然也不凡！” “所以，今天我要堂堂正正的挑战幽少爷，还请幽少爷给个机会，也好让我宋释冰服这断手之恨！” 啪！ 蓝小溪拍案而起，指着宋释冰的鼻子说道：“好一个堂堂正正，你如此说当真没有一点害臊的感觉？还是说你们南楚之人皆是如你这般厚脸皮？” 宋释冰一副不明所以样子，说道：“参加婚礼的宾客可以质疑新人是否般配进而挑战新郎是乾人自古以来的习俗。这个习俗体现着乾人勇猛，尚武，崇敬强者的民族精神……” 蓝小溪打断他，说道：“我们自己的习俗不用你来教我，但你挑战幽冥能称得上是堂堂正正？这样吧，我代替他接受你的挑战，我还可以看在你丢了一只手的份上，让你再找两个帮手！” 宋释冰微笑，道：“如果幽少爷同意，我没有意见。” 蓝小溪看向幽冥，发现幽冥正在看着他微笑。 “你这家伙是傻了还是怎么？居然还在哪里笑？你若是接受他的挑战，就一定会输，那样你的妻子可就是他的了！” “这我知道。” “那你为何还笑？” “因为我不会输。” 幽冥看向宋释冰，继续道：“我可以接受你的挑战，但是我想问问你，你可知道按照古礼，挑战者若是输了会是个什么下场吗？” 见宋释冰不语，幽冥便知道宋释冰是只知道有这样一个礼节，却不知这礼节的历史由来。 “既然你不知道，我若是不告诉你就显得有些不公平。之所以我们乾人的婚礼上会有询问宾客这样一个礼节是因为在很久很久之前，有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爱上了一个穷小子，她的父母不同意她们的结合，执意把她嫁给一个与她们家门当户对的少爷。” “那个穷小子因为这事很绝望，开始借酒消愁。但是他很穷，付不起酒钱，在酒馆赊了很多账，，终于酒馆的老板受不了了，就命店里的伙计暴打了他一顿，然后扔出了酒馆。” “在酒馆外的侧巷角落里穷小子偶遇了一个跟他一样烂醉如泥的老乞丐。因为二人皆是醉着，所以他们相谈甚欢。老乞丐知道了穷小子的遭遇便很同情他，心头一热就教了他一些本事，然后还让穷小子去大闹婚礼，把那与他两情相悦富家小姐抢回来。” “穷小子学了本事就去了婚礼，并于新郎新娘拜天地之前闹了起来。新郎为了面子便答应了他的挑战。二人定下契约，若穷小子赢，新娘归他。若穷小子输，则要用他的命来为大闹婚礼这事赔罪！结局是穷小子赢了，抱得美人归。” “游戏的规则我已经告诉你了，你确定还要跟我玩下去吗？” 宋释冰盯着幽冥，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 幽冥大笑：“好！” “放肆！”龙椅之上的李锦巍冷喝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