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贵人
接下来的三天，整个家里都被愁云密布。 周氏此刻没空去想欠人家银子的事，也没有问过春柳，人家到底给花了多少钱，只一心期盼婆婆醒过来。 那天，柱子哥跟那个叫“益铭”的抓了药回来，春柳也没工夫再说感谢的话，立刻就去给奶奶煎药，连上官宏和益铭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刘婶和柱子哥倒是在家里多呆了会子，直到要做晚饭的时候，才起身告辞。 奶奶的药也很难往下喂，吃一勺吐半勺，但好歹是吃进去了。 这两天，天天都有村里的乡亲过来看奶奶，有的带几个鸡蛋，有的留下几文钱，什么都没有的，也会留下几句祝福的话，多少都是大家的心意。 有几个热心的女人，还会来帮着周氏给奶奶翻翻身，或是擦拭一下身子。 但杜大海和杨氏，却始终不见人影。 春柳可不相信，村里人几乎都知道的事情，他们会不知道。但想着，即便是强叫了他们来，他们大概除了会埋怨婶子没照顾好奶奶，大闹一场，也不会起什么作用。 更不会有人留下来帮忙照顾奶奶。 只是看着婶子忙里忙外，又日渐憔悴的脸，春柳越发犹豫了。 家里这么忙，她似乎不该跟上官宏到他家里去，哪怕是为了还债，哪怕，上官宏答应会派人来帮忙。 到了第三天，奶奶还没有醒。春柳见婶子的脸色越发不好，也不敢多吭声。春桃更是一言不发，也没心情绣花了，只是守在奶奶身边。 却不想三个人刚刚食不知味地吃过早饭，那个上官宏竟然来了。 这一次，他没带那个叫“益铭”的同伴，而是带来了两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和一个小姑娘。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个包裹，还有两盒子东西。 春柳隐隐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却没吭声，也没上前去，只是任凭那上官宏和婶子说话。 “多谢上官公子那日救人于危急。”周氏吩咐春柳和春桃看着奶奶，将客人让到明屋。“只是，不明白公子这是何意？” “奶奶可醒来了没有？”上官宏既不对周氏的谢意客气，也没回答周氏的话，直接问道。 “还没醒过来。”周氏说道，眼中闪过一丝阴影。 那大夫说，今天是关键，否则奶奶可能会凶多吉少。 上官宏听了这话，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 “我知道你们家人手少，唯恐忙不过来，今日特意带了吴嬷嬷李嬷嬷和红玉过来，帮你们照顾奶奶。还望婶子不要推辞。” “这可如何是好！”周氏忙道。“前几日已经麻烦上官公子了，又怎能轻易留下公子的家人？公子的心意，我们心领了，只是两位嫂子和这位红玉姑娘，还请回去。再说，我们家也没有地方安置客人。” “没关系，如今也不冷，让吴嬷嬷和李嬷嬷跟你在屋子里帮忙，红玉就和你们家女儿春……” “春桃。”周氏接口。 “恩，就和春桃睡在外面。我已经请了木匠过来打张床，无需睡在地上。” “这怎么成。”周氏一心婉拒，也没听出上官宏根本没提春柳。“我们和公子无亲无故，又怎么能受公子这么大的恩惠。” “婶子别觉得过意不去，谁没有难处。遇到过不去的坎，大家帮一把，就过去了。”上官宏说着，站起身来。“我去瞧瞧奶奶。”又回头看着一直没说话的三个人。“你们三个，可以找地方先歇歇。” “是！”三人答应着，都去看周氏。 周氏忙请三个人坐在小凳子上。其实方才她已经让过她们，只是有主子在，她们都不肯坐。 招呼完吴嬷嬷三人，周氏又忙跟着上官宏进了屋子。 “上官哥哥。”春柳轻声叫道。 方才她特别注意了外面的动静，因此将婶子和上官宏的对话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听上官宏因奶奶没醒，并没有提让她到他们家的事，忽然觉得这人还不错，并没有原来想的那么坏。 上官宏点点头，也不特别跟春柳多说话，而是站在那里，低头看着奶奶。 “看起色似乎比那日好了些。应该也快醒了。“ “借公子吉言。”周氏现在是病急乱投医，这样的话，哪怕只是听听，心里也会舒服些。 春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动了，动了，奶奶的嘴唇动了。”春桃忽然叫道，忙趴到奶奶身边。“奶奶，奶奶，你想说什么？” 周氏听了春桃的叫声，眼睛一亮，也忙上前来。春柳原本坐在奶奶身边，是见上官宏进来了，才站起身来，此刻，也连忙去看。 果然看到奶奶的嘴唇又动了几下，似乎有话要说，又似乎是想喝水。 “快拿水来。”上官宏立刻说道。 春柳刚要去找水壶，却见那叫“红玉”的姑娘，已经麻利地端着杯子进来。 原来是方才婶子给客人拿水喝，水壶和茶碗在哪里，那个红玉已经记在了心上。 春柳忙接过茶碗，递到婶子手里。 “小汤匙在哪儿？”那红玉看了看，问道。 “在灶房，我去拿。”春柳说着，便往外走。 红玉二话没说，便跟着春柳出了门。 外面明间里那吴嬷嬷和李嬷嬷，此刻也站了起来，到屋子里来瞧。 很快，春柳就拿了汤匙来。婶子接过来，舀了一点儿水，递到奶奶嘴边。春柳惊喜地看到，奶奶的嘴很快又动了动，这一回，水一滴都没有洒。 “娘！娘！”周氏喜极而泣。 “奶奶！”春柳和春桃齐声叫道。 上官宏看了一眼吴嬷嬷三人，三人很知趣地退了出去。 上官宏瞧了瞧周氏几个，思忖片刻，也走了出去。 “娘！娘！”周氏依然叫着。 “奶奶的眼睛动了。”春柳轻呼，声音因太过激动，而带着哭腔。 周氏忙去看，果然看到婆婆的眼睛动了动，虽没有完全睁开，但看样子，应该是有了意识。 “那位上官公子，还真是咱们的贵人。”周氏说着，又看了看春柳和春桃，压低了声音。“以后，可别再说人是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