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彭东自幼生长在武术世家，家传绝技就是“袍里腿”，浸yin其中多年的彭东腿法已经出神入化，角度刁钻古怪，力度裂石开碑，速度如奔马迅雷，一旦展开攻势，进入其攻击范围的对手几乎没有还手的机会，偶有身手敏捷的对手可以在他那一轮“奔雷踢”的组合腿法中幸免于难，但是最后一记腾空后摆腿是万万无法躲闪的，这么多年来，被踢中下颚折断颈骨的高手不计其数，是以**中人称彭东为“鬼腿”。 彭东没有见过许正阳，但是从许正阳将他摔倒的那一刻他就清楚的意识到，这个对手是劲敌，那种凌厉的攻击手法和准确的落手部位让他避无可避，只能束手就擒。面对这样的对手，出现一丝一毫的疏忽对会让自己送命，所以，一抓住那个稍纵即逝的战机，彭东就出了全力，全力以赴的展开进攻，他没有奢望可以凭借简单的几轮进攻就可以制服面前的劲敌，今天必须要使出杀手锏，而且作为自己杀手锏的那一记腾空后摆腿，一定要发挥的无懈可击，一定要一击必杀，这一击如果不能奏效，敌人一定会抓住自己收回摆腿落地的瞬间反击，他相信，这个对手一旦找到反击的机会，自己绝对没有半点取胜的可能，所以，要让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准确流畅，确保在最后一击使出的时候身体处于攻击的最佳状态。随着攻击的展开，彭东越来越有自信，因为这一趟腿法，是他自我感觉有史以来使得最为顺畅的一次，那就意味着最后的腾空后摆腿将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挟雷霆万钧之力，重重落在对手的下颚之上。 腾空后摆腿是一种难度极高的腿法，身子腾空旋转三百六十度，攻击腿随着身体转体的力量摆出，其力度远远超过原地出腿的力度，因其在使用时身体处于空中，对协调性有极高的要求，这样的腿法一旦使用不当，未能攻击到对手，由于其收势较慢，会给对手可趁之机，这也是交手中往往没有人轻易使用这种腿法的原因。可是如果使用得当，其力度和速度是对手很难应对的，尤其是夹杂在急风暴雨一般进攻的腿法之中突然使出，造成的伤害必将是致命的，彭东越来越相信，面前的对手，将丧命在他这最后一击之下，而自己发起最后一击的时机，就是对手退到绝路的时机，一旦对手的后背靠上坚如磐石的电子门，那必杀的一击将毫不犹豫地发出。 许正阳在心中不住地后悔着，这么多年以来的搏击经历可能太过于顺利了，对手在他的面前都是那样的不堪一击，是不是潜移默化的让自己放松了警惕，以至于今天竟然没有发现面前这个对手是一个搏击的高手，才让自己身陷窘境。对手的攻击可以说是无懈可击，连绵不断的左右横踢、高横踢用的都是跆拳道的出腿方式，小幅度小角度，但是速度和连贯性都是出色的，的确，似乎只有跆拳道的腿法才能展开这样连续的腿法进攻，腿和腿之间的间歇小的几乎无法察觉，一次攻击和一次攻击之间紧密的接近连续，根本无法伺机反击，许正阳心中明白，自己退到门口的那一刻，就是落入对手攻击圈的那一刻。可是现在，除了后退，他没有别的办法。 后背，终于顶在了电子门上，退路，被彻底封死。 深吸一口气调匀呼吸，彭东纵身，腾空后摆腿起势，攻击开始。 从起势开始，彭东就觉得难以名状的酣畅，习武之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一招自己得意的绝技使出，如果力度角度拿捏的恰到好处，自然会有一种畅快的感觉，此刻的彭东，就有这样的感觉，畅快到了极点的感觉，就是酣畅。这将是一记完美的攻击，半空中的身体接下来就会以风卷残云的攻势席卷对手。 但是意料之中顺其自然的畅快攻击并没有出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正面如排山倒海一般汹涌而至，一记普通到极点的正蹬腿正中彭东的胸口，在这样的攻击力道之下，彭东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向外直飞出去，几乎没有时间间隔，彭东又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自己狠狠的拉了回来，重重摔在地上。在晕去的瞬间，彭东的大脑在电光火石间忽然无比的清明，整个攻击的过程清清楚楚在脑海中重现着。 腾空后摆腿的确是一记杀招，但是人要腾空必然要纵身，要纵身就会有一个借力的过程，这个过程是需要时间的，这段时间就会造成攻击的短暂中止，只不过对于彭东而言，这个过程非常短暂，短暂的几乎让人无法察觉。但是对于许正阳这样的对手，任何短暂的空档，都意味着局势的瞬间扭转，就如同事先排练了千百次一样，彭东身体跃起的刹那，许正阳的攻击开始了，一个正蹬腿之间命中彭东的胸口，在彭东身体将要飞入走廊的瞬间，伸手将彭东拽回摔在地上。这是一个怎样的对手，可以如此举重若轻的在瞬间决定生死，在晕去的时候，彭东头一次绝望了。 康剑成的睡意此刻已经完全消失了，他大步走出办公室，一边走一边对身边的陈云连珠炮一般的发问：“你说马千里自首了？” “没错，”陈云加快脚步，跟在康剑成身后，“他说张强的死和他有关。” 康剑成停下了脚步，看着已经到了面前的会议室的大门，犹豫了一下，转身看着陈云，“他就在里面？” 陈云点点头。 “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自首？”康剑成有些疑惑。 “马千里的精神有些失常，”陈云斟酌着词句，“他好像有极大的心理负担，我觉得他快要疯了。” “疯了？为什么这么说？” “他反复说是张强让他来自首的，说自首了张强就不会再缠着他了，这不是要疯吗？张强让他来自首，这不是胡说八道吗？张强已经牺牲了，难道他看见鬼了？” “他的神智清楚吗？” “神智还算清楚，事情说得头头是道，就是说到为什么自首的时候有点荒诞。” “看来不是要疯，你还记得西榆树湾枪战的时候有人假冒特种部队的人进入包围圈吗？”康剑成看着陈云，眼睛有些发亮。 “您是说，有人易容，扮成张强的样子，吓坏了马千里，让他来自首？这个人会是谁呢？”陈云沉思着。 “别忘了，我们有一个新朋友，他曾经让我们上上下下头疼不已，这个朋友原来可是一个出色的特种兵，易容，应该不成问题吧？”康剑成说着，嘴角露出了微笑。 “康局长，”马千里看着大步流星走进会议室的康剑成，毕恭毕敬的站了起来。 康剑成铁青着脸，“听说你有话要对我说，现在我来了，你说吧。” “康局，我对不起你。”马千里忽然之间痛苦流涕，扑通一声跪倒在康剑成脚下。 “行了，少来这一套，”康剑成一脸的厌恶，“是男人就敢作敢当，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别在这儿可怜兮兮的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 陈云看了一眼康剑成，暗自有些担心，这一番话说得重了，不知会不会让马千里有什么顾虑，讯问还是要有张有弛的，总不能一味下猛药，有人唱红脸，有人就得唱白脸，他连忙上前一步，扶住马千里的双手手臂，说道：“马所长，别这样，无论犯了什么错，只要说出来就是自首，总会从轻的，你不要有顾虑。” “我不要从轻，”马千里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罪该万死，我对不起张强兄弟，要不是我他就不会出事儿，你们一定要重重罚我，否则张强兄弟的鬼魂不会放过我的。” 陈云和康剑成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的说道：“那你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马千里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坐在一张椅子上，双手不自觉地在病号服上擦蹭着，说道：“百川集团发生命案的那天上午，我在所里接到了靳百川的电话，他告诉我说我们一直要找的那个许正阳可能回到了集安一中，还说要派人来，让我帮忙去抓一下。” “你说什么，”康剑成忍不住开口打断了马千里的话，“靳百川一直在抓许正阳？为什么？”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马千里摇摇头，“最早靳百川只是让我摸一下许正阳的底细，为了彻底查清楚，还安排五大门派的人设了一个圈套，说许正阳**未遂，好让我们有理由介入调查，结果没查下去，当时就是张强负责那个案子，我们就把人放了。那时我才知道这个高中生和靳百川结下了梁子。再后来靳百川还让我帮忙抓过一次许正阳，那次他受了重伤在医院，我们去了很多人，还用了巡警的力量，结果被军队的人把许正阳带走了，又没成功。后来靳百川还安排部队的一个师长帮忙，宴请那天我还到场作陪，可是那个师长后来没帮忙，靳百川生了好大的气。” 康剑成冷笑一声，“马千里，看来靳百川和你关系真是非同寻常呀，你快成了他们百川集团的专职打手了吧？还帮人设置圈套陷害一个学生，你的良心简直让狗吃了。还敢擅自动用巡警，谁给你的权力？” “康局，您别生气，动用巡警我可没有那个本事，那天的事情都是赵副局长安排的，您想，我一个小小的所长，和巡警的大队长是平级的，调动巡警，人家谁听呀？” “接着说吧。”陈云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马千里的旁边。 “因为我已经给靳总办砸了几次，觉得心中有愧，这次是个补偿的机会，靳总也说了，事情很简单，都不需要我动手，只要带个人壮壮声势，抓人的事情有他的人负责，我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因为张强办过许正阳那个案子，对许正阳熟悉一些，我就带了张强。” “张强会跟你干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康剑成脸上出现了怒容。 “张强不知道我和靳百川的事情，当时我们已经接到了刑警发来的协查，说许正阳是百川大厦凶杀案的嫌疑人，我就以协助抓捕的名义，骗张强说靳百川派来的那两个人是刑警队新来的侦查员，需要我们配合到集安一中校园抓捕许正阳。张强一点都没有怀疑就和我们去了。 “到了一中，我们先到教室宿舍找了一遍，没有发现许正阳的踪迹，还去了他们那个社团活动的地方，从门外看了看没有看到许正阳，其中一个靳总派来的人提出到校医院看看，我一听就明白了，因为我们几个都知道许正阳受伤了，可能会在校医院治疗，张强却不知道这个，还追问为什么要去校医院，我们当然没有解释，那个靳总派来的人只是说是侦查员的直觉，张强将信将疑，但还是跟着我们，于是我们四个人就到了校医院。 “我们选的方向应该是对的，许正阳确实在校医院，但是我们晚到了一步，据说我们到的时候他刚走，张强提议在医院蹲守，因为张强穿的是制服，被安排在病房里面，和一个靳总派来的人守着，我还另外一个靳总派来的人，好像排行老三，他们同来的那个人老叫他三哥，我们两个在外面观察。刚刚呆了不到五分钟，我就看到刑警队的车来了，既然真正的刑警到了，我们这些冒牌的就不能再留着了，于是我提议撤退，否则就穿帮了，那个三哥同意了，我们回到病房，准备一起撤离。 “进了病房之后那个三哥好像完全没有要撤离的意思，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张强聊天，聊着聊着提到了佩枪，那个三哥忽然要求想看看张强的佩枪，他说他已经好多年没有用过五四了，自从到了刑警之后，为了便于隐藏，用的都是小巧的六四或者是七七式，还说这么多年了，还是感觉五四最顺手。张强没有丝毫的怀疑，就把佩枪递给了那个三哥，三个拿着比划来比划去，赞不绝口，还拉动了套筒，把子弹推上了膛，张强笑着说小心别走火，这玩意儿可不是闹着玩的。三哥也笑着说不会的，又不是第一天玩枪，一边说着一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忽然走到张强身后，对着张强的后脑开了枪，张强没有丝毫的反应，一头栽倒在地。我当时都惊呆了。” “这帮畜牲，”康剑成重重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干？” 马千里有些惊恐的看了康剑成一眼，说道：“那个三哥说了，这次抓不到许正阳，只好设个局让警察帮忙了，还说为了逼真，我得配合一下。于是我也被打晕了，后来的事情咱们就知道了。”马千里说完这一切，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身子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喃喃说道，“这么多天了，我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张强兄弟，我已经快要受不了了，直到昨天我亲眼看到张强兄弟站在我面前，满脸鲜血，我几乎要崩溃了。我错了，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为了升官投靠赵副局长，没有赵副局长我也不会认识靳百川，不走出那一步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好警察，就像张强兄弟一样。” “录音录像资料准备好了吗？”康剑成低头看着陈云这个老侦查员亲自制作的笔录，随口问道。 “整个讯问过程都录像了，现在正在刻盘，一会儿就好了。”几个小时的讯问让陈云有些疲惫，洋洋洒洒十几页的笔录写的他手腕都酸痛了，“怎么样，记得还可以吧？”记笔录是刑警的基本功，对于这一手绝活，陈云历来对自己很满意。 康剑成点点头，“不愧是老侦查员，有了这个，我看看钟睿还能说什么。” “这样的证据还不够，”陈云有些忧心忡忡，“只有马千里的指认，直接动手的人也没有到位，证据明显不足。” “但是至少有人指认他，我们刑拘他就没有毛病。”康剑成不像陈云一样悲观，“跟着龙在天他们的人有消息没有，咱们差不多可以收网了，还有几个小时就天亮了，要是能够抓紧时间突审一下靳百川就理想了。” “跟着的车早就被甩了，还有定位装置，我让他们准备收网吧。” “要小心，那个龙在天可不是一般人，收网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我看需要调动武警协助一下。” 陈云点点头，“好，我去联系一下，争取在一个小时之内解决问题。” 龙在天冷静的推开车门，走下警车，手中自然的握着那根黑色的橡胶警棍，高弹力橡胶里面夹着钢芯，龙在天有十足的把握，可以一击之下就敲碎对手的颅骨，不过在此刻，他不能判断对手是敌是友，这种情况下，他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怎么回事？”龙在天一副便衣警察的做派，迎着出租车司机走了过去，苏啸坐在驾驶座上，右脚稳稳放在油门上，车子随时都可以撞开挡在前面的出租车离开这里。 “大哥大哥，救命，有人开枪打我。”出租车司机几乎已经瘫了，龙在天伸手扶住了司机的腋下，略略放心，如果来者真的是敌人，自己的这个动作足以让对方警惕，现在对方却依然全身放松，没有一点儿反抗的迹象。“是车里的人吗？”龙在天随口问着，看着出租车的后座，里面有两个人，一男一女，既然司机不是威胁，那么乘客呢？ “不是不是，是后面那辆车。”司机连忙澄清着。 龙在天似乎没有听到，依然向着出租车走了一步，路灯下，后座上的男子脸色有些苍白，但是却足够清楚，那张脸，龙在天太熟悉了。 越野车的轰鸣已经越来越近，似乎是看到了闪烁着警灯的警车，越野车放慢了速度，但是仿佛又不甘心就此离去，依然向着路边开了过来，慢慢的停在出租车旁边。 龙在天若无其事的走到越野车的驾驶座旁边，轻轻敲了敲被防晒膜贴成黑色的玻璃，说道：“熄火，开窗，把手放到方向盘上。” 方佛有些犹豫之后，电动升降玻璃的升降器发出蜂鸣，玻璃缓缓向下降，司机的手果然规矩的放在方向盘上，问道：“怎么了，有事吗？”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龙在天一口警察的腔调，“你有事吗？没事儿开过来干什么？” “我meimei被人拐跑了，我追来着。你是警察吧，正好，我可向你报案了。”司机一边说着，眼睛一边向警车里瞟着，苏啸端坐在方向盘后，手中隐隐约约握着一个黑乎乎的管状物，如同冲锋枪的枪口一样，指着越野车。龙在天顺着司机的眼光瞟了一眼，心中暗自好笑，那是一支警棍，也只能在这样的灯光和距离吓唬一下对手。 “既然是这样，出示一下驾驶证。”龙在天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司机手里没有武器，副驾驶座位上坐着一名男子，双手一直放在下面，如果有武器的话，一定在那名男子的手中，“还有你的这位朋友，能不能也把手放在上面让我看看。” 副驾驶座位上的男子似乎有些意外，扭头看了看龙在天，疑惑的问道：“你是在说我吗？” 龙在天点点头，“不错，是说你。” 男子如同恍然大悟一般，点头应声，飞快地举起了双手，手中那带着消音器的枪口准确的指向龙在天。几乎是同时，龙在天手中的警棍狠狠的戳在了司机的脸上，司机惨叫一声，脑袋不偏不倚，向着枪口倒了过去。枪口焰喷出的同时，司机的脑袋扑到了枪口上，9mm枪弹准确的钻进了司机的头颅，鲜血和着脑浆喷溅而出，一团血雾刹那间在副驾驶的男子面前开了花。 在血花中，那黑色的橡胶警棍如同毒蛇一样准确而又迅速的直刺进来，那小小的橡胶头如同万吨铁锤一般，狠狠的击中副驾驶男子的鼻梁，巨大的冲力之下，断裂的鼻梁骨伴随着清脆的声音被打进头骨之内，夺取了男子的生命。 “快，”龙在天回头招呼着苏啸，“带上靳百川，换车，对了，还有出租车上的人，一块儿带上，那是肖长远，我们欠他一个人情。” 当越野车咆哮着奔驰而去的时候，出租车司机呆呆望着脚下的两具尸体，几乎认为自己是在做一场噩梦。 二十分钟之后，陈云匆匆赶到康剑成的办公室，向康剑成报告了情况：龙在天一行已经换车，目前脱离警方监控，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正阳的身子靠在墙上，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刚才一场搏斗，前后不过几分钟，却像跑了一个一万米一样耗费体力，脚下已经晕过去的男子显然不是一个寻常的对手，和方才在一层走廊里遇到的五个人明显不在同一档次，他迅速在彭东的身上搜索着，一支带着消音器的伯莱塔手枪，两个压满子弹的弹仓，一把黑色的M9军刀，都是美军的制式武器，几天以来，和自己交手的这些人几乎无一例外的使用了美军的武器，是简单的巧合吗，还是这些人与美国境内的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呢？ 没有无线电通信系统，许正阳抬头看了看屋顶，这一层几乎被隔音隔热材料层层包围，想必是无线电信号根本无法覆盖，也就是说就算这里打翻了天，只要不被监控探头发现，就不会有人知道。这样的环境对于渗透者来说，是有利的。晕倒的对手身上没有身份识别的任何标注，这完全在许正阳的意料之中，特种作战的规则决定了敌后作战的战士，身份是要绝对保密的。 许正阳轻轻打开了手枪的保险，对准了彭东的头，只要一发子弹，这个人就再也不会对自己构成威胁，自己可以放手在里面杀个天翻地覆而不用担心有后顾之忧，这在以往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是一个绝对不会让他犹豫的动作，但是这一次，怎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怎么好像下不去手了呢？ 都记不清是多久之前，夺去敌人的生命对他这个特种战士来说，成了一件平常的事情。那已经成为自己生活一部分的艰苦卓绝的训练，让种种杀人的技能变成了他的本能，而他面对的敌人所犯下的滔天罪行以及他所要捍卫的国家利益在心中的神圣地位，都让他在格杀敌人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怜悯，甚至在事后不会有一丁点儿不安。可是在最近的几天，这一切仿佛都改变了，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记忆回来之前，下过几次杀手，但好像都是本能的动作，没有什么感觉，肖长远说了，封存记忆也是催眠的一种，在催眠状态下的本能活动，当然不会触动半沉睡的大脑。但是在记忆回来之后，每次动了杀心，眼前就好像有一双美丽的眼睛，是啊，潜意识中已经感觉到，每杀一个人就和方舒离得更远了一些，尽量避免杀戮已经成了自己的规则，就连此刻断绝后患需要的杀戮都不能让自己放开手脚。长叹一口气之后，许正阳收起枪，弯腰解下彭东的腰带，将彭东捆绑的结结实实，又从彭东的衣服上撕下一大块厚厚的作战服布料，堵在彭东的嘴里。 走廊里一片寂静，方才的打斗看来没有惊动里面的敌人，不过在每个房间高度隔音的房门后面，如果不是在走廊里展开惊天动地的枪战，恐怕里面的人很难被惊动。走廊里有一个自动调整角度的监视器，缓缓的左右摇摆着白色的探头，许正阳悄悄将头探出一点儿，看着探头的角度和移动的速度，在心中默默地数着，一、二、三…… 冲出走廊的动作快的难以形容，许正阳的身子在探头偏转的瞬间如同出膛的子弹头一样弹了出去，只有不到两秒钟的时间，他只有从走廊角冲进房间的机会，根本没有观察房间内环境的时间。他无法肯定哪一个房间是开着的，所以只好选择彭东出来的那个屋子，他更无法判断那个房间里到底有没有人，只能孤注一掷破门而入，在冲进去的第一时间和敌人对决，谁的反应快谁就可能获胜，而失败的一方结局可能就是死亡。 身子在巨大的冲击下撞开了房门，随着冲力许正阳已将在地上连续翻了两个筋斗，到了屋角，这样的动作既可以迷惑敌人，不让自己成为敌人射击的靶子，又可以让自己在移动的同时将屋内的各个角落尽收眼底，等到身体稳定的那一刹那，就是手中枪支喷吐火舌的那一刻。 屋内没有敌人，许正阳从墙角站起身来，枪口斜斜指着下方，屋内的陈设简单的很，屋门正对的墙下，摆着一把铁椅子，上面端坐着一个女子，手脚都被捆绑着，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许正阳，目光中写满了惊讶，这个女子正是许正阳一直在寻找的陈淑娴。 许正阳看着屋顶角落里的监视器，心中暗自咒骂着，这是没有办法的，要从门口进入，自然会被屋内的监视器拍个正着。时间不多了，许正阳抬手开枪，高质量的消音器完全消除了火药爆炸的声音，在轻微的金属撞击底火声之后，监视器探头变得粉碎。 “阿姨，我是来救你的，不要害怕。”许正阳飞快地将陈淑娴手脚上的塑料约束带拽断，一把拉起陈淑娴，推开房门冲了出去。千万不要来人千万不要来人，许正阳在心中默默念着，随手一枪打掉了走廊上的探头，冲到了走廊的拐角，拽着陈淑娴靠在墙壁之上，凝神听着拐角另一侧的声音。 电子门锁已经在传来输入密码特有的滴滴声，敌人已经来了，好快，许正阳看着空荡荡的走廊，毫无遮拦，在这里交火简直就是自杀，要选择一间房屋据守，走廊两侧的房屋都不能选，一旦进入那样的房间，不仅要应对正面的敌人，还有提防有人从两侧房间破墙而入，眼角余光瞟向走廊的尽头，正对走廊有一个房门，就那儿吧，至少在那里不用担心两翼。 许正阳拽了一把陈淑娴，低声道：“快，进那个房间，不要回头，跑。”陈淑娴来不及点头，拔腿向着走廊尽头的房间跑去，许正阳的耳边，已经传来电子门锁咔哒的声音，隐隐约约有脚步声传来，却没有一点儿说话的声音。门口就躺着一个同伴，居然没有一个人乱阵脚，看来对手非同寻常。许正阳一边想着，一边缓缓倒退，枪口慢慢抬起，指着走廊的拐角。 一个小小的镜片从拐角伸了出来，利用镜子观察死角，许正阳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专业对手。手中的枪微微一战，一发子弹准确的将露出一个小角的镜子打得粉身碎骨，精准的近乎完美的射击，起到的作用绝不仅仅是打碎一块镜子，对敌人形成心理上的威慑才是真正的目的。 许正阳继续倒退着，手中的枪有条不紊的开着火，弹头贴着拐角的墙壁一发发的飞过，并不密集，但是绝对刁钻，在这样的地形，只有绝顶的射手才可以使用一支9mm的手枪形成压制火力，任何想要露头的企图都会换来一发子弹光顾，无论拐角后面是什么样的敌人，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冲出，在这样的火力下，等候是唯一的选择，等手枪子弹打光的时候，就是反击开始的时候。 枪膛里最后一发子弹呼啸而出的时候，许正阳退到了走廊尽头的屋内，冲入房间，关闭铁门。随着铁门的关闭，走廊里传来了枪声，是M4卡宾枪，这样的武器完全可以封死通往走廊的出路，如果这个屋子没有别的出口的话，那自己可真的成了困兽了。 许正阳打量着屋子的各个角落，将从彭东身上搜来的弹夹装进了已经挂机的伯莱塔手枪中，挂起的套筒在复进机簧的推动下发出铿锵的金属撞击声复位，同时将一粒黄澄澄的子弹推入枪膛。 这个屋子也是空荡荡的，许正阳有些无奈，不过和刚才陈淑娴被关的房间有所不同，门对面的墙上开着一个个小门，金属的把手金属的墙壁，二尺见方的小门，这样的格局自己太熟悉了，这是一个多么典型的殓房，那一个个小门之后就是标准的停尸柜。 “邪门。”许正阳在心中嘟囔了一句，是啊，一个公司，怎么设了一个这么大的停尸房？ “还没有靳百川他们的消息吗？”康剑成看着桌上的电子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两点，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虽然已经有了指认靳百川犯罪的证据，但是如果靳百川到天亮还不能被及时解救，恐怕在欧省长面前也不好交待。 陈云摇摇头，“被劫持的警车找到了，附近有两具尸体，身份不明，我们的人在附近找到一个出租车司机，是个目击者，基本已经吓傻了，安抚了半天，说了一些有价值的情况。” “说说看，怎么个有价值？”康剑成大口喝着浓得发苦的茶水，已经连续两天没合眼了，不用浓茶根本无法抵御排山倒海的困意。 “根据司机的描述，杀人的应该就是从看守所劫持靳百川的龙在天，他们从司机的车上带走了一男一女，女的是集安一中的学生。” “龙在天在逃命，为什么要惹这样的事端呢？” “出租车司机说，当时那两个死者开车追杀那一男一女，还开了枪，他遇到警车就求救了，结果警车上的人是龙在天他们。” “难道龙在天认识出租车上的人？” “很有可能，不然他不会把那两个人带走。” 康剑成沉思着，说道，“你说那两个人开枪了？” “不错，出租车上确实有弹孔。” “一个小小的破集安，现在藏龙卧虎了，动不动就开枪。”康剑成的头一阵阵的疼痛，这样的一个小城市，一下子发生这么多涉枪的事，的确让他有些应接不暇。“那个女的是集安一中的，这件事情确实吗？” “已经让技术队的人给司机作画像了，半个小时之内应该能出结果。” 康剑成点点头，使劲揉着太阳xue，集安一中，一个重点高中，这几天出现的频率也太高了，这所学校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呢？ 走廊里的脚步声移动的非常缓慢，不时传来破门的声音，看来对方并不知道许正阳退到了哪间屋子里，只能挨个搜索，用不了多久，就会搜到尽头了。许正阳飞快的观察着屋子的各个角落，四面坚实的金属墙壁，把这间大屋砌成一座森严的堡垒，屋顶也没有可以利用的通风口，真的是插翅难飞了。 许正阳看了一眼陈淑娴，陈淑娴此刻已经手足无措，在屋子的角落里瑟瑟发抖，一个教师，一个老实本分的中年家庭妇女，做梦也不会想到会在和平时代经历这样的枪林弹雨。 许正阳大步走到那一排停尸柜前，伸手拉开一个柜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一具尸体赫然躺在抽屉中，一旁的陈淑娴几乎忍不住要惊叫出声来。 这个人许正阳认识，就是几天前死在自己手上的银狐，他一个个打开抽屉，里面有一多半都躺着尸体，而其中的一多半都是死在自己手里的，这些人的背景都不干净，死了也不能被警察发现，只能在这里暂存着，这个靳百川，到底还有多少猫腻。 门外的脚步声终于停下了，就在门口，很清晰，门把手缓缓转动着，敌人终于来了。 许正阳一把拉过陈淑娴，将陈淑娴拉倒在地，紧接着从停尸柜中抽出一个空的不锈钢大抽屉，向陈淑娴身上扣去，陈淑娴大惊失色，颤抖着声音说道：“小许你干什么，这是装死人的。” 许正阳压低了声音，“阿姨，快爬下别动，把你遮住，枪子儿可不长眼睛。”话音未落，早已经沉重的不锈钢抽屉扣在了陈淑娴的身上，将陈淑娴遮盖的严严实实。 来吧伙计，许正阳深深吸了一口气，枪口端起，指向了门口。 门缓缓开了一个缝，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顺着门缝滚了进来，手雷，不只是一个，还有一个，还有……这帮王八蛋，不想留活口了。 三秒钟后，巨大的爆炸声在屋内响起，隔着厚重的铁门，一阵阵爆炸如同被闷在铁罐里的爆竹，发出沉闷的声响，杀伤性破片如同泼风洒雨一般，在屋内纵横飞舞，覆盖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丰田越野车缓缓开进了锦绣大地rou食品批发市场，在市场的深处停下了。苏啸若无其事的从车上推门而下，伸着懒腰，眼睛已经在一瞬间完成了对四周的观察。平安无事。车门相继打开，龙在天和方舒扶着肖长远钻了出来，靳百川则被苏啸一把揪下了车，仿佛落地不稳，靳百川脚一软，身子歪倒在地。 “你个老小子，让你装。”苏啸暗暗骂了一句，一把揪住靳百川的衣服领子，使劲将靳百川提了起来。一股劲风忽然扑面而来，苏啸不由暗自冷笑，打从靳百川装着倒地的一刹那他就看穿了靳百川的意图，地上有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这个集安**的枭雄竟然幼稚到以为用一块石头就可以对付职业雇佣兵中的一流好手，真是个土包子。所以当靳百川抡起石头砸过来的时候，苏啸连头都没有偏一下，只是在靳百川身上轻轻一带，那几乎凝聚了靳百川毕生力量的一砸重重落在了越野车的驾驶座玻璃上，钢化玻璃顿时布满了裂纹。 “你不想活了是吗？”苏啸冷冷的说着，“要不然我提前送你一程。” 靳百川狼狈的低下头，扔掉了手中的石头，乖乖跟在龙在天的身后，走进了市场后面的平房。 几分钟后，两个批发市场的rou贩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后门走进了市场，其中一个无意中向这辆丰田越野看了一眼，“兄弟，这不是大哥的车吗？怎么大哥今天过来了吗？” 另一个rou贩摇摇头，仔细看了看，“不对，车窗被人砸了吧？” “靠，有人敢砸大哥的车窗，反了天了。”rou贩咒骂着，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号码。 凌晨二时四十分，老鬼何难天的电话刺耳的响起，话筒里传来了自己小弟气喘吁吁的声音，“大哥，老大的车在我们市场被人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