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虚伪
因为张泽的胡搅蛮缠，我不得不留下来，早晚餐的时候在伯母面前装出一副恩恩爱爱的模样，心中却只是愈发觉得愧疚与不安。 愧疚，不过是因为我在帮助一个不值得的人欺骗一位信任我宠爱我的老人。 而不安，却是因为我自己的心情。 我和张泽认识了那么多年，要下定决心与他一刀两断本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毕竟我和张泽已经走到了订婚这一步，现在分手，等同于我那么多年的光阴投资和经营都白费了。 所以，越是和张泽同在一个屋檐之下，我就越发觉得张泽或许还不是那么无可救药。 女人果然是可悲的生物，他能够因为看到我和杜少陵在一间屋子里就叫我们jian夫yin妇，我居然还觉得说不定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 伯母的恢复状况不是很好，恐怕的确是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的缘故。她的身体很虚弱，虽然已经醒来好几天，也仍然一直卧床不起，清醒着的时候精神头也很差。张泽好几次当着伯母的面暗示我用昝家蛇药给她调理一下身子，弄得我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我只不过是在杜少陵的指点下才成功驱邪了一次而已，至于什么蛇药，我根本就一窍不通好不好？按照杜少陵所说的，蛇药的调配并不是仅有昝家人的鲜血发肤之类做药引就够了的。再说了，要不要用蛇药救人是我自己的事情，张泽他凭什么手伸得那么长，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绑架我？ 可惜，张泽却根本不知道我心里的想法。他只会一味地对我好，端茶送水做饭打扫样样全包，还体贴地每晚都给我来一个背部按摩缓解我对着电脑造成的颈部压力，显然是下定了决心要让我回心转意。 然而，我却只觉得张泽虚伪。 他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怀疑我，却一次都没有说过要和梁蝶一刀两断。我故意没有提醒他，就是想看看他什么时候才能够反应过来。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张泽照样摆出一副哄劝不听话的小媳妇的态度，与其说是在对我求情，还不如说是在彰显他是怎样的好男友、未来会变成怎样宽容的好丈夫。 这样的做派实在让我感到深深地恶心，可看在伯母的眼里却成了般配的证明。老人家笑逐颜开，一再询问我们婚礼的准备进度。张泽便趁这个机会，将婚礼的一切仔仔细细地描绘出来，不知道是想要利用伯母来将我绑住，还是真觉得描绘一幅婚礼的图景就能够让我回到他身边。 一顿晚饭，我吃得食不知味，张泽却微笑着左右逢源、详谈甚欢。 和我一样表情僵硬的，还有张泯的妻子方玉。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最后是怎么处理小鬼这件事的，但是方玉看上去完全处在崩溃的边缘，看得我都为她捏了一把汗。 晚饭吃完，方玉照例将盘子端去清洗，张泽的大哥张泯却在此时向我招了招手：“小之，你跟我过来一下。” 我皱了皱眉头，手指不自觉地抚摸了一下自己衣袖下面藏着的金线蛇，却还是站起身来，跟着他来到了饭厅外。 张泯看着我，然后伸手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张支票递了过来。 我没有接，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张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张泯一脸疲惫地朝我摇了摇头：“昝小姐不要误会。你和我弟弟之间应该怎样就怎样，我不会插手。这张支票，是我的一些小小心意，算是聊报昝小姐的救命之恩。” “就只有这样？”我冷笑一声，伸手不客气地把支票接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冷笑一声，“原来张大老板一条命就只值四万块啊？” 张泯有些尴尬地张了张嘴，道：“之前的事情方玉跟我说了。这四万块，只是付你那一碗蛇药的钱。” “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我听着张泯的话，忍不住讥笑，“早知道，就多拆几碗药救你，那岂不是赚翻天？” 张泯被我尖锐的话语逼得涨红了脸，可到了发作的边缘却又不得不忍了下来。 我也不开口，只是肆无忌惮地站在原处，还特地让阿金从袖子里钻了出来增加视觉效果。阿金也很聪明，不用我多说就知道自己缠到我的肩膀上来做出一副乖巧亲昵的样子，用蛇信子舔了舔我的脸颊。 张泯的视线落在阿金身上，脸色一下子就变白了不少。不过张泯到底是生意场上的人，很快就定下神来：“昝小姐是聪明人，我就开门见山说了。方玉碰到的那什么‘泰国高人’，不知道昝小姐有没有办法解决掉？” 我一听，直接就笑了：“张老板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你觉得就凭这么几条蛇，能够解决一个泰国法师？那些人叫什么来着……降头师？我看，我还是拿着我的四万块钱好了。” 涉及钱财交易，我向来都是有一说一的。可惜张泯显然不相信我的说辞，在他看来，我恐怕是故意在给他难堪：“昝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大不了我去劝劝我那弟弟，让他和那个梁蝶断干净。阿泽对你是真心的，只要你不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来，他一定会好好对你。” 张泯煞有介事的话听得我直接笑了出来：“我说，直男癌是病，麻烦去治一治好么？我就是瞎了眼才会看上张泽、上辈子没做善事才会和你们张家纠缠不清！我告诉你，我现在也就是和张泽做戏不想要让伯母受到刺激。还在一起、还断干净，他就是阉了自己我也懒得再看他一眼，所以你们两兄弟还是省省吧！你们这家里，也就只剩下杏雨是无辜的，偏偏她还给你们拖累了，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落下病根，让她以后怎么活？” 就在这时，我的背后却传来重重一声拐杖落地的声音。张泽的母亲站在我背后，气得身体都在发抖：“小雨怎么了？还有，你说阿泽做了什么？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妈！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张泽一个箭步冲上来，拽着我就要往外走，却因为阿金猛地直起身体露出獠牙而手一抖，又将我松开了。 相比之下，伯母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人，虽然在看到阿金的时候脸色微变，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小之，我这两个儿子大了，有主意了。但是我知道你是个老实孩子。小之，你告诉婆婆，是不是阿泽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妈——”张泽有些难堪地喊了一声，同时略带责备地看了我一眼，就好像是在怪我不懂事似的。 我一看他这眼神顿时火了，冷哼一声走上前去，跟着张泽的母亲重新回到了饭厅，将厨房里洗完的方玉也赶了出去，然后两人面对面在饭桌旁坐下。 张泽的母亲经过这次一折腾，整个人都没有了以前的精神样，看上去如同风中残烛，唯有一双眼睛仍然和从前一样炯炯有神，仿佛一眼就能够看透别人心底所有隐藏的秘密。 我没有对她有所隐瞒，将这段时间发生的方玉意外养小鬼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张泽的母亲沉默了半晌，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阿玉这孩子，也是好心办坏事。可惜了，我原本还以为张泯算是个明白事理的，结果到了自己家里的问题，也一样是个糊涂精。” “张泯是生意人，在外肯定不安分。”我摇了摇头，也只能表示无奈，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我再有想法也不方便随意插嘴。 张泽的母亲感慨了片刻，又问起了张杏雨的情况。对于张杏雨这个老来女，张泽的母亲可谓是下足了功夫，从来都舍不得她有半点磕磕碰碰。 说起张杏雨，我的心顿时就沉了下去，可是，又不好对人家的母亲有所隐瞒：“杏雨的状况……很严重。当时小鬼借腹重生却被我逼出来，直接把杏雨的身体给……如果不是救护车及时赶来，她这条命都保不下来。而且，肠道的损伤其实还不是最严重的，顶多只是以后天气变化的时候会有些阵痛。最关键的是……杏雨以后，可能会没有办法生育。” 张泽的母亲听到这里，握着拐杖的手一下子收紧了。一时之间，整个饭厅被一阵难堪的沉默笼罩了。我垂首坐在原处，静静地做出提议：“我和杏雨投缘，能帮的自然会尽力帮。再过一段时间就是十一小长假了，到时候我回家一趟，问问我的外婆有没有什么蛇药适合女孩子用的。杏雨还年轻，有的是时间，说不定慢慢养能够养好。” “那就要辛苦你了。我们张家……是欠你的。”张泽母亲的声音颤抖着，但没过多久便重新平静了下来，“你和阿泽的事情，自己决定了？” 我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您在我心中永远是我的好伯母。但是，我和张泽而是绝对不可能了。” 张泽的母亲闻言，也只是摇头叹了口气：“我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阿泽的性子本来就较你的要懦弱了许多——” “若他只是懦弱，我骗骗自己他是老实人也就算了。” 我一直没机会告诉别人自己的遭遇，此刻遇到张泽的母亲愿意听我说话，心中的悲愤终于憋不住了，当下将最近张泽的行为一五一十地控诉了一番，最后问道：“伯母，我这个怪物，还是不要和凡俗人家搅和在一起了。免得出了什么事，就要被送上火刑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