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7 朕死而无憾
如果真得遇险，那么她陪着沐子良一块死，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沐子良看着她时，岳青珊不动声色地对视着他，脸上没有任何的动容，好像也在等着他做决定似的。 沐子良淡淡道：“改道。” 于是龙船又调转方向改往另一条河道。 龙船畅通无阻地行了一里。 他们站在船甲板上看向两岸，只见茂林密布，郁郁葱葱，猿声不断地啼着，震荡山谷。 夏季的草木疯长得能没过一个人。 皇甫云看着两边的景致，心生警惕，他久经沙场，这里的地形很容易出现埋伏。 皇甫云突然道：“皇上，前面就是下湾洲，地形复杂，龙船不如加速从那里穿越过去。” 沐子良明白他话里的担心。 下湾洲是设定埋伏的最好地方，前世里他就在此遇过埋伏，手上的重兵损失大半。 改道之前，沐子良特意看了眼岳青珊，希望她能给出一点暗示性的建议，可是她却并没有。 沐子良心里有点失落。 他倔强地按着前世的决定再走一遍先前失算的地方。 皇甫云依据多年的经验判断这里有诈。 沐子良又望向岳青珊，问道：“兰离，你觉得呢？” 岳青珊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点头：“外祖父阅历甚广，说的极有可能。” 沐子良若有所思地点头：“有理。” 他转身望向激流勇进中的船在开波劈浪，淡定地对步归道：“加快速度。” 青珊见他决定快速地穿过去，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转身对皇甫云道：“外面风大，外祖父，我陪你进船舱吧。” “爷爷还想和皇上站在这里多聊会，你先进去。”皇甫云笑道，哪怕是前面有埋伏，老将军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担心。 岳青珊听了转身就走，这时锦茜突然悄悄地扯了扯青珊的衣角。 青珊定足，看向身后，只见沐子良和外祖父望着船行进的方向正在说话，没有注意到她。 她跟着锦茜走进船舱，才悄声问道：“什么事？” “郡主，您不觉得皇上有点奇怪吗？”锦茜朝外面的人又看了眼提醒道。 奇怪？ 青珊转身望向甲板上背手而站的男人。 其实沐子良正在等着她开口说一些话。 岳青珊走出来，道：“皇上——” 沐子良淡淡地回头，问道：“何事？” 当青珊在船上主动地和他说话时，沐子良的心猛地一跳，他满怀希望地等着岳青珊说出接下来的话，他一直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如果岳青珊能做出决定，阻止他前进，那么此后两人的命运将会再一次逆转。 但是理智告诉他，可能性不是太大。 岳青珊手心渗出细细的汗，他真得什么都不知道吗？ 前面有埋伏，外祖父已经提醒过他了，她吃惊地看着他淡然的脸色，“我，只是忽然想问问什么时候可以到长江口。” “还有一个时辰就到了。”沐子良淡笑，他没有太多的失落，她始终没有主动说出口，陪在船上和他一起生死历劫，这也不算太大的失望。 青珊能为他犹豫一下，说明她心里其实也在意他的。 龙船于是又朝着前面加速前进，进入了狭窄的下湾洲拐角处，这里湿气很重，四周有薄薄的雾气流动着。水上也氤氲出一层淡淡的白雾，模糊了大家的视线。 这个天气较之前世要好很多。 大雾天气弓箭手很难对准船上的人。 岳青珊在朦胧中看着甲板上的男人冷俊几近完美的侧面轮廓，她心潮澎湃，嘴角翕翕合合，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又不知从何说起。 龙船正在紧张地穿越这片混沌之处。 眼看着就要深入中心最逼仄的地方，青珊内心更加煎熬。 沐子良也不好过。 虽然雾气很重，可是他能感觉到两岸有无数支冰冷的利箭正瞄准了他。 背后人的煎熬与不安他也能感觉得到，心里暗自叹息。 皇甫云也戒备地盯着岸上，步归已经命令所有的船加速冲出这片危险之境。 就在船向中心点慢慢逼近时，岳青珊再也忍受不住了。 沐子良这时听见背后焦急难安的声音：“皇上，危险！” 沐子良蓦地回头，朦胧的雾气中，岳青珊面色晦暗不明，只见她咬着牙，走过来道：“有埋伏，快回船舱。” 沐子良的心里好像一支烟花高高地燃放，烟花炸开后，“砰”地一响，既令人兴奋，又让人紧张，他从不可思议中回过神来，暗淡的幽眸突然明亮起来，灿烂得仿佛那明亮的星星。 到了最后的紧急关头，青珊还是被打动了。 铁石心肠也有融化的时刻。 人非草木，岂能无情。 沐子良的幽眸里闪现出深深的暖意与悲伤，不知道应该怎样答复她了。 他只是情不自禁地露出一笑。 他笑得有些痴醉。 “我应该早点告诉皇上的。”岳青珊难堪地认错，随着龙船的疾速而行，岳青珊拉住沐子良，“为今之计，只有先回船舱避开危险，皇上放一个假人站在甲板上，大雾天气没有人能看到甲板上站的是谁，到时弓箭射下，假人正好可以掩人耳目，皇上才能平安离开这里。” 说着话时，锦茜和蝉儿已经将衣架搬至甲板上。 皇甫云没想到外孙女会知道这么多！ 此刻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忙拥着沐子良朝船舱走去。 谁知沐景帝并没有挪步，他反而轻笑一声：“朕死而无憾！” 提到“死”字，岳青珊心神巨震。 她注视着沐子良的幽眸，感觉他的眸子里有淡淡的薄雾，形势紧急，此刻不该有这些儿女情长的，这很不像沐子良的果断为人。 岳青珊忙收敛住内心的狂涛澎湃，压下内心的纷乱，道：“快回船舱！弓箭不长眼，皇上若有个三长两短，北灵的子民怎么办？只要我们过了下湾洲，就可以平安地抵达江口，那样就安全了！” “堂妹！我就知道你不会辜负皇上的心意的。”旁边的步归喜极而泣，他原本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老将军的判断不会有错的，可是皇上却执意要路过此处，应该是有什么苦衷，路上皇上又两次询问诺兰离的意见，可是皇上是认为诺兰离知道这件事有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