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言情小说 - 庶庶得正在线阅读 - 第295章

第295章

    从一开始傅珺就觉得,这些夫子将面试地点定在楼上,又安排了敞轩供考生休息,只怕是从头到尾这些考生的行止便是处在监视之中的。【】

    所谓礼仪,不仅指的是人前那一套,亦包含了在无人处的教养、规矩与仪态。

    所以,从进入白石书院的大门起,傅珺全身每个细胞都是处在备战状态中的。她每一回提步、每一次转首,乃至于跟那个青衣女孩的对视及微笑,都是严格按照社交场合的那一套来的。

    此刻,她款步随在那学监的夫子身后,姿态轻盈地走进楼中,再在学监夫子的示意之下,以最优雅的动作提起裙摆,拾级而上。那姿态端庄雅致,全无一丝刻板,举手投足间的那番礼仪宛若自然天成。甫一上楼,几个面试官的眸中便皆露出了一丝满意来。

    傅珺依着礼仪向面试官见了礼,又十分自然地抬起视线扫了一眼。

    在她的前方端坐着四位夫子,两男两女,皆穿着统一的白石书院夫子服饰,青衣玄襟、大带垂绅。男夫子的头上戴着文生巾,女夫子则皆戴着小冠。

    此时,那最左面一个蓄着短须的夫子便从桌前拿起两页纸来,展示给傅珺看了看,随后便和声问道:“这便是你上午的答卷吧”

    傅珺见状,心下却是微有些吃惊的。

    这夫子居然就已经看过她的试卷了这合不合规定啊难道不应该是统一判卷给分的吗

    傅珺自是不知,她那篇论律法并那十六个字一交上去,便立刻成为了此次入学试的焦点。

    在今年参加考试的学子中,傅珺是唯一一个以律法为题进行答卷的考生。更何况这论律法一文还是出自女子之手,且这文章居然写得极妙。观点新颖,充满思辨意味。

    因此,在下午的面试环节中,夫子们便将傅珺的试卷也带了过来,便是想以此为题进行提问。一是想看看这位“蓝三十八号”的真正水平,再来么,也未必便没有二度测试之意。

    毕竟。一个女孩子能写出这么篇文章来。实在很难叫人相信。万一这女孩子只是先期做好了准备,背下了数篇文章,再根据试题择而录之呢所以他们才要通过面试进一步加以确证。

    傅珺自是不知这其中的意思的。

    此刻。见那短须夫子拿出了自己的试卷,她微怔之后便即答道:“是,先生,此乃学生的试卷。”

    短须夫子便问道:“你这文中所书之字的字意。与你这幅字里的字意颇为不同,是何道理”

    傅珺清清淡淡地道:“学生写下此文之时。因心有所感、思绪奔涌,更兼此文乃一气呵成,因此字意略有激扬。而待到写这幅字时,借的却是前头的余势。此时学生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自然那字意亦跟着有所变化。”

    短须夫子沉吟了片刻,便又问道:“那你以为,律法为何物”

    傅珺闻言静了一静。方才语声平静地道:“学生以为,律法者。既严且酷。法本无情,亦不容情。法理之下唯分善恶,不以高低贵贱论处。以酷厉之法,震慑为恶之人,护佑良善之辈。此乃学生对律法的见解。”

    那短须夫子闻言不语,旁边一个面容白净的女夫子便怫然道:“我儒家只讲以善养人,得服天下。你却在这里大言酷刑严律,却是与我儒家教化之本意背道而驰么”

    傅珺沉静地道:“学生对儒家学说并无诋毁之意。学生以为,以儒家思想教化,以严明律法震慑,相辅相成,互为补遗。人制不足,以法制之。方为治国教民之理。”

    那短须夫子不由抚须笑道:“好一个人制不足,以法制之。”

    此时,便见另一个面容清瘦的夫子问道:“那依你之言,这律法却是治国的根本么”

    傅珺端然道:“学生确是如此认为。且学生以为,法理大于人情,法制应高于人制。人生于天地间,便应对天地常怀敬畏;同理,人活于尘世之上,亦应有所畏惧,否则这世间秩序全凭一心,无外力约束,岂非太过轻率”

    那清瘦的夫子闻言便微微点头。

    看他的表情,傅珺清楚,他并不是认同自己的观点,而是表示明白了她的想法与思路而已。

    此时,便见旁边那个始终未曾言声的女夫子向傅珺含笑温言道:“六艺之中,你选哪一个”

    傅珺便向这女夫子看了一眼,却见她年约三十许,容颜颇为秀丽。傅珺便态度恭谨地答道:“学生选的是琴。”

    那秀丽的女夫子便又问道:“师从何人”

    傅珺答道:“清湘居士乃是学生的先生。”

    那秀丽女子的眼睛便是一亮,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终是忍住了,只点了点头道:“奏来。”

    傅珺又躬了躬身后,便即向一旁的琴台边坐了,略静了静神,又将琴弦“仙翁,仙翁”地调试了几声,便缓缓抬手,按弦而奏。

    傅珺的考试曲目乃是聂政刺韩王曲。

    此曲乃是上古之曲,取自琴cao,说的是一个叫聂政的人,因父亲被韩王杀死而苦心报仇,潜入山中修炼琴技十载,最后混进王宫刺死韩王的故事。

    据说,那著名的广陵散便是据此曲演变而来的。

    傅珺之所以选择这个曲子,原因无它,只因此曲为残曲,篇幅短不说,指法亦较为复杂。

    傅珺是个天生的音痴,虽在柳夫子多年教导之下有所改善,但对于那种指法简单却讲究意境的曲子,傅珺始终掌握得不太好。反倒是那种指法繁复、曲调浓烈的曲子,她还能应付得下来。

    且这聂政刺韩王曲所知者极少。那柳夫子浸yin琴之一道多年,所学甚富,这才能将此残篇教予傅珺。傅珺此刻弹来,却也是有些讨巧的意思。

    一曲弹罢,傅珺给自己打了个八十分。

    刚才与那几位夫子的一番问答,倒是将她的心气又激起来了一些,因此她抚琴之时倒也有些飞扬绝烈之意,与此曲应有之意相去不远。

    果然,那几个夫子听罢此曲,面上的神情又是微有讶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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