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十月二十六,夜,锦安县驿站。 一骑快马自官道上飞奔而来,在驿站门口停了下来。 那守门的校卫行至门边,向外头看了一眼,旋即笑道:“吴将军回来了。” 吴钩向他点了点头,抛过去一角银子,吩咐道:“给马儿添些草料。” 那校卫欢喜地接了银子道了一声“好嘞”,便牵着马儿去了后头。 吴钩整了整头盔,便快步走进了驿站的大门。 孟渊正斜倚在床头,望着桌子上如豆的一星灯火,不知在想什么。直到吴钩敲门唤了一声“主子”,他才回过神来。 “进来。”孟渊淡声道。 吴钩推门走了进来,对孟渊叉手道:“主子,属下将东西拿回来了。” 孟渊伸出一只手道:“拿来。” 吴钩便从怀中小心地拿出一只大信封来,双手呈予孟渊,道:“都在这里头了。” 孟渊接过信封点了点头道:“你下去歇着吧。” 吴钩应了声是,便轻手轻脚地退出屋外,又将门也关上了。 直到走出去老远,吴钩脑袋都是歪着的。 他在想事情。 或者说,有件事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明明再过几日他们就回京了,到时候这信里的东西他家主子也能看得着。可是这位爷倒好,就连这几天功夫都等不及了,还要叫他跑回到后面的驿站,将寄岔了的信给取回来,也不知那信里说得都是什么重要的事,能把他家主子急成这样。 吴勾一面歪头想着心思,一面便自回了屋。 这里孟渊却是挑亮了灯烛,自向那桌前坐了,随后打开信封,读了两行之后,他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丝笑容,轻声自语道:“倒是挺有钱的。光铺子就有这些。” 他一面笑着,一面细读着那纸上的内容。那枯燥的店铺名称与田庄地点、年入出息等等,此刻瞧在他的眼中,却像是这世间最有趣的事物。 而在他的脑海中。渐渐地便浮现出了一个纤秀的身影,还有一张难描难画的绝丽容颜。 无论身处何地,那个纤秀的少女永远都是那样的清滟冷冽,似是从不为外物所动,而她自己却全然不知。这样的一种冷冽清丽,看在他的眼里,又是如何的璨亮夺目,直是填满了他全部的视线。 他想要了解她更多些,再多些,所以才会派出人手,从京城到姑苏,再由姑苏至京城,细细地探访着她的每一丝轨迹,每一痕脉络。 而一待这些消息汇集而来。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第一时间看到,哪怕早一天看到也是好的。所以他才要吴钩骑了快马去取回信件,若非腿上带着伤,他一定会自己跑这一趟的。 孟渊含笑读着信,而锦安县驿站的客房里,那盏烛火也一直燃着,直是彻夜未熄…… ********************** 明珠公主访问白石书院后的第三日,圣上下旨,将于两天之后,也就是十月二十九日晚间。设国宴款待契汗使团,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及伯爵以上品极者,均需携眷赴宴。 在下发到各府邸的请柬中,特别注明了赴宴时如果携带子女的话。必须也只能为以下四种: 一、白石书院的学生;二、国子监的学生;三、考取了秀才及以上功名的少年神童;四、考中武举的少侠壮士。 唯以上四种贵族子女,方允许赴宴。 对参加国宴的人士提出如此严苛的要求,这在本朝可是破题儿头一遭。众人讶然之余,亦对这次国宴产生的极大的好奇心。 坊间甚至有传言说,皇帝召开国宴其实是要为福安公主择婿。这种说法立刻遭到了许多人的反对。据知情人士分析,此次国宴很可能是要在皇族中选一才俊。与那位明珠公主缔结良缘,结下秦晋之好。还有一种说法也差不了多少,只不过主人公换成了契汗国大皇子萧常远,说他将在国宴上迎娶福安公主。 众说纷纭中,却是将这次国宴氛围炒得火热,连金陵城的冬天也跟着变得暖了几分。 那几天,傅珈在府里走路都带风。 如果没有傅珺的话,这份荣耀必须只属于傅珈一个人。不过,就算有了傅珺也没什么。因为,傅珈是侯府长房嫡女,届时她将与一等爵位的侯夫人同坐在前排。而傅珺则只能跟着三品官儿的爹,在最后一排敬陪末座了。 每每想到这些,傅珈真是做梦都要笑醒。 总算有那么一回,她傅珈也好耀武扬威,在这个总压了她一头的四meimei面前,大大地抖一回威风。 傅珺在听了山樵送来的话时,心里却直是苦笑。
她是真的不想再赴什么宴了。无论是宫宴还是国宴,就没有一个是她想去的。 而且,契汗国使团明显是为示威而来,说是送白鹿续邦交,实则是炫耀武力。傅珺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这场国宴绝对不会少了火药味儿。 皇帝憋着的那口气还没出呢。 如果不能在国宴上当众挽回大汉朝的颜面,挽回皇帝那张被打得“pia、pia”的脸,大设国宴有何必要?更何况还将赴宴的标准定得如此之高,这明显就是为了彰显我大汉朝威武而设的宴。 这一次,所谓的宴无好宴,针对的是汹汹而来的契汗使团。 如果不是必须要去赴宴的话,傅珺还是挺愿意看看热闹的,只是如今她自己却要亲临现场,心下自是难免惴惴。 这万一要是两国唇枪舌剑之下,殃及她这条小小池鱼,最后倒霉的不还是她么? 此时傅珺唯一感到庆幸的是,这是国宴,宴上所论必是家国大事,她一介小小白石书院女学部学生,三品御史之女,想来是不会招什么麻烦的吧。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 国宴当天,平南侯府玄漆正门大开,平南侯、侯夫人并傅珈一辆车,傅庚、郑氏与傅珺一辆车,另傅琛、傅琮兄弟二人各乘一骑,再有侍卫随从若干,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侯府,前往皇宫。 侯夫人一路之上神色都有些恹恹。 她最最心爱的二房,居然无一人能有幸亲临国宴,一睹这难得的盛况,你叫她如何欢喜得起来?傅玠如果能够听她的话去白石就读,此时也好跟着过来了。 侯夫人真是想想就觉得揪心。 而坐在另一辆马车中的郑氏亦是神色不安。 她还是头一回参加这样的宴会,更何况,自去年抚远侯府花宴一事后,时隔一年,这是她头一回在如此正式的社交场合亮相。若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可是,她便是再紧张,也只得强自忍着。 这车里一大一小两个人,大的面色沉肃,不知在想些什么;小的那个却是满脸淡然,连眼睛都阖上了,一径闭目养神。郑氏不敢出声打扰,便也只能憋着不说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