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无人区（三）
沙尘暴是过去了，林逸恒他们这行人算是渡过了这一劫，然而，接下来的是却更加艰险。 清点完人数，一个人也不少。 可是两顶棉质帐篷和粮食却在刚才那阵狂风中刮没了，就连尊贵的盘尼西林，也在躲避风暴的时候摔坏，只剩下一只。 在这高寒地带、荒无人烟的鬼地方，这可是致命的。 还没有高兴起来，一行人再次陷入绝境之中。 除了雪，还是雪，非常冷，身体好还可以挺住，现在又冷又饿、身体虚弱的他们，高原反应也来了，大伙儿不同程度地出现头疼、恶心、呕吐、心跳加快、呼吸困难的症状，比一群丢盔弃甲的逃兵还狼狈。 就连普布扎西的马都快走不动了，马鼻孔因为干燥，不停地流血。 生存是首要任务，林逸恒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原路返回。 可是，已经出来这么多天，离大本营实在是太远了，就算现在回去，最快也得要七天。 在没有后勤支援，没有御寒物资，没有粮食的情况下，只怕是凶多吉少。 只能自救。 大伙不约而同地盯着普布扎西的那匹马，那目光就像刀子，恨不得活生生地从马身上剐下一团rou下来。 普布扎西微微一笑，拍了拍马头，从马鞍上取下了那只火药枪，吓得众人不敢上前，以为普布扎西要誓死捍卫他的爱马呢。 “枪！”众人色变，纷纷后退，气氛瞬间变得微妙。 这一幕让普布扎西哭笑不得，把枪高举，大声道： “你们可以用它。” 原来，普布扎西把枪拿出来，是让他们打猎。 在高原，多的是野牛、野马，就算遇不见，也会有高原鼠兔，这是一种身材浑圆、没有尾巴呈灰褐色的哺乳动物，而且数量还多，经常躲在土壤较为疏松的坡地和河谷的洞xue中。 用烟一熏，便会从洞中遁出，此时这支用于防身的火药枪正好派上用场。 林逸恒将人分成三组，当然，重中之重是打猎，但打猎宜少不宜多，免得打草惊蛇，最后由林逸恒和队里那位枪法好点的民兵知青负责。 普布扎西是藏胞，不杀生，便留下砌灶，除了陈仲恺在内的三位伤员外，剩下的人全去打柴。 分工完毕，大家便各施其职。 出乎大家意外的是，打猎成了最容易的一件事，在这荒凉之地，却成了鼠兔的乐园，普布扎西他们灶还没砌好，林逸恒他们便拧了四只高原鼠兔回来。 反倒是打柴最不易，除了扎麻，其他什么都没有，牛粪都被埋在雪地里，极目所至，全是白茫茫一片，总不可能掀开雪地吧？ 扎麻秆子非常细，刺非常多，而且还非常少，衣服划破了不说，还被刺得浑身血淋淋的。 折腾大半天，总算是勉强凑合着将鼠兔烤得半生，大伙也顾不得味道如何，吃个半饱就已是幸事。 入夜，没了棉布帐篷。大家便挤在一起，滚地窝子御寒。 也不知过了多少天，走了多远，只是觉得必须要活着走出去。 经过这么多天的折腾，衣服早就烂得衣不遮体，不但御不了寒，连屁股都露在外面。 普布扎西倒是有办法，用马鬃毛把剥下来的鼠兔皮穿起来，毛朝里披在身上，很暖和。 不过，那“皮衣”一干，就紧绷得身上像被打了石膏，连腰都弯不了不说，还生蛆，恶臭难闻。 然而，普布扎西却告诉林逸恒，他们还没有走到一半的来路，反观现在的状态，连体力最好的那位民兵知青也好像倒下了，陈仲恺更是一副惨状，连站起来都是一种奢望，只是口里弱弱的呻吟声还表示他尚存气息。 大家身体都透支严重，一个二个都非常虚弱，加之高原反应严重，很多人得了肺炎和浮肿病。 林逸恒的双腿就像是橡皮，又粗又肿，就是没有力气，不过比起其它队员满身的黄水和脓泡，他无疑是幸运的。 行走十分艰难，速度越来越慢，林逸恒利用扎麻，剔除了茎干上的毛刺，编织了几个撮箕，这就是一个简易的担架。 林逸恒将几位伤员放到撮箕上，然后再绑到马尾，让马拖着前进…… 他怕停下，队伍怕停下，因为，停下意味着死亡。 林逸恒是队长，也是医生，于情于理，他都有义务保证每一位队员的安全，就是死也要将他们拖回去，这是一种强大的意志力，也是支撑着他燃尽最后一丝生命的动力。 “队长，好像陈仲恺不行了，”一位知青干裂着嘴唇，沙哑地说道。 陈仲恺是最危重的病人，除了全身浮肿，还伴有感染和肺炎。 林逸恒迈着疲弱的身体，吃力地走道陈仲恺的“担架”旁，一股熏人的味道扑面而来，衣不遮体的陈仲恺早已是面目全非，他周身流着黄水和脓血已经将泥身浸湿，一脸的泥土已分不清脸的轮廓。 林逸恒决定，给陈仲恺用这唯一的一支盘尼西林，就在他准备要注射的时候，倔强的陈仲恺吃力地摆摆手，坚决反对她这无意义的行为。 态度之坚决，否者，他就咬舌自尽。 盘尼西林在当时是好药，是救命药，林逸恒知道陈仲恺的意思，他宁肯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把药节省下来，留给其他的队友。 这份情谊感天动地，林逸恒鼻子一酸，眼泪唰唰地流了下来，他好无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正在吞噬着陈仲恺的生命，渐渐地，陈仲恺昏迷了…… 然而，情况还不容乐观，病情正在变坏的还不止陈仲恺一人，还有两位知青已经开始出现谵妄，一直在胡言乱语，包括那位民兵知青。 留给林逸恒的时间不但有限，而且还面临杯水车薪的尴尬境地。 林逸恒左右为难，情急之下，他让大家讨论投票，最后，形成了统一意见。 给最重的病人使用那只盘尼西林。 在陈仲恺没有知觉的情况下，林逸恒缓缓地将最后一支盘尼西林注入了他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