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渺小和无力

    先不说，我能在这里看到吉克，而且显然他同样在这里看到我而大吃一惊。

    但事实上，这个自称【阿依姆】的男人，如此崇拜？崇敬？一个绑架他的政客，这一点更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虽然我在牢狱也办理过类似的委托，受害人极其异常从头到尾都在狂热的帮助和维护绑架他的人。

    但成功解救后，受害人很快就恢复正常，并且对自己为如此疯狂感到不解，这不是用恐惧之类的理由能解释清楚。

    吉尔巴鲁特大公已经死亡数月之久，而且从【阿依姆】掌握的资源来看，他很早就可以从大公身边离开也不会受到伤害。

    那么剩下的理由，无论多么奇怪，都是可能的真实。

    吉尔巴鲁特大公的确像【阿依姆】口中的所说的一样，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而且【阿依姆】也的确和吉尔巴鲁特大公有着相当的感情，至少在【阿依姆】这边是存在的。

    我马上本能的否定了自己的判断。

    作为大崩落的受害者，我，还有无数的活着和死去的人，都不可能原谅这个满身鲜血的凶手！！！

    即使他死了，也远远不够偿还他的罪孽！！！

    但是，我不能迁怒到这个叫【阿依姆】的男人身上，即使他自称是吉尔巴鲁特的继承者。

    因为，莉西亚是大公的孩子。

    如果我把这满腔的愤怒和怨恨发泄到他身上，那么我很可能无法再去面对莉西亚。

    莉西亚的身世将会变成一条蚕食我内心的虫子，最后的结果一定是我会变的疯狂，或者伤害莉西亚，或者伤害自己，或者两者都会伤害。

    所以，这个自称【阿依姆】的男人，会一见面就把莉西亚的身世和盘托出。

    ——在不知不觉中，他就成功的在我的手腕上缠上了一条看不见的傀儡线。

    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这种人，与之为敌说不定比结盟还要安全一些。

    趁着他站起来欢迎吉克的时候，我打量了一下他的有些纤细的四肢。

    似乎，他没有学习过剑术是真的。

    也就是说，我首次在面对一个武力低于我的敌人的时候，退缩了。

    我没有理会吉克向我打招呼，拿起酒杯，狠狠的猛灌起来，杯子里的酒浆溢出，溅湿了我的胸口的衣服。

    吉克露出一丝明了的笑意。

    他明白我现在心情恶劣，别来烦我。

    随后我捕捉到他面对这个大屋的主人时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我也马上明白——他似乎也很不愿意面对这个大屋的新主人。

    我心里冒出一丝啼笑皆非的感觉。

    像我们这么熟悉对方的对手，只怕这个世界上很难再找出第二对。

    如果莉西亚愿意当个名义上的国王，吉克在熟悉政界关系之后，让他成为执政公，引导这个国家前进其实是很完美的方法。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莉西亚，必须自己成为一个出色的国王。

    至少，和几个月之前相比，莉西亚变的憔悴起来。

    在我下午和她说话的时候，她表现的焦躁不安，虽然莉西亚有意识的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但我感觉到她在被什么东西压迫和追逐。

    不仅仅是国王这种职业的压力，以及下层的发生的事情。

    而是远在在她意识到自己将成为一国之主的时候开始，历次事件中，死亡或者受伤的民众，贵族，官员的责任，依旧活着的人们对她的期待带给她沉重的压力。

    特别是法利亚斯这个对她来说，非常特别的长辈，为她奋战直至战死，让她不可能放弃国王的权力，她必须自己倾力亲为，把这个国家带向繁荣和富强。

    到那个时候，她才能感觉自己能够对得起法利亚斯的牺牲。

    但是，吉克，不，吉克弗里德·古拉德，他放弃了几乎是自己的根基，为了他的目的，牺牲之大，连我这个旁观者也能感到扑面而来的鲜血——它们来自吉克的伤口。

    我能够劝他放弃他的目标吗？

    不能，应该说我根本就无法开口，吉克看起来似乎嬉笑处世，但他的骨头里是一个顽固顽强的男人。

    我即使劝说也没有任何用处，况且我还是他认定的对手这种尴尬的身份。

    但是，他对我说，是为了征服一个新的世界而来到上层，但如果他的征服欲和野心真的这么大，不蚀金锁又怎么可能放任【贝尔纳德】逐渐占据半个牢狱，从而能和他对抗。

    他想改变！不仅是自己，而是要改变这个国家，让这个国家不会再出现什么“牢狱”，不会再让自己的兄弟被掩埋在石块中，而自己只能徒劳着耙着泥土，听着他们的声音渐渐微弱。更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突然消失，连尸骨也无法去找回。

    这些痛苦，淤积成沼泽，在他心底暗暗的发酵，别人或许看不到，但偶尔他会独自或者找我一起喝酒，这或许是沉寂的沼泽地里偶尔会有气泡破裂发出“啵”的时候吧。

    但是，现在他内心深处无底的沼泽地，开始吞噬敌人，我多少听说过，有数名大公的前手下并且劣迹斑斑的贵族和官员失踪的消息。

    不过，莉西亚说这些的时候，大多都是匆匆略过，但一闪而过的往往还有不屑，显然，这些人的确没有资格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姑且不论吉克的手段，但吉克的目的不是为了复仇，而是和莉西亚怀着同样的愿望——希望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能够得到幸福。

    我虽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但有时候也会叩问自己，我是个自私的人吗？

    是的。

    来到自己最大的敌人的巢xue里，加上作为对手的我的存在，吉克显然慌乱了一会，但很快就平复了情绪，他直视着【阿依姆】道。

    “巴尔修塔因大人，因为您说您有办法解决国库资金短缺的问题，为了显示诚意，我独自一人前来，希望您的回答不要让我失望。”

    “对于您的勇气，值得赞赏，但您不觉得您有失谨慎吗？您应该知道巴尔修塔因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

    “对任何一个牢狱出身的人来说，都是血仇。但是，牢狱的居民们现在在下界过着还算不错的生活，没必要打搅他们平静的生活。在恰当的时机里，我会了结这一切。至于我，来这里之前，已经向莉西亚大人报告过，这个回答您满意了吧？”

    一来一往之间，这两个人已经争斗了一回合，局面似乎是吉克有一点优势。

    我继续自饮自斟着，虽然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复杂，但今晚结盟的意思更多一些。

    虽然不情愿，但这个结盟的主导权，始终在这个叫【阿依姆】的男人身上。

    吉克甚至会被一个不知道真假的消息吸引到此，可见他也的确对国库资金短缺感到焦头烂额。也说明了他开始真正的融入上层，开始为这个国家，为莉西亚服务。

    至于我，我的情况比吉克还糟糕，至少吉克已经明白自己着手的地方，而我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帮助莉西亚些什么。虽然在离开莉西亚的时候，感觉自己能够撑起整个牢狱，但我不是一个会过分妄想的人，不然我早就死在刺杀目标的过程中了。

    无知者无畏，说的正是刚才的我。

    但现在了解的越多，就越发感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我沉默的灌着烧酒，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却感觉他们离我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