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告别、欢笑、泪水、旅途
“喂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由高密度合金板作为墙体的封闭训练场地里，不断传出清脆的噼啪响声。 方才混杂着讶异的那道惊呼，也很快就被战斧与长剑随即接连的碰撞给压下。 尽管采用特殊材质制成的训练用武器，再怎么激烈交锋起来都不会像钢铁那样溅射出火花。 但若是不小心被打实在了身上，依旧会疼得让人忍不住抽气—— 毕竟，手里拿着的虽说只是类似于未开锋的刃具。 然而处于对战状态的两人，同样披覆着的那套全身铠。却足以让昔日无法伤人的训练用武器，迸发出超越一般兵刃的力量。 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在这长达六百秒的时间里，品红骑士的攻势一直压制着自己面前的幽蓝骑士……并不是被动的势均力敌，而是纯粹字面意思上的完全压制。 不疾不徐，毫无多余的简洁动作，包括挡住攻击的方式和回击的时机，都令人叹为观止。 秋山面露难色地稍微吐出一口气。 陡然间，他眼神一凝地箭步向前。转眼即迫近到对方的身前，紧握长剑使出从下段朝上的挑斩。 很好，如果是这个足以遮蔽视线的距离。他应该就无法运用武器抵—— “什……？！” 心中的暗忖还未落定，秋山便再一次惊讶出声。 原以为肯定会得手的、这样迅速的一击——仅被红聿以抬起的手背擦开剑身，就借着期间制造的微小空档轻松侧身躲过。 一见进攻落空，秋山也顾不上狼狈，慌忙压身伏倒向一旁翻滚。惊险避过了随即占据整个前方横扫而来的战斧。 和之前完全一致，先是以令人咋舌的准确度将他的攻击化解。当自己在攻击中一出现空隙，对方便立刻施加锐利反击。 还好刚才的挑斩抬手幅度不大，不然铁定会因僵直被这一击直接抽飞…… 攻击距离的差异，令得两者能使出的招式和挥斩速度也有所不同。自己握持的双手剑虽然在灵敏性更胜一筹，但显然不可能在攻击距离上超越对方那种长柄战斧。 像之前一样持续正面交锋对自己太不利了。可是，继续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那么……这样如何！ 在翻身而起的瞬间，他重整姿态果敢以突刺攻击来展开攻势，并且触发瞬时加速。 “喝啊啊——！” 刹那，疾风起。 不论放在任何层面，都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凌厉且迅猛的突袭。 但是，刺击作为针对手持战斧的战士的惯用手段，同时也是能够被预测到的行为之一。 霎时，红聿翻转战斧进行迎击，通过往后撤步来扩大攻击范围。 轻而易举地从正面防住了秋山的攻击后，利用斧身撞开剑尖的刹那时机，他猛然反手捣出长柄径直击在对方的侧腹！ 顺着物体放出的冲击下，秋山随之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撞到合金墙壁上就这样滑落地面。 “——啊啊不打了不打了！什么呀，你这、简直太犯规了吧！” 直接呈大字躺在地上的秋山，有些怄气似的不停碎碎念道。 看到这一幕情景，红聿只好挠挠后脑勺无奈地开口：“嘛，我也只是跟着身体的感觉，下意识做出那样的动作而已啊……” “所以说那种依靠直感般随机应变的动作，太犯规了啊！” 身上解除的装甲化为数据体消散开来，秋山一边按着太阳xue，一边深深叹了口气。 那看似瞬间反应的身体能力，无疑是在以往各种拼杀下积累的成果。 就算再怎么不想承认也好，日常的切磋训练和实战拼斗，终归不是一个性质的东西。自己也确实，和这个曾经驻足里世界的家伙，有着难以逾越的深壑…… 这里是新宿异能分部大楼的中央楼层，特别建造的对战专用场地之一。 在几乎都是这种训练用场地的楼层。这个原本能供给复数人员使用，如同室内斗竞场一般的宽阔房间，近来的一个星期里也完全成为了红聿的个人专场。 这样的便利自然是得益于莉萝的“职权滥用”。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么恢复的训练也就自当事不宜迟了。 期间，他每天都花费十个小时以上，不单是重新了解Driver与众多卡片的性能，也包括了自身的异能在内，全部进行实践。 而考虑到铠甲本身的力量过大。尽量不使用原配武器的情况下，训练对手亦多数由傀儡异能者制作的魔像担当，或者偶尔会抽空过来当陪练的秋山他们。 如尤莉所推断的那样，自己除却经历记忆区以外的其他记忆区全都安好。 过去的种种战斗经验就像是本能般烙印在身上。现在要做的，只等同于重新将它们唤醒罢了。 不管是自身的异能、Driver的力量、还是战斗的方式，通过这一星期的苦练都已经基本了然于心。而且，按照目前如此迅速的进度，今天应该也算是停留的最后一天了。 即是说，在送走训练结束的今天后—— “嘛嘛，明天起估计有好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你了。” 听到对方惆怅的口气，红聿面带苦笑地伸出手，将瘫坐在地上的秋山拉起。 离开训练场乘坐电梯回到一层，走出分部大楼后，发现已经是傍晚时分。 稍微看了看手机，离晚上的派对正好还有三十分钟左右，从这里步行回去的话大概刚刚好。 因为大家决定要在剩余的时间弄个迟来的庆祝会，所以直至回到不同小区的岔路口，秋山依然继续跟着同行。此外，美其名曰能够更加活跃气氛，莉萝还顺带邀请了尤莉与轵炎小队等人也一起参加。 而说是晚餐派对，不过除了庆祝驱逐侵入者的胜利、还有大家平安康复的喜悦。实际其中更多包含的，也是为了给自己启程前的送别…… 花费了比预想要短的时间，回到现今充满陌生感的住所。按响铃声后，没一会儿门便被打开，只见穿着围裙的仲野，满面笑容地出来迎接他们。 站在玄关的位置，就已经能听到客厅方向传来的谈笑声。看样子大家都早早到场了，反而是他们两个慢悠悠的来迟了。 晚餐是烧烤。 所有人都和睦地围在后院架起的两排烤rou架周围，在餐桌和烤rou架之间来来往往。 颇为热闹的氛围，着实和修学旅行般的聚餐有几分相似。 虽然没有很明显的分成几个小组那般，不过男女间的圈子确实是大致划分为了两边。 就像是在一边围观着浅野和红聿下将棋的男生众，以及另一边聊着爱好和私密话题的女生众，这样。 当然，也有秋山这种看到客人里不乏可爱女生，几乎在晚餐开始的那一刻起，就开启十足的公关模式跑去撩妹的例外。 至于坐在餐桌丝毫没移过位置的轵炎、仲野两人，则完全只在吃上面用着嘴。一旁的莱夏基本上成了他们俩专属的烤rou员工。 “啊啊这些吵闹的家伙，真是把这当自己家了。邻居应该不会来投诉吧……” “周末的话还好啦~” 二楼的阳台上，薰带着“没关系”的微笑回应着莉萝的小小担忧和抱怨。 除了发色外，相貌有些神似的两个少女对上了彼此的视线。随后又一同抬头仰望着无星月的漆黑夜空。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银发的少女抛出了一句疑问。 “姐，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嗯。” 明明理应是意图和理由都没有任何说明的、过于单方面的询问。 然而，黑发的少女却隐约早有预料地、用毫无踌躇亦毫无动摇的声音回答道。 “是、么……” “抱歉了。” “没、没什么的，姐你不需要道歉的。” 莉萝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顺畅，微微摇头。 对此，薰也只能无言向她投以温柔的致歉目光，把手搭在对方柔顺的发丝上轻揉了揉。 银发的少女闭上了眼眸，同样静静地享受着两人间，这最后的温馨时刻。 ……………… 「……要去外面走走吗？」 与浅野的棋局结束没多久，站在庭院眺望远方城市夜景的自己，就收到了这么一句邀请。 回过视线后，便马上发现了那张近在咫尺的可爱容貌，正眨着水汪汪的漂亮眸子注视着自己。 没有太多的犹豫，红聿便直接答应了少女的邀请。 从别墅出来以后朝着右边的河岸方向，两人都迈起了悠然的步调慢慢走在河堤旁的林道里。 漫无目的的散步，本该是如此的。 “那个——” 只是，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张口闭口。最终鼓起勇气从樱唇里挤出的声音，打破了周围的静谧氛围。 红聿停下脚步转过身躯，与叫住自己的少女面对面。 林道里的路灯虽然算不上太明亮，但还是能在黄昏色的光线下，隐隐看到对方有点害羞似的低下了头。 “今天——其实，是我的生日呢。~” “——！？” 听了她这句话、红聿先是稍稍一愣。 “……对不起。” 然后，发自内心、道歉的话语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为什么你要道歉啊？” “明明是这样重要的日子，我却因为——” “你、没必要道歉的~” 用力地摇了摇头，即使如此，她仍然带着轻松的口吻如是接着说道。 “的确呢……生日一般都会挺期待的拉~但是、我……我不是想要给你、传达这些东西，怎么说呢……那个？~” “生日快乐~” “诶？” 不管如何，起码得礼仪性地说出这句话。 心里这般想到的少年，带起比平时更加温和的语调开口。 “虽然有点迟到了，不过还是恭喜你。~” “什……都、都这时候了不用说那种话啦！~真的！事实上我只是对于祝愿什么的，感到太害羞……才没说而已啦！这是真的真的！” 一边如是说着，那张俏丽的脸上也跟着泛起了难为情的淡红色。 “总之！这些话先抛开不说……其实、我想说的是…” 她的腿有些微微颤抖，但是少女自己却完全没有察觉到。只是埋下头地时不时偷看面前的红聿，一边又烦恼这个时候把话题打开真的好吗。 移开视线不敢抬头，或许因为紧张，结果重复了好几次这样的事情。 “嗯，是什么呢？” 对此，红聿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依然正视着对方等待着接下来的话语。 或许正是这样，无意间表现的和以前并无不同的平淡举动，被收入眼中。默默在后面推了她一步，给予了少女最后的勇气。 直接告诉他吧。 认真的，坦诚的，将自己的心意。 握紧了双手，她静静的轻启樱唇、如同经过无数次练习一般流畅的把话说出口—— “我……想成为你真正的家人！” 少女非常认真地、如是说道。 “真正的……” 家人？ 努力地迈出了第一步后。 无视依然有些迷惑、或者说是对此不明混乱的少年，她如同要把勇气全部绞出来一般、强气地继续说下去。 “在你还没醒来，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想作为家人、永远留在你身边的那个念头——” 她。 看上去似乎有些紧张、声音也开始微微发颤。 然后。 停顿结束的下一个瞬间，少女再次编织出言语—— “我、喜欢你~” 咕咚地。 红聿觉得自己的心跳，仿佛在瞬间被刚才的话语扰乱了一般。 告白。 即使是现在的他，都能理解这句话是告白。 感受到一股温软的触感，还有像花一般的淡淡香气，原来是眼前的少女轻轻地上前抱住了自己。 “所以……那个、呢，正确来说……是我想我喜欢你！想与你在一起，我想我的心意、就是喜欢你~” 不停重复着相同的语意。 但无疑，它们都在表达着少女此刻的心情。 像是要暂时挥散掉这股、让自己内心某处躁动不已的甘甜话语。 红聿连续几次张口想要发出声音，却都感觉自己的喉咙犹如被什么东西卡着似的。 心脏感受到一阵仿佛被揪住的重压。 即使因为温柔的冲击而混乱，可是脑海里随之具现起来的思考，也很简单。 那就是现在的自己—— 真的能直面这份感情作出回应吗……？ “我……” 口中好不容易挤出了字符，但嘴唇很快被少女伸来的食指按住。 “我知道的……” 她努力凝眸地朝对方微笑着。 “对现在的你、说出这样的话……可能，会很困扰吧？~” 因此。 “我就特别的准许你、在旅途结束之后——到那一个时刻，再认真地来答复我！~” 她如此明朗地宣告道。 红聿却感到心胸在微微发痛。 并且，这种缓缓向外周扩散的热浪般的疼痛感，正在向自己主张这并不是错觉。 接着，少女又像是有些害羞地闭上了一只眼睛。 “呐、今天是我生日吧？所以……我可不可以、从你那儿要份礼物？” “……嗯。” 近乎反射性地。 仍未摆脱混乱的脑海，不经思考地照直回答。 然后，对方嫣然一笑，轻轻踮起了脚尖。 闭起双眸的少女，将自己的嘴唇与少年的嘴唇重叠在了一起—— 温暖而柔软的。 半响。 唇分后，少女一脸腼腆、双颊泛红地看着他。 “谢、谢~” 像是竭尽全力且笨拙地道谢之后，她便轻轻放开了自己。仿佛逃跑似的，背对着，在少年的视野当中逐渐远去。 哑口无言，一个人呆呆站在原地。 此刻，脑海中回响着的，全是她刚才所说过的言语。 内心之中亦不断响起“追上去”这样的声音，催促着自己。但不知为何，双腿却挪不动脚步。 凝视着少女离开的方向。 红聿独自沉浸于徘徊心头的情绪之中—— …………………………… 夜晚终将过去。 天空逐渐泛起黎明的光亮。 离别之日，伴随着第一缕的阳光与早晨的气息到临。 睡眠前本应该是「明天」的日子，成为了「今天」的型态到来。 新宿异能分部。 地下负二层的特别对策室内，非常不可思议地升起了一道灰色极光般的屏障。 “差不多是时候，该说再见了——” 在即将迈向未知旅途的前一刻。 红聿最后回过身子，扫视了一周前来道别自己的、在失去的回忆里曾经无比熟悉的伙伴们。 “一路顺风~” “就算是途中感到累了而放弃、也没有关系的。我们，都会随时欢迎你回来。~” “红聿先生，路上遇到困难也请不要勉强，千万不能乱来哦。你的身体可还没有彻底康复呢！” 醒来后，再一次相识的人们都纷纷留下了与自己的饯别语。 挥了挥手，红聿无声向他们回以“一定会重新回来”的坚定笑容。 “那，也不和你再说什么、老掉牙的客套话了……总、总之，替我好好照顾jiejie。” “嗯。” 对着双手环抱轻言说道的莉萝点了点头。 不过旋即。 耶？ 少年就忽然察觉对方的话里，貌似在语末掺入了某些不搭调的词汇？ “——那么，我们出发了！” 清丽的声音一时间在自己的身边响起。 啊嘞、？ 尽管在扭过脑袋，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的刹那，自己就发出了万分意外的叫声。 但是嘴里想要发出的“等、先等一下？”的疑惑还未完整脱口——眼前，微微鼓着脸的那个黑发少女、已经不由分说地抱住了他的手。 她朝身前的众人莞尔一笑作最后的道别，便拉着少年一同踏出步伐，消失在了那道朦胧的极光之中。 “终于是，踏上旅程了呢。” “呀嘞呀嘞，真拿她没办法啊。” 灰色的屏障慢慢散去，尤莉和莉萝都各自怀抱着不同的心情叹了一口气。 而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 “呐，这样好吗……” 站在仲野身旁的秋山，这时也终有些忍不住地低声询问。 “嗯——” “但是不跟上，真的好吗？” 不难察觉，那道回答里包含的不舍。所以没作停顿地，秋山又一次，用担心的口气发问。 “嗯，不打紧的。~” 虽然有些失落却并不勉强。 少女，用和方才相同的轻快音色笑着答道—— 那是在临别前的战斗之后，就很清楚的事情。 对于未知的世界。 现在的自己就算跟去了，也定然无法帮助到他吧。 所以……这样就可以了。 “有薰jiejie在身边照顾他，就足够了~我这样、笨手笨脚的……就算跟去了，也肯定会、老添乱不是吗？~” “小爱……” 强忍着发抖的声音，少女如同掩饰似的用手在湿润的眼角擦拭了几下。 秋山见此，也只能独自无奈地苦笑一声。然后轻轻把手搭在少女的脑袋上，就像在安慰孩童似的抚弄她的头发。 若是这样的动作放在往常，势必会挨她一顿打吧。不过现在看来，对方似乎已然没有生气的余力了呢。 “哼，再把我当小孩子、我就揍你了哦。” “是是是~~~~~” 嘛稍微订正，这样的温顺果然还是一时的。 心境的转换也只在短短的片刻。 仲野阖上的眼睑内侧，浮现爱怜少年的面容。 不需要烦恼，只要顺其自然就好。 因为。 已经认真的说出了喜欢不是吗。 坦率的、认真的说出来了，真的太好了。~传达出了喜欢的心意，真是太好了。~ 将存于自身最中的，那份恋心。 不过。 最后的最后—— 没能听到答复，始终有点可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