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破关（上）
林木苍苍，一行二十人走在野狐岭之中，提心吊胆，之前哪怕是青莲剑仙这等直达天人境界的高手都狼狈而逃，若真跳出来一尊当年的强者，大家还不是全部躺在这里。 珂儿走在队伍最前方，陈乾元和独孤茹雪皆是提剑走在左右，提气凝神，护住两旁。 已然满头大汗的珂儿也顾不得擦汗，双手光华灼灼，不断用天机术中的遮天之术欺避禁制阵纹，化解道道杀机沛然的凶阵，时而还感叹一句，居然连这种古阵都还存留于世！ 就这般走走停停，小半日光景，众人才走十里路程，走出山林，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黄沙漫漫的风景，若不是已然知晓这座山脉连绵百里，大家还以为是走出了野狐岭，回到了山外沙漠中。 “应该是在那座石城里面。”珂儿擦了擦额头上的密汗，指着前方不远的一座小石城，颇为疲惫，这一路走来，全然是靠她一人开道，费了不少心神。 独孤茹雪挑眉看了看，说道：“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吧。” “嗯。”珂儿着实累了，随意找块青岩便坐下，其余人也是各自安坐，却不敢放松丝毫警惕。 这次珂儿找来的全是奔赴西北的四百武人中的势境高手，不仅陈乾元一行人在其中，连左士卿、王戢、神箭双雄他们也都来了。大家全是经历过不少江湖事的年轻一辈，在这种神秘环境中，自然都有警戒。 身负双枪的燕赤雪走来，挑了块靠近珂儿的地方坐下，轻声问道：“珂儿，之前在林中走，我觉得那一路应该是按照八卦中的生门出入的吧？” 八卦之象，穷极变化。可以说各类阵法推演，都是在此基础之上。珂儿颇为惊讶，没想到一行人中居然有人看出一些猫腻，笑盈盈说道：“燕jiejie，你眼光真好。” 珂儿又回头指了指来路，说道：“你看，我在林中所走的路线，一共是走了六十四道生门，应该是最准确的路线了。故而，这座山林，应该就设有八八六十四坐八卦阵法。” “八卦阵法打造极难，更别说是这一环扣一环的连环八卦阵，就算是我师傅来做，恐怕也要耗些时日。再说，找一处阵法的生门，对一些熟悉八卦的人而言，费些时间能找到，但是这六十四座连在一起的阵法，确实难找。” “而且，当年设下这座阵法的人，还在每一处生门使下一道禁制。若是不小心触发了禁制，那就可能是八卦逆转，生门变死门，怎么都走不出去了。”珂儿指点不断，缓缓说道。 燕赤雪曾跟随宜君谷内的易学老人学过一些，听得珂儿话语，一知半解，只觉得这丫头当真不可小觑。 休息半个时辰，珂儿带领人们向那座石城走去。 石城占地极广，越走近，越显其辽阔厚重，并且，在有玄黄气根所庇佑的野狐岭之中，这座石城并没有受到自然风化的摧残，犹如一座新建的城池一般。 “停一下。”走在最前面的珂儿举起手臂，对陈乾元说道：“那里好像埋着一块石碑，你挖出来看看。”珂儿素手向斜前方指出，有小半截石碑露在风沙外面。 陈乾元应声而动，片刻功夫就将那方石碑挖了出来。 越界者死！ 当众人看到这面石碑时，皆是悚然一惊，只因这四个字并不是笔画篆刻下来的，全然是用剑写上去的。时过千年，这四字所蕴含的无上剑意却是沛然无比，杀气凛凛！ 李啸天嘴角微笑，忽而想起了自己在群英会初赛中误闯进神子所枯坐修炼的地方，已然是这一方越界者死！ 自己还不是好好活了下来。 全是扯淡！李啸天大喇喇走上前，手提天曜大剑，哪管那四个杀气凛凛的字，说道：“管他娘的，先进去再说。”抬步便跃过那石碑，还未待众人反应过来，只听轰隆隆一阵闷响，大地之下，竟然突兀升出数面石墙，一墙连一墙，一墙接一墙，连绵不断，忽而便连成了一座石墙迷宫！ “啸天！”陈乾元提剑大喝，浑身气机乍露。 “不可妄动！”珂儿奔上来，一把拽住陈乾元，沉声说道：“应该是李啸天触发了禁制，才让这座迷宫升了起来。” 陈乾元和李啸天一路从天南走来，经历过不少生死难关，一世人，两兄弟，此时看到李啸天陷于迷阵之中，神色着急，说道：“怎么能破这座迷阵？” 珂儿游目四顾，看着这突兀升起的迷宫，几乎是将内部的整座石城都包围起来，皱眉说道：“要进城只有先突破这迷阵了。我们要么在其中找到正确的路，要么强行摧毁这座迷阵。” “怎么摧毁？”狂刀在手的陈明宇走进，眯眼瞧着眼前的迷阵，浑身气机流淌，骨骼血rou发出道道神光。之前他观李二狗劈柴有悟，修为大进，若不是自己在临门之时强行压制，说不定就一飞冲天，奔上了域境。 可以说，陈明宇已然是这行人中修为最高深的人了！这些日子不断跟随李二狗学习军伍悍刀术，拼杀起来，就算是和他打过两三次的吕朝阳都有些发憷。 这一小子每一刀都是要命来的！ 悍刀术，就是杀人术！ 陈明宇本来就有北漠狂刀所传的高深基础在那儿，此时又得李二狗返璞归真，删繁就简的刀术，可以说是术道合一，不论是狂霸无匹的刀意，还是杀人取命的刀术，已达化境！ 珂儿想了片刻，说道：“在外面摧毁不安全，恐怕会触发另外的禁制，我们唯有从迷阵内摧毁。”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但是不能强行摧毁！说不定地下还会冒出什么东西来。既然这是一座迷阵，必然有它的阵法中心，我们只要找到这阵心，摧毁阵心即可。” 李啸天陷在迷阵中好一会儿没声响，陈乾元、不戒皆有些着急了，说道：“好！我们先进去，找到阵心就摧毁。” 珂儿点了点头，给大家说明缘由，便当先走去。 “不戒，保护好珂儿。”陈乾元说道，又迈步走到珂儿前面，说道：“我走前面，你在后面指挥。” 本身不懂武功的珂儿点点头，轻声说道：“我看那些石墙上有淡淡的黄光闪动，应该设有吞噬声音的禁制，所以我们不要分开太远，不然可能听不到声音了。” 提剑在手，陈乾元拔腿迈过石碑，当先一人进入迷阵。 一行人慢慢进入，只听得不断有轰隆隆的闷响之声响起，想必是随着众人的进入，迷阵运转，各自衍化出更多的变化。 陈乾元走在最前方，提气凝神，珂儿一边走走看看，左手不断掐指演算，同时脑中也在不断记忆这迷阵路线。 轰！ 陡然之间，前后两端各是突兀升出一堵石墙，几乎是贴着陈乾元的面孔升起，刹那一惊，又朝后一看，只见自陈明宇之后，后半段的十人已经被另一堵石墙给分割开。 “嘿！”陈明宇嘴角冷笑，提起狂刀便是斩去，刀光闪闪，沙尘激荡，可是那堵墙却丝毫无损。 珂儿拉住正准备出第二刀的陈明宇，沉声说道：“这里有强大气机庇佑，除非找到阵心破坏了，不然再怎么砍，都不会损坏的。” 珂儿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我们接着走，找到阵心了，就能救出大家。” 陈明宇和陈乾元对视一眼，此时也无法，只有先走着看。 经刚才一番变动，这十人走得更加紧密，生怕突然又从哪儿冒出一堵墙来，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珂儿走得更慢了，是不是还皱着眉头挠脑袋，想来也是被这古怪的阵法给急的呀。“我大致构思了一下，这阵法应该是在易龙图的基础之上演化而来，分列八卦、九宫。” 珂儿取下洛小灵头上的簪子，在地下摸摸索索画了好一阵，又是河图变局，又是九宫衍化，看得周围一众人云里雾里的。 玄学之玄，就是一般人抠破脑袋都看不透，哪怕是燕赤雪稍微懂一点易学皮毛，此时看着已经被珂儿衍化得神之又神，玄之又玄的图像，依旧是头大如斗。 “珂儿，能别画了吗？大家没人能看得懂。”陈乾元讪讪笑道，周围几人皆是不约而同的轻哼点头，算是赞同。 蹲在地上的珂儿白了他一眼，用簪子指了指九宫的中宫位置，说道：“不管是这迷阵是怎么演变的，八卦的卦心，易龙图的逆鳞位置，都在这九宫的中宫之上。所以，我们只要找到这中宫位置在哪儿即可。” “那你找到了吗？”本来不想发言的陈乾元看着周围一众人都将自己盯着，全然是一幅你做坏人就做到底的表情，又只能厚着脸皮去求教珂儿了。 珂儿拍拍手上灰尘，摊手说道：“没有。” 众人颇为无语。 轰！ 正当众人谈论时，两遍的石墙居然有两尊石人化了出来，先是踉踉跄跄走了几步，继而便是埋头冲撞过来。 “什么东西？”在队伍最后的陈明宇低问一声，便是狂刀横斩出去，刀风卷席，沙尘飞荡，暴烈的刀芒登时将一尊石头斩得粉碎。 风行云继而出手，双拳轮动，三两下就砸毁了另一尊石人。 珂儿瞪大眼睛瞧着那两尊石人，看到他们眨眼便被两个恶人砸毁了，登时鼓起腮帮子，满是心疼说道：“两个笨蛋！你们知道那东西多宝贵吗！？那可是玄黄气根衍化到极致的产物！要是拿回天机阁给我精通机关术数的师兄，说不定他会高兴得天天抱着这两尊石人睡觉！” 珂儿素手叉腰，对着陈明宇和风行云便是一顿噼里啪啦的喝骂。 这也是旁人不知情，本来这野狐岭就受强者的气机庇佑，又的玄幻气根培植，几乎可以衍化出天地自然万物。这种石人，在远古传说之中存在，当时天地源气充沛，能造化出很多各异的生灵。 譬如，当时有修炼很多载而练成妖道巨擘的当世大妖。也正是如此，当时灭世大战中，无大师等人才会将妖族领地作为一个单独界面划分出去。 这种石人的形成，和当年妖族大妖形成是一个道理。本身就材质特殊，在当时建造这迷阵者有意无意的帮助之下，又受玄黄气根千年的培植，当然能产生气机，塑造出石人。 正值珂儿怒不可遏，十分疼惜那两尊石人的时候，又从石墙上化出六尊石人，好像是母鸡生蛋那般简单一样，气得她直牙痒痒。 陈明宇默默看了珂儿一眼，意在询问到底是该留还是该杀。 珂儿登时就凌乱了，千百年都难遇到的一种异质生灵，现在居然好像是街边的红薯白菜一般，源源不断冒出来。 “能不能把他们捆住？”珂儿贼兮兮问道。 众人齐齐白了珂儿一眼，这哪是天机阁传人呀，完全就是一个小财迷的样子。最后，还是珂儿颓然败阵下来，低头嘀咕道：“好嘛好嘛，你们解决就是，最后给我留几块石头就行了。” 众人莞尔一笑，各是提刀持剑杀出，几息功夫，那六尊石人便被斩得七零八落，没一处完整的“骨头”。 轰轰轰。 珂儿蹲在地上不断演化图像，勾勾画画，愈加复杂。可是迷阵之中，再生变化，越来越多的石人从石墙里化出来，摩肩接踵，潮水一般涌了过来。 这完全是一幅活活耗死你的情景呀！ 几个年轻高手也怒从心起，大开大阖，砍瓜切菜一般剁碎来犯的石人。 不停歇战斗了将近半个时辰，饶是陈乾元都有些气喘了，来到珂儿身边，沉声问道：“还要多久？” 珂儿也瞧出了事态的紧急，哪还管什么石人了，不断演化推算，白净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细汗。 “石人太多了，要扛不住了！”风行云在前方大喝，手臂伸展，各种神兽气象庇佑，但也难以奈何犹如一线潮水涌上来的石人群呀。 唰！ 陈乾元一剑抖舞而去，当空而掠，直如一抹银龙一般，狠辣斩碎十余尊石人。 石人越聚越多，周围的空间不断被挤压，陈乾元几人已然在离珂儿三尺外厮杀了。 “找到了！”珂儿猛然站起身来，“走坎位！” 陈明宇霸气一刀斩落，白眼一翻，忍不住低吼道：“坎位在哪儿？” “这边！”燕赤雪略懂八卦，自然知晓这方位，右手赤枪一挺，光华灼灼，便当先带队朝北方那条石道冲去。 陈明宇狂刀飞舞，上斩下劈，身体周围是不断炸飞碎石块，与燕赤雪一同开道。 …… 众人在迷阵中奔杀半个时辰，才来到一处石台前。 那石台高有三丈六尺五寸，含周天星辰之象，又是浑圆阴阳之势，冥冥之中，自有一种气机守护。在石台四周，分别是黑白黄紫青五色土，光华流溢，神采非凡。 当看到这一幕的珂儿登时双眼放光，小手直点，雀跃说道：“居然是五色星辰土！” 在天机阁藏书中所记载，上古大阵的构建，不仅需要一尊精通天地之道的阵法大宗师，更需要采集来相关的材料。这五色星辰土，乃是产生于虚空星辰上的土壤，几乎算是五色土的极致。 然而，这种星辰土，极难寻觅是一事，更难的，还是要有无上强者进入虚空采集。每一座星辰之上，皆有各自的强大气机庇佑，只有达到天地境的强者，才能无视虚空之力，更唯有伪道境的强者，才能安然从星辰上采取五色土归来。 对于上古阵法的失传，天机阁这千年来一直想修复一些，奈何当世无阵法宗师，亦无上古顶级材料，久久未曾有所建树。 珂儿看到这些传说中的神圣材料，怎能不激动？ “大姐，我们先破阵吧，不然后面的石人又追上来了？”不戒忍不住嘀咕道。 “好好好。”小财迷珂儿搓手笑道，完全是一幅老财主看金银珠宝的神色，“这阵法没人cao纵，我上去停住阵法就行了。” 说罢，她便直溜溜跑上石台，右手挥舞，是天机阁传下的蔽天之术，左手光华笼罩，是她自身那股天生通灵的气机。 左手光华在石台阵心中摸索好一阵，珂儿弄懂了阵纹，灿颜一笑，右手蔽天之术盖下，压住阵纹杀机，几个呼吸功夫，便听得喀拉一声，一道通天光芒冲起，九天之上，层云登时涣散。 轰隆隆…… 天地震动，那一堵堵石墙纷纷下沉，倏尔之间，便全部重回沙地之下。 “啊啊啊啊，我的五色土呀！”珂儿颓然跌坐在地上，恍若孩童失去难得吃一次的冰糖葫芦一般，打闹不止。珂儿自己停止了阵法，这阵心石台，自然而然又重新沉到地下去了。看到却得不到宝贝，这可让在天机阁任性出了名的丫头气不过呀。 众人莞尔对视一眼，又看到迷失在阵中的各路同伴纷纷汇聚过来。 “啸天，没事吧？”陈乾元问向提剑奔过来的李啸天。 “没事。”李啸天哈哈笑道，拍了拍衣袍上厚重的灰尘，说道：“就是那石头人太他娘能折腾了。” 迷阵已破，众人已然进入石城，只见在石城中央，赫然矗立这一座黑光流溢的黑色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