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大矩出鞘
夜已深，寒透凉。 客栈的后院，却还有两人，一个坐在石凳上，慢悠悠喝着老酒，一个手中抄着一柄普通钢刀，呼呼哈哈，乱舞一气。 今日偶遇闻名天下的军神百里春秋，陈乾元着实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自己在这一路西厥江湖行途中，无数次假想过百里春秋，或许如史禅道那般霸气无边，千军万马，开山断水；或者如盖世高手一般，当年打塌了剑山三座剑峰，气吞山河。 可是呢，今日一见，若不是他和百里奚有六七分相似，自己打死也不敢相信这位读书人一般的男子居然是军神！ 要知道，史禅道是后来进入西厥的，百里春秋可是纯血统的西厥人，一身彪炳武功，更是无数次救下被刺客袭杀的西厥大汗，怎么也应该看着有点盖世气势呀！ 陈乾元闷下一口酒水，感觉百里春秋和百里奚两父子，真是他娘的两个怪人，一个没有丝毫豪阀子弟的气焰，江湖豪情浓厚，一个呢，则没有武学大宗师，军政大佬该有的威势，活脱脱一个读书人一样。 着实想不通透！ 轰！ 正值陈乾元沉思之际，猛然听得一声爆响，转首一看，就看到三楼一处客房整面墙壁都被轰塌了，武夫徐朝纲和一个黑衣男子纠缠一处，双双坠地。 “陈大哥。”在一旁练滚刀术的福来奔了过来。 “你先躲起来。”陈乾元站起身，一手按住刀柄，疾步奔去。 在那一旁，满脸狰狞神色的徐朝纲双手死死勒住那名刺客的脖子，胸膛已经被那人的长刀穿过，鲜血奔流不止。 “小姐，走！”双眸血红的徐朝纲大口咳血，粗大的手掌几乎要将那人捏至窒息！ 轰轰轰…… 又有几人从那面崩塌的墙壁飞出来，陈乾元抬眸一看，只见季姓女子的老仆神威凛凛，老而弥辣，浑身气机绽扬，一人对战两名势境高手。 背着一口紫檀剑匣的季姓女子飞身下楼，瞟了一眼站在后院的陈乾元，随即翻身上马，一路狂奔绝尘出城而去。 “小姐，把剑带回去！”董老人双爪翻腾，捣出漫天爪影，唰啦啦落下。 那两名黑衣蒙面的刺客修为也是不赖，一人慨然轰出一拳，气势滔天，狂暴打散董老的爪影。“去追那女人！”强势出手，他拖住董老，另一人则侧身避开，追寻而去。 奔出白石城，季姓女子策马狂奔，着实没料到季无伤派来的刺客这么快就寻到了自己，之前他们三人躲藏在游迁商帮之中，一路安然，此番来到白石城，以为季无伤派遣的刺客不会寻到，结果还是被围堵上门。 “哪里走！”一个晃神，两条黑影从十余步外的灌木丛中冲杀出来，提刀持剑，汹涌的气机暴露无遗。 唰！ 左首那名持剑的蒙面刺客一剑斩出，气机滔滔，十余丈长的剑光倏然飚射而出，撕天裂地，直斩季姓女子而来。 “糟！”没想到他们还在城外埋伏有人，季姓女子左手在马背上一按，双脚离开马镫，滴溜溜翻身下马。 那匹不知道是谁的杂毛老马可就遭了殃，直接被那道剑光撕裂，炸做无数碎块。 负匣在背的季姓女子按捺心绪，静静看着慢慢逼近的两名刺客，追杀而来的那名刺客已然也来到了百步之外。 “季无伤给你们多少酬劳，我季子月给你们双倍！”季姓女子沉声说道。自己本来武学修为就不高，负责保护自己的徐朝纲和董老，一个被之前突袭进来的刺客所杀，一个被高手缠住，皆是处境堪危。 提刀那名刺客走到十步开外，猛然扯下蒙面黑巾，狞笑道：“子月小姐，你以为凭季无伤就能使唤我们五人吗？” 看到此人面孔，季子月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说道：“姜天风！季无伤居然和你们姜家联手了！” 在十二诸司部落中，西渡的三族中原人部落占据三席，其中除了以谋略权变在著称于王庭的炎家，稳居十二诸司三甲的位置，其余姜、季两家，皆是排在十二诸司末尾的位置。 姜家本就是前朝皇亲国戚，武力定国，若只论家族战力的话，姜家能冲进十二诸司的前三。只奈何，在王庭之中，有军神百里春秋坐镇，也容不得这尊西渡的家族放肆，只能老老实实蓄养武士，必要时则投放入王庭之中。 可是，当年煊赫一时的姜家岂会束手就范，这些年来，不仅明面上培养王庭武士，暗地里更是收纳江湖武人，训练新一代的铁血战士，其中深意，一窥便知。 基于此，姜家在十二诸司中排名第十，只比排名十二的季家高出一筹，在拉拢不到炎家之后，姜家就一直将目光盯着古有读书气的季家，明里暗里都想将这一股强大势力汇聚过来，收为己用。 偏偏季家上任家主看出了姜家的野心，也不愿整个家族再像当年西渡时丧家犬一般，多次强硬拒绝。姜家贼心不死，季子月也实在没想到，季无伤居然为了谋夺家主的位置，私底下找姜家之人帮忙，眼前这位姜天风也就是姜家秘密培养出来的年轻高手。 “季小姐，你可知道，如果抓了你，带回大矩剑，你叔父会给我什么好处吗？”姜天风怪笑说道，目光却一直逗留在季子月极为壮观的胸前双峰之上。 季子月眸光森寒，脸色一沉再沉。 “你叔父说，只要完成任务，大矩剑是他的，你嘛，随我处置。”说罢，提刀在手的姜天风狂放大笑，身后的其余两人俱是怪笑不止。 “你也知道，我姜天风爱慕小姐良久，只奈何，当年小姐你眼高于顶，看不起我这个只会玩刀的杀手，一再拒绝。”姜天风悠然一叹，忽而面色狰狞道：“如今你季家大权将落，你季子月没了你父亲的照料，还有何资格狂傲，此番我姜天风抓住了你，也让你尝尝我胯下那柄弯刀的厉害！” 季家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这是流传在西厥王庭中的一句话，即是说这位季子月美艳超凡，不似凡俗，博得王庭王孙无数青睐。只奈何，这位季家佳人不屑与这些王城纨绔为伍，当然，也更不愿如姜天风这等为名利，为武功而投身姜家成为假子的武夫。 季子月心思电转，忽而展颜一笑，说道：“姜天风，你如果这次辅助我大哥登上家主的位置，我季子月就是你的人！你想怎么玩，我就陪你怎么玩！” 打小就被姜家秘密豢养的杀手姜天风啧啧称奇，好整以暇看着这位“美艳绝，不入俗”的绝世佳人，狞笑道：“如果我临阵倒戈，虽然能得到你，但是姜家那些老魔头还不出手追杀我呀。” “但是呢，我抓住了你，献上大矩剑，到最后，你依旧是我的人，我照样想怎么玩你，就怎么玩你。我何必冒着天大的危险去招惹那些姜家老魔头。” 闻言，季子月面色铁青，思虑说道：“姜天风，你可要想好，如果你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抓我回去，你确定姜家会信守承诺吗？再者说，就算他们信守承诺，你以后照样还是姜家的一条狗，叫你咬谁就咬谁！” “可是，你如果辅助我大哥登位，到时我嫁于你，就是我季家的大恩公和东床快婿，我想，以我在我大哥心中的分量，再加上我大哥养士之风，你姜天风还不是可以得到季家丰厚的底蕴做支撑，不仅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的武功也能节节攀升。” 姜天风似乎被说得心动，陷入沉思，面色一变再变。 心中长长舒一口气的季子月见有机可乘，接着说道：“姜天风，我不是你们武人，但是我也知道，富贵险中求，你如果一辈子在姜家，你一辈子就是做狗，但是到了我们季家，前途无量！” “贱人，住嘴！”颇为歇斯底里的姜天风癫狂劈出一刀，刀风暴卷，荡起重重沙浪。 季子月岿然不动，任凭那道暴烈刀光擦身而过。 “头儿，别耽误了，恐怕事情有变！”提剑的黑衣人凑近对姜天风说道，见其依旧犹豫不决，沉声道：“头儿，别忘了老魔头的手段。” 闻此，姜天风悚然一惊，睁大眸子看了一眼身旁的同伙，继而猛然转首盯着季子月，咧嘴说道：“差点着了你的道。” 一番勾心斗角下来，季子月没料到姜天风居然悬崖勒马，最后关头控制住了自己，心中唏嘘。 三个杀手呈弧形慢慢走近。 “唉……老伙计哟，陪我走了几千里路，居然死无全尸，可怜了哟。”不知何时，一个披风悬刀的年轻人来到了此处，蹲在被斩成两截的马匹尸体旁，长吁短叹。 “谁？！”一个黑衣刺客沉声问道。 姜天风提了提手中的长刀，狞然道：“别管他是谁，杀了便是。” 那名黑衣刺客微微点头，抽出背后的短斧，慢步推进而去。 “老伙计，你安息吧，我给你报仇去了。”披风刀客长身站起，一个无形的气势乍露出来，如龙卷，如狂风，倏然以上九千丈。 手提短斧的刺客寒目一凝，料来这人也是尊高手，低吼一声，拔步狂奔，短斧劈天斩来，乌光腾腾，虚空颤栗！ 追赶而来的陈乾元倏然拔刀，灿丽光芒一闪，长刀便狠狠磕在了短斧之上。 “滚！”刺客怒吼一声，长吸一气，沛然巨力通过短斧直直压盖下来，如泰山倾压，似长江奔腾，竟是将陈乾元手中的长刀磕飞了出去。 刺客再轮动短斧，横腰扫荡，气焰狂霸。 陈乾元左手诞起一道青光，有剑意冲霄起，有剑气盖八荒，避开那斩腰的一斧，左手便是一记“玉袖青龙斩红尘”挥出，气机茫茫，恍若东海之水倒灌大江一般，汹涌澎湃，直接将那刺客湮没。 脚下轻点，连连退后几步的陈乾元站定，挑眉看着背负剑匣的季子月，说道：“姑娘，可否借剑一用？” 早已被陈乾元一手青龙剑气所震慑的季子月愣了愣神，忽而展颜一笑，倾城绝世，轻语道：“借。” 陈乾元含笑还礼。 猛然间，天地刹那清明！ 猛然间，有一道剑光撕天裂地，璀璨出鞘！ 猛然间，十方乾坤，俱是无量剑气！ 与此同时，在白石城陈府内做客的军神百里春秋站在月井中，抬首望着这道城外的慨然剑光，“居然有高手在此，值得一见。” 话音未落，这位军神身形已然消失。 “好一柄大矩剑！”陈乾元踏步飞身，直若一尾苍龙般，握住那柄借来的上古神剑。 天地有圆方，自成大矩剑！ 陈乾元手握这柄历史不输于轩辕剑的大矩剑，豪情顿生，似有无量的剑意从胸中升腾而起。 “我胸有郁气自不平。” 天道苍苍三千道，胸中郁气可曾少？路遇不平便拔剑，拔剑可杀天上人！ 轻吟一句，大矩剑在手的陈乾元倏然出手，便是万道通天剑光斩落。 “我心有剑意千千万。” 再吟一句，再出一剑，十方周天，四合八荒，无数道细密如蚊蝇的剑气在倾泻飞腾。 之前陈乾元曾观谛剑尘一剑斩万八铁骑，其剑气之豪盛，举世无敌。陈乾元也从中颇受启发，养剑气之盛，盖压天地乾坤。 “我手中一剑斩仙人！” 一剑斩落，天地无光，只有那道从天而降的浩然剑光斩落，有创神问天的举世气概，有玉袖青龙斩红尘的无边霸道…… 三剑落下，天地清明，被无量剑气剑光所罩落的三名刺客早已是身首异处，浑身俱是无数道细密伤痕。 其剑气之盛，其剑意之豪，其剑势之霸，可传世间乎？ 陈乾元提着大矩剑，缓缓落下。 “小友，可一战否？” 一道豪迈的声音从天际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