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路上我们几乎没怎么说话,除了爹问我要不要歇会和抽支烟抗寒,富贵一路低着头什么也没说,福军也想留点体力快点走,毕竟得趁早去车站坐车去县里,得在晚上到部队的地区,然后找个招待所休息一晚,明天再去报道。平日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我们竞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快七点时,天已经大亮,我们才走到了汽车站,因为是早车,人自然也不少,都在排队买票。我们四个人也挤在队中间,这时爹突然说:“贵儿,你们仨看好东西,俺去解个手。”没等我说什么,爹已经消失在买票的队伍中,过了五分钟,爹还没回来,这时在我身前的富贵转过身和我说:“金贵,把钱准备好,马上到咱了。”我还左顾右盼的着急的应道:“俺知道了,俺爹咋还没回来啊,这都要上车了。”富贵也在四下看看,又让福军也盯着点,福军点点头说:“明白!你们俩侦查,我警戒!”富贵拍了他脑袋一下说:“这都啥时候了,你快别装穷酸了,等到了部队就你这身板等着受罪吧。”福军不服气的嘟囔一句:“你还敢打马克思主义思想脑袋。”富贵立马大喊:“你再穷酸我待会上车了非在半路开窗把你扔出去。”这回福军也不贫了,说话功夫,已经到我们买票了,我们依次付了钱扛着行李上了车,我仍在从车窗外四下寻找爹,仍然没发现爹,我急的要命,车马上就开了,富贵和福军放好行李后也赶忙从窗户探出头四下找我爹,车已经满员了,马上就走了。车已经启动了,司机摁了一下喇叭,车子缓缓开动了,这时从人群中突然看见爹冲了出来,使劲的跑着,边跑边喊:“贵儿!贵儿!”我大声叫了声:“爹!俺在这!”爹以最快的速度追上了刚开的车,这时我发现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一个盒子,爹又快跑了几步,把盒子扔进窗里,爹仍没停下,仍在喊:“贵儿,好儿,好好干!富贵福军,你俩也好好的,你们帮忖着!”然后爹渐渐慢了下来,我在大声喊着:“爹!”富贵福军也喊着:“王叔!”我们仨的眼泪同时流了下来,我们仨的头一直探在外面,直到看不到我爹的身影,我们仨坐下来,擦干眼泪,富贵拿着刚才爹扔上来的盒子问我:“金贵,这啥物件啊,你瞅瞅。”说着递给我,我也很好奇,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块精致的电子手表!我们仨同时惊住了,这样一块手表在我们这少说也得百八十。福军看看盒子里对我说:“金贵,你看里面还有一张纸条。”我连忙打开看看,上面一行非常丑又歪歪扭扭的字,“看着这块表,等他走63000000下,你就能回家了。”我无法想象老爹一个小学未毕业的老农民是如何算出这个数字的,上面字是他花了多久才写出来的,这时,我的鼻子又一酸,富贵福军见我脸色不好,拍了拍我。我一直在想,老爹只是一个还不到五十岁的汉子,我不知从何时就已习惯叫他老爹了,而且,从表店到车站这么快,即使年轻人也需要一段时间,而老爹不过用了十分钟,那一刻,我感觉到老爹是时间上跑的最快的人,而我却没有想到,我走后,老爹身边连个斗嘴的人都没有,他也成为了世界上最孤独的人。车子已经上了大路不断的加速前行,由于我们昨晚都没怎么睡好,我们仨都迷迷糊糊睡着了,等我们醒过来时已经半晌了,马上也要到县火车站了,我们检查好行李,准备下车,福军还不忘加句词:“富贵同志,这里俺看有敌军活动,让富贵同志先冲锋,你在后面掩护,我中间警戒。”富贵不耐烦的顶了一句:“给俺说人话。”福军嘿嘿一乐说:“这说不定有小偷,让富贵先走,他东西最多我在中间能看着他的东西,还能观察周围,至于你,小偷也有原则滴,你这块头惹不起的。”我们俩也没说什么,我们心里清楚,福军,你回他一句话,其实他早准备好十句回你了,至于富贵,在我们后面其实也能照看前面我俩的东西。就这样,三个山里来的第一次进县的娃,排着整齐的队伍走到了火车站,那天我们去时正巧赶上排队人不多,但其实这个就得看你自己怎么挤了,要是身板壮实,挤进去也不成问题,于是我们把这加入马克思主义军队行程上的重大任务交给了富贵,让他去买火车票,富贵不乐意也没办法,就属他块头大有力气,要不就得接着排队等。富贵瞪着我和福军装模作样的说了一句壮烈的话:“为了维护共产主义事业,同志们,我先走了。”然后打了个敬礼就冲进队伍,我和福军大眼瞪小眼的傻站在行李边等着富贵。不一会,富贵喘着粗气出来了拿着三张票气喘呼呼的对我们俩说:“同,同志们,接下来,看你们的了。”我和福军同时“哼。”了一声转身就往火车上窜,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坐火车呢,福军还回头补了一句:“我说富贵同志啊,你就好人做到底,送行李送到西吧,拿着你旁边的行李哈,俺俩上去占座去。”富贵愣了一下,行李?他一低头,我的那个大包在他脚下,他又抬起头看看我们俩,用食指不断的点划我们俩,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扛着大包跟在我们后面爬上了车。我和福军东瞅西望的终于找了块没人的地儿,扔下行李坐了下来,我们都很兴奋,毕竟这是第一次坐火车,其实我们仨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第一次进城坐火车就那么顺利的,是少之又少,后来到部队才又知道还有两个人干脆没买上火车票,晚了一天才到。我掏出支烟来,划着火柴点着了,又看了看爹给我买的那块新手表,我擦了擦表面,已经十一点半了,不知道爹这时候干嘛呢,吃饭没,富贵从包里拿出两个白面馒头给我和福军,又拿出包萝卜咸菜,对我俩说:“哎呀,金贵同志,你说某些人成天那么多大道理,出门都不带吃的,你说人家是不是饿了就吃自己肚子里那点知识啊。”我听他这是在逗福军,我也一本正经的说:“是啊,人家红军长征时也没说过饿,咱们现在不吃个一顿半顿的叫唤啥是吧。”福军一听我俩我这话,急眼了,一把抢过一个馒头,还清了清嗓子说:“这个身体嘛,是革命的本钱,再说,咱们仨还分啥你的俺的。”说完直接就把馒头往嘴里塞,富贵和我笑了笑也吃了起来,富贵嘴里都是馒头还口齿不清的说:“你俩吃点咸菜,有味。”我们确实饿了,都使劲的往嘴里塞,我看他们也没水,我就从包里拿出老爹为我准备的一大瓶水放到桌上,我们轮流往嘴里到,因为嘴里已经塞的容不下瓶口了,我们三个就这样边吃边喝,在享受着这顿简单的饭,火车开它的,我们依旧吃我们的,从那次三个人一起吃饭后,我就再没吃过那么香的馒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