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们解散后，除了各自班级的班长仍是昂首挺胸，其他人基本都是垂头丧气，相互扶持着往食堂走去，富贵本来就略微胖点，这么一通跑，隐约看见汗珠往下滴了，我也不停的喘着粗气，就觉着肺管火辣辣的说不出什么感觉，也没几个人在说话，毕竟，说话更没法好好平静下来，我和富贵走在一起四处扫视着，这时，突然发现一个挺瘦的身影，仍就是那么挺直，我印象里老兵班长没那么瘦的体形啊，我试探性的喊了声：“福军？”那个背影转过身来，果然是福军，他冲我挤出一个笑，他也在喘着粗气，他身子骨本来就不硬朗，这么一通折腾后还是在坚持着保持军姿行走着，我冲他笑笑，福军慢慢朝我们走过来，富贵也抬头看看福军，勉强抬起一只手冲他挥挥，示意打招呼，其实我心里挺高兴的，因为刚来时候出的事他俩再没说过话，这次富贵主动让步了，肯定他俩的事也就这么算了，福军走过来拍了拍我和富贵的肩膀，对我们说：“走吧，咱们一起吃饭吧，也有些日子没在一块吃饭了。”我点着头应着：“哎哎好，富贵你快点。”富贵这回喘的差不多了，吐出口痰来，对福军说：“你不累啊挺着个腰和个玉米秆似的。”福军微微笑笑说：“这不是来这了，走路也得有个兵样啊是吧。”富贵不屑的一摇头：“切，我还不信了，走路还不让咱走了，赶明儿吃饭是不是还不能张嘴了啊。”我看看旁边离我们不远的班长，赶紧用手锤了富贵一下，富贵也看见了，再就没说什么，仨人就到食堂了，部队上的早饭确实是太丰盛了，对于我们山沟里的人来说，这样的早饭也就逢年过节能吃上了，我们仨并排坐在一起都顾不大上说话，拿起鸡蛋就开始剥皮，福军边塞着鸡蛋边问我和富贵：“你俩最近怎么样啊，金贵你眼好利索没。”富贵先接茬：“挺好的我，倒是这货，啥都不会，你说不会吧就耽误时间，一耽误吧，那个祖宗就得折腾咱。”我听不下去了，这富贵嘴皮子一阵子把不住门，我赶紧打断：“行行行了，吃你的饭吧，我不会学啊，鸡蛋都堵不住你嘴。”福军说：“金贵啊，这整理内务可是个基础活，你这干不好了，往后都能耽误你，回头等我有时间我再教教你，你可别到时候拖班级后腿啊。”我也听不下去了，我赶紧摇摇手对福军说：“行啦行啦，我知道啊，怎么你越来越絮叨了，今早整的和你俩批斗我似的，快吃饭吧，一会凉了。”福军也没再说什么，继续低头吃早饭，早上跑这一早上，加上天冷，现在肚子确实挺饿的，我食欲也出奇的好，我转头看看那些老兵们，他们吃的一点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嚼着，反观新兵和我们，和一群饿狼似的猛扑这些早饭，我当时也没多想，寻思或许是人家吃习惯了吧，我们也继续低头喝着热稀饭，这顿短暂又丰盛的早饭，我们之间都没多说什么，后来也就随便聊了几句，我也记不清了，反正是无关紧要的话题，其实想想，当时确实也没有什么要紧的话题来谈论，早饭后回到宿舍，大家扫地的扫地，有的在继续整理内务，我看看我那床富贵的杰作，感觉还满意，就随手扯了扯床单，班长走过来对我说：“金贵啊，你这被子叠的不合格啊，一会连长来了一准给你扔窗外，你再好好整整。”说完他也开门出去了，我还没等接上我的后半句话，其实我想说，我哪会叠啊也没人教我，富贵看我呆在那，他拍拍我说：“哎哎，我说你动弹动弹啊，别干站着啊。”我有些无奈，带着哭腔对他说：“富贵哥哎，我要是会我至于在这干站着啊。”富贵想想说：“哦，也对，你啥还没学会，得了我教你叠被，你把被子拿地上。”我伸手就去拿被子，我又一琢磨刚才那话，“哎不对啊，你让我放哪？”富贵低着头整理着脸盆，满不在乎的说着：“地上啊，咋了，难不成扔我铺上啊，我费多大劲把我铺整成这样，你忍心看着被弄褶了啊。”我还是不放心，就和他说：“哎不是，这地干净么？”富贵站起来看着我耸耸肩说：“咱这地啊，班长亲自拖的，估摸着啊，比你在家吃饭的碗都干净。”我一听他又来这些不正经的了，一把推开他：“去去去，别挡道。”说着我把被子拿下来放地上，富贵一直在边上露着个大牙笑，我看他还这样，又推了他一下说：“你这满嘴跑的火车都回咱家都，赶紧的教教我。”富贵清清嗓子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蹲下，给我示范叠被，这时候张斌整好被转过身看着我和富贵对辛德鹏他们说：“哎呦呦，大家瞧一瞧看一看哦，这是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侃山呢，哈哈。”宿舍人都哈哈笑着，富贵转过头冲他们抬抬下巴说：“去去去，你们懂个啥，我这是帮助战友，那个什么，对，站在统一战线！”辛德鹏啧啧的说道：“哎呀，我说这位同志啊，你说你自个的被子都像一坨啥似的，还在这误导战友。”富贵说：“啊怎么着，不服你们大伙来啊。”张斌瘪瘪嘴说：“切，哥几个上！”说着五个人吆喝着全都凑过来，不知道谁一把推倒了，张斌一把把被子蒙在他头上，大家全都用拳头捶着，边捶还边大声笑，笑声足以埋没富贵的求饶声了，我站在旁边也跟着笑着，这时，门“砰”的一声闷响，好像是被谁踢开了，这时就听着是军靴的声音踏进来，我们一块停止了动作，富贵挣扎着站了起来，慢慢回过头去一看，估计大家当时都倒吸一口凉气，是连长小坦克，大家赶紧立正站好，他仍就是皱着眉头那副欠扁的嘴脸，他背着手走进宿舍，他没看我们，直接走到窗边，然后慢慢的转过身望着我们，我没敢抬头看他的脸，就听他咬着牙从嘴里蹦出的一句话：“你们在干什么？谁的被子？”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十分的阴沉，我赶紧喊了声：“报告！被子是我的！”没想到，小坦克竟然慢慢走过来，边走边说：“又是你？你想干嘛？”我赶紧回应：“报告连长！大家正在教我叠被！”小坦克走的离我越来越近最后走到我面前，看了我一会，然后突然转过身大喊道：“叠被！叠被叠到地上么！啊？叠被用得着全班人员么!”大家都低着头听着，小坦克点点头说：“好，有力气是吧，今晚五点，我在cao场等你们，不来你们试试看啊！”然后他又转过身，拍了拍我的肩膀，吸了一口气放低了嗓门说：“你，我知道你刚才没动，你今晚不用来。”然后背着手出门走了，我们大家伙还都愣着，靠门的那个舍友赶紧关上门说：“完了完了，怎么又惹这祖宗了，惨了惨了。”富贵说：“哎呀行啦行啦，小刘啊什么完了完了的，大不了再多跑几圈，有啥的，不过他咋知道就金贵没动啊，也怪了，得了咱赶紧叠被吧。”其他人也没说什么，大就伙都散开了，富贵把被子重新铺平给我示范叠被，这叠被在我看来真的不简单，富贵教了我十几遍，好歹我才摸索出个豆腐形状，富贵说：“没事，以后多练练就好了。”这时班长回来了，他脸色有些不好看，我们看看他，也就都没说什么，班长进来看看大家都在，他大声喊了句：“集合！”宿舍七个人赶紧齐刷刷的站成一排听候班长训话，其实我们平时是不怕班长，但是心里还是提心吊胆的，就是因为他没发过火，我们才不知道他发起火得是什么样，班长看看我们，叹了口气说:”你说，你们，让我说什么好？我就出去这么一会，就得罪上连长了？念你们初犯，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以后谁要是再敢这样，不用别人，我第一个收拾他！我挨两句训倒无所谓，倒是你们，唉不说了，等今晚你们就知道了，解散吧。”大家都没有说话，各自整自己的被去了，其实大家的被已经很好了，但是或许大家当时也就是想找点事做转移下注意力罢了，或许也是怕班长也像那个小坦克一样的质问吧，其实跟那个连长比起来，我们班长算是好的了，我边整理的床铺和被子边想着，我也在想，听刚才班长那话的意思，那连长看样不止是光让跑这么简单的折腾吧，哎呀幸好没我啊，心里还乐着的我，其实想不到，我的想法正在悄然无息的一点点转变着，直到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