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情路坎坷
原本是想刁难凌窅娘的赏菊宴莫名成了她声名鹊起的机会，一时间关于她才学的各种传闻充斥满扬州的大街小巷。 “四小姐，你都不知道外面是传得是多么神乎其神的！”緑印这几天连带着出门走路下巴都抬得老高老高。 “他们想找我套问四小姐你的事情，我可是整整退掉三串铜钱都没有出卖你噢！”她竖起三个手指头骄傲道。 凌窅娘正做池边往水里撒着鱼食，闻言但笑不语，低头一心喂着那些漂亮的小家伙们。 这季节水冷，一般的观赏鱼都很难养得这般鲜活。宁园里的这几尾正是濮候前几日派人送来的，每一只都异常珍贵，想必是商业上往来的人为讨好他精心挑选送的。 平日这些东西都被他转手做个人情送给别人，如今却收着送到了她的宁园里。 “濮爷还是很疼四小姐的。”緑印不识人心深浅，只看表面。紫筎却淡淡道：“宠爱与责任，是等同的。” 也难为她看透这点。 凌窅娘这一刻没想太多，全身心沉浸在短暂的宁静之后。她很认真很安静地观赏着湖中的鱼群游来游去，连易司梵来了都不知道。 因为家里事情忙，几日不见的易司梵一得空便匆匆往宁园这儿跑。 才一进来，便看到了池边那静静坐着的人儿。今日的她一身珊瑚绿锦裙，深色领口高高竖起，衬得脖子越发修长。午后淡淡暖阳倾泻下来，池中荡漾反射起微微的水光落在她白皙无暇的脸颊上，竟泛着说不出的圣洁而美好的光泽。 她臻首低垂，目光如水。青葱般的纤纤细指轻轻捻起鱼食，优雅地一点点撒入水中。许是常年学习舞蹈音乐的习惯使然，不过再普通不过的喂鱼动作，在她做来纤细的五指却如弹琴般，优雅而美丽。 易司梵看痴了。 紫筎和緑印早发现他的到来，但看见平日风流倜傥的易公子此时一只呆鹅的样子，顿时捂着嘴巴吃吃笑了起来。 凌窅娘察觉到异常，循声抬眼一望，正见易司梵掩不住爱慕的痴然目光。 她不知自己不觉间的美好深深拨动了易司梵的心弦，只是抬眼微微一笑：“你来了。” 简单的三个字，听在易司梵耳朵里却是时间最美的音符。 他心情难掩悸动地走到池边挨着凌窅娘也坐了下来。不顾緑印紫筎等一干丫鬟们在场，他亲昵地抓住了那双艺术品般柔美的柔腴：“几日不见，你可还好？” 他的话里，似乎有着不同于往日的亲密。想来是热恋中男女，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 凌窅娘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安静地点点头。 她外形给人的感觉本就是小鸟依人，若除去那双可夺人魂魄的双眸，平常里总会给人娇柔的错觉。 就像此时的易司梵，看着心上人在自己怀里安静乖巧的模样，再联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一幕，他瞬间只觉情潮涌上，口干舌燥。 凌窅娘不察异样，见易司梵双手抓着自己的力度越来越大导致后来竟都略略疼了起来，她疑惑地抬头。 那双湖水般清澈而悠远的双眸顿落易司梵眼中，他目光顺着她脸盘滑下，停在了那微微启开的粉色樱唇之上。 眸色顿时一深！ 凌窅娘刚察觉到不对劲时，易司梵霸道的吻便落了下来！ 呀！一旁的緑印紫筎等小丫头们反应过来个个羞红了脸！到底是紫筎年纪大些，连忙耳红面赤地挥手迅速“清理”了现场。 其实，不用等她令下，那些大部分还未知情事的小丫头们早一个个落荒而逃了。 凌窅娘从起初的愕然到微微挣扎，等她听到丫鬟们吃吃笑着离去的脚步声，最后眨了眨眼睛，认命地放弃抵抗，任由易司梵为自己的‘为所欲为’。 易司梵身为扬州四公子之首，成人礼之后自然也有过不少所谓的红颜知己。可就是怡春院里的当红头牌****着半胸卧倒他怀中，都没有此时的心动与满足！ 他的吻由浅入深，最后恨不能将那张嫣红的小嘴整个吞进了肚子了！ 可怜凌窅娘两世从未经过情事，这般法式的深吻更是从未经历。一时间呼吸不上来，竟然娇喘着半晕倒在了易司梵的怀中。 易司梵这才恋恋不舍放开她，怀中的凌窅娘原本素白的小脸此时早两颊绯红，目光迷离，那仍微启的樱唇更是被吻得微微红肿。 易司梵舍不得伤了她，却又忍不住要疼爱她。一时间便抱住她好一阵子的耳鬓厮磨，卿卿我我。 凌窅娘则柔柔侧卧他怀中，不时低言轻语。 这一刻，洋溢在他们之间的这份浓情蜜意连路过的丫鬟们都不忍心打扰，自觉绕道而走。 良久，凌窅娘才想起正事：“你这次去金陵可还顺利？” 易司梵原本沉浸美人怀里，听此问脸色微微变了变，眉宇间换上挥不去的烦闷与愁绪。 不过，他不打算让凌窅娘知道。 “当然顺利，如今你贵为濮家四小姐，再说小时候表姨母尚在时还开玩笑要将我收为女婿呢，他们能有什么好反对的。”易司梵抱着凌窅娘的双手不觉间越来越紧，仿佛要将她牢牢握在怀中般。 原来，易家在扬州固然是世家，但说到底这一系里他们这房仰仗的是还是伯伯易须锦——当朝南唐的左太师。 这一趟去金陵，易司梵正是将自己与凌窅娘的婚事禀告易须锦，没想到竟得到反对。 也不意外，易须锦贵为太师，区区一个逸绣坊他还看不在眼里。加之他这一房里虽也有儿子三个，但个个自幼备受溺爱成不了大气候。 他早有将易司梵过继过来的打算，而他的婚配，自然更是早早布好了路。 “我不管你们是不是真爱，总之这门婚事，我反对。”易须锦毫无商量的余地，末了还意味深长教育着：“梵儿啊，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你贵为易家大公子，未来一片大好，何必将自己困在一个小小的扬州呢！” 易司梵想着自己的心事，凌窅娘也不多问，只是乖巧地靠在他怀里。 三天后，易司梵的娘亲慕容氏就找上了门来。 她倒聪明，知道还不是时候与濮家红脸，因此避开了濮候，只推说是未来婆媳间的一些贴心话。 “夫人请坐。”凌窅娘完全不知慕容氏的来意，得体规矩地将她请了入座。 慕容氏和凌君笙娘亲陈氏年纪相仿，但长时间养尊处优，额间的皱纹丝毫没影响她的荣华尊贵。 易司梵长得像易家人，更加俊朗。而慕容氏的容貌，乍看这过于严厉苛刻了些。 “你也坐下吧。”慕容氏先端坐好之后，拿眼扫了扫不卑不亢站在一旁的凌窅娘，才道。 凌窅娘知道她肯定有话要说，因此亲自为她斟上一壶茶后，才挥手示意紫筎等人退下，自己则坐到了稍下首的一个位置上。 凌窅娘的言行举止落落大方，再得体不过。饶是慕容氏原本想挑她毛病，却挑不出丝毫不顺眼的地方。 看来之后关于凌四小姐才貌双全的传言，倒不失为真。 “听梵儿说，你娘亲身体最近不大好？可请大夫来看过了？”慕容氏选了凌窅娘最在乎的容氏作为话题突破口。 凌窅娘低眉顺眼，温顺无比：“多谢夫人关心，早请了大夫，说是偶染风寒，无碍。” “那就好。”慕容氏心不在焉点了点头，继续旁敲侧听：“你爹爹去世得早，留下你们孤儿寡母的，唉，我听着梵儿说这话时真凄凉。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她边说边看凌窅娘，目光泫然，似是真的感同身受。 凌窅娘心底冷笑。司梵的娘亲慕容氏，这是在变相提醒自己过去曾卑微贫穷的家世呢。果真来者不善。 她却微微笑答：“爹爹没熬过那几年，是他到底福薄了些，但凌家还不至于孤儿寡母。有我和二哥哥在，定会给二位娘亲余生衣食无忧。窅娘不才，却记得有句话这么说：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我想，凌家也是如此吧。所以夫人不必觉得可怜。”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外表乖巧但仔细瞧着竟挺像头小母狮。别人不招惹时温温顺顺，一旦惹上了则会张牙舞爪回击。 这脾气她喜欢。 可惜了。易家如今做主的，不是她也不是梵儿的爹爹，而是远在金陵的易须锦。 “窅娘说得虽对，可到底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慕容氏记得此行的目的，不放弃地想方设法从旁劝着：“就像堂堂公主定不会下嫁穷书生一般，任凭那穷书生如何惊才绝艳英雄盖世，都改变不了这是事实。” 话至此昭然若揭，凌窅娘突然没兴趣再谈下去了。 和易司梵走到这一步，她的心至少沦陷七分。她原本以为，凭濮家在扬州甚至南唐的实力，这门婚事应该会是皆大欢喜的结果。 没想到，易家的野心，远不止区区一个扬州。 对于这段两世初恋的未来，凌窅娘突然失去了一开始的盲目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