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两茫茫
集卡撞上了君威，庞大的车身从小车顶上压过去，带着君威的残骸跟地面划出为一道道火花。 在向前滑行了数十米远之后，集卡终于停了下来，一脸凶相的车主轻巧地跳下了车，他看着早被压成一坨的车了，嘴角露出了一丝狞笑，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老板，目标已搞掂。” 君威车裂开的门车伸出了一双流着鲜血的手，打完电话的车主眉头皱起来，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活着。 奥迪车呼啸而至，开过车祸现场数米远后猛然刹车停下，车门被打开，依旧黑白职业装的乔雪晴下了车，飞快地跑过来，身后跟着司机刘师傅。 集卡车主看到有人来人，他倒没有害怕的意思，只是装着一副吓呆了的样子，假装道：“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 乔雪晴从车主身边经过，一点不有理会他，她扑到小车边上，蹲下来，伸手紧紧握住了那只带血的手。 那是许桓的手，他卡死在了车位置上，下半身已经完全血rou模糊，嘴角的鲜血止不往外溢，涣了神的双眸死死地盯着拉着他的手的乔雪晴，似乎有几分熟悉，他嗫嚅道：“救……救、救我爸妈——” “没事的，你一定没事的。”乔雪晴眼角流下了泪水，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仅仅见过一次面，而且还发生过那么尴尬事情的小男孩，她有一种心痛的感觉，为什么他会发生车祸？还偏偏让自己看到？这一切为何像极了十年前老公死在自己怀里的那刻？而自己依旧那么无能为力？ 刘师傅人老成精，知道车祸中的男子跟领导关系不一般，而且作为现场唯一的第三方目击者，他本能地觉得事件不那么简单，可是具体哪些不一般，他又说不出来，于是他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机报警，然后叫救护车，接着再拿出警示标志包到三百米外放好，好在这个时候高速上车子并不多，否则极有可能造成二次伤害。 刘师傅做完这一切，走到乔雪晴身边，悄悄地说道：“主任，这儿危险，警察和救护车马上就到！” “我就在这儿，哪都不去！”乔雪晴依旧死死地握着许桓的手，她能感觉到他的手在逐渐变冰，她强忍着悲痛，叫道：“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你一定可以的……” 刘师傅摇了摇头，横了一眼集卡的司机，他终于发现哪里不一样了，别的司机如果出了车祸肯定是惊慌失措，而这个司机貌似害怕，可是却极为镇定，不过这一切跟他没什么关系，最终的结论是要靠警方，只是他还是不动声色地站到了一边，正好将乔雪晴和司机隔开。 最先到达现场的不是救护车，也不是警察，反而是消防官兵，由于三大救援平台早就合并，报警时刘师傅刻意强调部车祸现场有人存活，需要专业的拆解设备，消防支队正好一支专业的救援队伍随时待命，接到警讯后，第一时间赶赴到了现场。 乔雪晴知道情况危急，她只好松开了手，将位置让给救援队，只是松手的那刹那，她的心狠狠地痛了。 平复了一下心情，乔雪晴悄悄擦掉眼泪，缓缓走到现场指挥的面前，沉声问道：“请你们第一时间抓紧救人。” 带队的是一个武警少尉，他感觉到乔雪晴不是一般的人，可是军人天生只听命令，但绝对不是眼前这个女人，他眉头一皱，哼声道：“你是？” 乔雪晴顿时火了，她怒道：“我命令你，第一时间去救人！” 少尉冷冷地瞪了一眼乔雪晴，喝道：“同志，我不管你是什么人，请不要打扰我们工作！”说完他挥了挥手：“去，把她拉走！” 一名武警走上前来，就要拉乔雪晴。 刘师傅挡在了前面，拦下武警，冲着乔雪晴低声道：“咱们要相信他们，这可是我市最专业的救援队了。” 乔雪晴咬了咬牙，缓缓走到了一边，目光还是关切地盯着被压变形的君威。 刘师傅走到少尉面前，掏出一支烟来，递上去。 少尉挥了挥手，表示拒绝。 “刚刚说话我是我们市委宣传部办公室主任，我是他司机。车祸的那个是我们主任的亲人……”刘师傅低声说道。 少尉虽然是武警，可也是人，他点点头，说道：“我们会尽力……” 刘师傅在政府开车多年，跟多许多领导，见识也是广得很，一下子就听出了少尉的言不由衷，他想了想，问道：“同志，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少尉也不矫情，道：“现场复杂，你看这小车已经被这大车压下去二分之一，我们根本不敢轻易拆卸，这样极容易对车中的伤员造成二次伤害，唯一的办法是将这集卡给吊走，可是一时间吊车也过不来，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向指挥中心汇报过情况了……” 刘师傅点点头，走到乔雪晴身边，将这事儿说了。 乔雪晴点点头，道：“吊车的事我来解决，你去跟他们通一下气，让他们尽最大的努力！”说完走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这是警察已到现场开始维持秩序，救护车也到了，急救队的随车医生在得知还有人员生还的情况下，立刻上前观察。 可是许桓下半身早就血rou模糊，而且还大口大口吐血，显然内脏已受重创，并且人已处于意识晕迷状态，当然医生不可能说人基本上已经不用救这句话，他还是尽人事地开始纠正休克。 乔雪晴打完电话后，焦急地打量着高速的尽头，好在这儿离高速入口不远，很快一辆吊车使过来，她心中一喜，有救了。 在消防官兵的指挥下，大集卡很快被吊前，这时救援队有了用武之地，他们带着一堆专业救援器材开始工作。 伴随着时间推疑，乔雪晴的一颗心也渐渐提起来。 突然人群有人要欢迎：“出来了，救出来了！” 乔雪晴急忙走上前去，许桓被放在了担架中。 医生正检查，然后抬走头来，叫道：“快，先打一支强心针，立刻送回去抢救，病人还有顽强的生命体态特征……”他站起来，一把推开站在一边的乔梦晴，喝道：“让开路！” 望着救护车远去，乔雪晴的心也随着去了。 这时身后救援队有人又叫道：“快，加快速度，后座还有两人。” 可是当援救队拆开车顶的时候，里面的惨状让这些见惯生死的消防官员胃部一阵扯搐。 医院拔开众人，叫道：“让让，人在哪里，我来看看！” 车顶上方的少尉冲着医生摇了摇头。 医生不说话了，一场的气氛凝固了。 乔雪晴听见有人小声地说道：“太惨了，那两人都成饼了……” “是啊，一家三口，那开车的男的不知道还能不能抢救回来……” 乔雪晴一阵踉跄。 这时警察走过来了解情况，乔雪晴哪有心思，但也不得不配合警方的工作，她只好道：“刘师傅你去跟他做个记录吧，我有点累，先去车里了。”说完，她朝着自己的奥迪车走去。 这名警察脸色一变，刚准备喝斥，看到乔雪晴的座驾挂着市委的牌照，心中一动，将怒火压下去，冲着刘师傅客气道：“师傅，你留下一个联系方式就可以了，回头等有空，我再联系你做记录。” 刘师傅点点头，不要说这小小的警察，就是省委书记他都见过多次了，他也不矫情，说了句“多谢”，将自己的号码留了，连忙上了奥迪车。 刘师傅发动车子，也不问去哪儿，只是缓缓向前开，反正在高速上，只有从下一个路口才能换方向。 这是他的高明之处，有这么一段时间，领导肯定会告诉自己去哪里，现在还是让她安静一下比较好，为此刘师傅还特意找出了一张CD播放起来。 矶村由纪子的《风吹过的街道》旋律响起来，乔雪晴终于慢慢缓过神来，她闭上了双眼，沉浸在音乐中，良久才吐出一口气，缓缓说道：“刘师傅，回家。” 尽管猜到了乔雪晴会取消原定的行程，可是刘师傅还是一怔，今天可是她亡夫的祭日啊，给她开了三年车，这三年每个节日，她都风雨无阻去司空县的亡夫的墓前祭奠，可是今天……那出了车祸的年轻人到底跟她什么关系呢？ 可是刘师傅很快就又将这个念头给掐灭了，刘师傅之所以能够这么多年一直在政府机关开车，领导换了无数茬，有高升的，有下马的，有入狱的，有阴阳两隔的，可是他还平平安安地当他的司机，这就是他这一生最平实的写照。 不该问的不问，不该想的不想。 车内，乔雪晴拿出了一只巴宝莉钱包，款型有些年头了，不过保护得很好，那是她亡夫送她的订婚礼物，打开钱包，一张笑得极其阳光的男子的脸露了出来，他的音容笑貌十年如一日地在脑海中浮眏。 眼泪哗啦啦地落到了照片上，乔雪晴心中怀着深深的歉意，默默地说道：“对不起，我原本以为我只会为你一个人流泪，可是今天……远天堂的你会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