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偷桃少女

    身后是举火嚣叫的人群，董心缘脚尖在青石路上轻点，看似无轻无重，却轻盈跃出百米，身影只在如水月华下闪过片刻，又鬼魅般融入两侧房屋的阴影中。

    她穿着夜行衣，就像黑夜的分身，与这子夜默契相融，脑后的长辫似一条尾巴灵活甩动，脸上的人皮面具挡不住她唇边轻蔑的笑，全身只有系在发尾的红色发带还算亮丽。

    人声渐近，她见势闪身躲在一处巷口的杂物堆里，屏气敛息。一队人急匆匆跑过去，只有寥寥数人仓促扫了巷子一眼，均没有发现她。

    待人声彻底消失，董心缘才不紧不慢出来，拍拍身上灰尘，而后脱掉夜行衣，信步走出巷子。

    “还什么城主呢！一颗珠子而已，就当成宝贝了！放这么多人出来追，真是小气！”董心缘指间夹一颗微黄明珠，对着明月欣赏，里面流光溢彩，倒也美丽。只是以她多年偷盗经验，这颗明珠并非名贵之品，至少在她得手的宝贝里不是。

    董心缘心里盘算着要去哪个黑市把这东西卖了，凭经验稍稍估了价，便有些兴致阑珊。她忽然停下来，发现自己迷路了。

    这座城在天界地图上的面积只够标注它的名字，四周山野围绕，地方偏僻，附近倒是有一座叫锁天峰的山峰很有名气，每年有很多人去那座山峰山脚下参拜，人来人往，这城倒也没有衰退的趋势，不过也仅此而已。她不经常偷盗，只是手头紧或者不高兴的时候才会动手，白天她看见这小小城主的士兵讹诈老百姓，所以这次行动是属于后者。

    在逃跑的路上，出于习惯，董心缘留意过路线并确信自己把它记下了，这种迷路的情况几乎不会出现。并不是她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只是生存所迫，她不得不逼自己，慢慢就练出来了而已。现在她迷路了，那么只有两种情况：第一，她真的记错了；第二，此地有迷惑性的法阵。董心缘更相信于后者。

    和天界大部分的人一样，董心缘在修仙上并没有什么资质，也就是没有仙根，今年她十八岁了，只会基本的腾云驾雾。不过她对法阵一类倒是极有天赋，几乎是无师自通，五岁时初识法阵，八岁便破解了一名山中隐士的迷阵。因此现在董心缘倒有些跃跃欲试了。

    她从怀里摸出一枚戒指，其上镶有一绿豆大小的翡翠，在脑中回想基本的探测术，口中默念几句，那翡翠便闪烁起微弱光芒。她右手举在身前，阖眼感应四方，一方法阵清晰浮现在她脑海中。

    法阵有些复杂，董心缘分析半晌，发现这法阵纯粹是为了迷惑，没有什么危险，看来那施阵者只是不想被打扰。随即她很轻松找到了回客栈的路。

    但是……董心缘收起戒指，笑得诡秘，不想被打扰的地方，应该有很多好东西吧！既然都来了，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一定要去府上坐坐才行啊！

    心里窃喜着，董心缘按照记忆，小心翼翼潜入阵中，最后来到地处此城边缘的一处宅邸。在皎洁的月光下，宅邸外形清晰可见，白墙青甍，小小朱门，倒是雅致朴素。

    董心缘没有去正门，在围墙外寻了一处安全地便翻身进入，中途甚至没有遇见什么人。她畅通无阻进入大堂，然后是各个房间，甚至连厨房她也去过，可最终她连个可以当倒贴带走的花瓶都没有找到。

    这宅子不大，房间又少，董心缘竟没有发现半个人影，但各处收拾得干净整洁，又不像无人居住。董心缘越发觉得这地方不同寻常，思量后觉得还是早些离开为妙，于是不再停留，马上起身返回。

    行至院落，她无意发现一扇小木门，那门被遮掩在葳蕤的植物后，若不是凑巧，在这深夜还真难以注意到。出于好奇，她开门矮身走入，穿过层层的藤蔓植物，眼前顿觉豁然开朗，竟是一处绿意盎然的树林。

    董心缘向来钟情于草木，晚风拂面，夹带泥土青草香，令她心情舒畅不少。她不禁忘记自己此行目的，闲庭信步，脚步轻快。

    她余光瞥见几棵桃树，树上结了些硕大粉嫩的桃子，远远看去，在月光下颇像一颗颗耀眼明珠。

    董心缘三步并做两步跑到一棵桃树下，捡了颗石子掷入茂密叶间，沙沙几声响动，两颗桃子便离枝坠地。董心缘伸手接住一个，另一个则滚落在地上。她随意把桃子在衣襟擦了擦，一咬满口甜美汁水，果rou鲜嫩，真是绝好的桃子。

    董心缘边吃边弯腰去捡另一个，手指刚触碰到桃子，突然出现一个人将桃子抢先捡起。

    董心缘脑袋一蒙，这人居然能悄无声息出现在她面前，而她也毫无察觉……她对自己的武功一向很自信，甚至有些傲气，十八年来，不论是在武功还是盗窃上，她何曾遇到过对手？然而今日……她真真切切尝到恐惧是什么滋味。

    那人抛着桃子，悠闲自在，董心缘只能硬着头皮直起身子，余光撇向那人，却瞬间失了神。

    绝不是风流倜傥、面若潘安就可以简单诠释他的俊他的美……

    他的身姿修挺如剑，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眼眸里似囊括了这天上所有星辰，璀璨迷人，让这星空也黯然失色，而那高挺鼻梁与粉色薄唇自是不必说，皆是精美得不像话。

    这世间，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吗？董心缘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身陷幻术中，因为实在是是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短暂的惊讶后，董心缘发现他扯动唇角，神色由戏弄转为嘲讽。董心缘本就是心高气傲之人，顿觉羞愧难当，暗自掐自己一把。

    “喂！把桃子还我！”董心缘拉长脸，大言不惭地伸手讨要。

    管他什么脸皮，反正她现在带着人皮面具。

    他略显讶异，好笑问道：“这桃子是你的？”他的声音低沉性感，说话也似在轻歌，煞是魅惑。

    可恶！这世间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看声音又好听的人啊！

    董心缘又暗自掐自己一把，继续赖皮：“不是我的难道还是你的啊？还我！”

    他的微笑变得高深莫测，一遍遍抛动手中蜜桃，突然间丢给董心缘。

    但是董心缘没有接，她可不是吃货，刚刚索要桃子只不过是寻找机会逃走罢了，她清楚知道自己与眼前这人实力差距有多大。

    桃子还在空中呈抛物线上升，董心缘已经转身撤走，对方亦早已看破其用意，随手一挥，一道如刀劲风携带草屑直逼而来，董心缘忙扭身躲避，却没有完全躲掉，脸部划出一道口子，顺势甩动的长辫被截去一点。

    董心缘转眼间消失在月色下，那人却没有再追，捡起地上那截乌发，打量那老旧的红色发带许久，而后默默塞进怀里。

    董心缘蒙头跑出老远，确定对方没有追来才停下，瘫坐在一棵树下，发现自己已筋疲力尽。她抖着手摸自己披散开的长发，泄气不已。

    下次……不能再这么鲁莽了……董心缘深深检讨自己，自以为这事就会这么过去，殊不知，它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