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言情小说 - 一见倾仙在线阅读 - 第六十六章 灰色之穹

第六十六章 灰色之穹

    藏虎之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今日可算是摸到这枯井的井台了,他原本想哈哈大笑以表他此刻激动的心情,但碍于季往郢在旁边,他无奈地克制了自己。

    司寇缘自来了这院里,一直抬头望着井边那棵遮天蔽日的榕树发呆。

    季茨妃道:“老爹说这棵树至少有两千岁了,很大吧。”

    季往郢对季茨妃说:“妃儿,带缘缘去看看,井你们就不用下来了。”

    这枯井之事,有藏虎与季往郢已是足矣,司寇缘知道自己去了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也没执意要跟去,闻言对季往郢说:“小心点。”

    藏虎又不高兴了:“喂喂,老子也是要下去的人啊,怎么不对老子说啊!”

    季往郢面无表情地将藏虎丢进了井里,随后自己也一跃而下。

    “那我们去榕树下看看吧!那些气根里还有很大空间的!”季茨妃拉着司寇缘奔向榕树。

    一旁,季茨宣坐在草地上凝视枯井,以防有什么异常状况发生;而空儿站在草地上凝视他,一如既往地含着食指流口水。

    过了一会儿,季茨宣受不了了,站起来转身就走。

    空儿追上去问:“宣少爷,您去哪儿?”

    “去一个你看不见的地方。”季茨宣头也不回道。

    空儿嘟嘟嘴,她再不懂事,也看出来季茨宣不喜欢她,但是她又好想好想一直看着他。

    怎么办呢?要不要跟着呢?她望着季茨宣远去的背影开始纠结。

    然而下一刻,那黑衣的俊朗少年蓦地回头冲向了她。

    盯着那张在自己面前迅速放大的俊脸,空儿一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小脸红透,一时幸福得忘记了呼吸。

    随之,她注意到季茨宣一张一合的双唇,真是纤细性感得没话说!

    一张一合?

    空儿迟钝地意识到季茨宣是在冲她喊什么,她开始很认真地琢磨这件事。

    直到她感觉背后有巨大恐怕的东西靠近,回头看去,眼角瞥见有一股黑色的能量自枯井里冒出来,正迅猛地以划圆的形式向四面八方扩散,这时她才明白,季茨宣刚刚是在喊:“白痴!快逃!”

    空儿眼前一黑。

    不知过了多久,空儿隐约听到有人在唤她,意识渐渐恢复,她试着睁开眼,入眼的是一片灰黑的天空。

    “啊!”她惊坐起来,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大片灰烟色的草地上。

    季茨宣见她醒了,抽出腰间的小刀站起来说:“醒了就走。”

    空儿脑子还是一团浆糊状的,但季茨宣说的她哪会不从,当即从地上蹦起来。

    “我们去哪?”季茨宣长得太高,空儿每次看他都要将头抬得很高。

    “不知道。”季茨宣冷淡地回答。

    他试着运转体内的仙力,果然与前几次一般,体内没有任何动静。自进入这诡异的空间以后,他的仙力已被完全压制,连最简单的御空都不行。

    季茨宣不觉攥紧手上的小刀。

    季茨宣在深思,脚步不觉越发得快,空儿只有六岁大的身子哪赶得上他。且灰烟色的草几乎要长到空儿的胸口,她只有努力拨开它们,小手和脸上不知被划伤了多少伤口。

    她不吭声,只是卖力地追赶,但眼看季茨宣越去越远,空儿有些害怕,终于气喘吁吁地叫道:“宣少……”话还没说完,她未留神,脚下被草绊倒。

    她惨叫一声,小身子顿时被淹没。

    季茨宣只好走回去,居高临下看着空儿在一堆草里挣扎,却只是袖手旁观。

    空儿脸上顶着几道血痕,冲季茨宣一笑,而后更加卖力地试着自己从草丛里爬起来。

    季茨宣暗暗叹气,而后蹲下身,从自己袍子上撕了几条布条,很粗鲁地扯了空儿的手,快速但利落地将她两双小手包扎好,看来他经常做这种事。

    空儿看着自己被裹着的两双小蹄子,很不争气地哭了出来。

    好幸福!宣哥哥的衣服宣哥哥包的伤口!好幸福!

    “再哭就把你一人丢这儿。”季茨宣不耐烦地警告,空儿登时止住了眼泪。

    季茨宣将她拎起来背在背上,空儿感觉自己幸福得快死掉了!

    短暂的失神后,她第一反应就是紧紧搂住季茨宣的脖子,脸埋在他束在脑后的长发里深呼吸。

    “松手。”

    “是!”

    虽然最后还是要松手……

    ……

    季茨妃朝四下望了望,天地都是沉郁的灰色,她觉得万分不适。

    她无法感受到体内有一丝仙力的残余,猜到是这空间在作怪,于是随便挑了一个方向前进。

    刚行了几步,长及膝盖的草便将她的白衣扯得破烂。她叹口气,将衣袍卷起来扎在腰间。

    季茨妃在心里默算时间,最后时间实在太长,她的记忆开始混淆。

    四面八方看着都是一样的景致,她有些懊恼和害怕。

    这地方本就诡异,连呼吸的空气都让人觉得压抑,更不必说她一人在这儿待起码有大半日了。

    季茨妃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永远出不去。

    从前,只要有季茨宣在,她就什么都不必担心。

    她的老哥会帮她赶功课、教她武功、督促她修炼、帮她在季往郢面前背黑锅,而她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不让自己无聊。

    现在,只剩她一个人了,季茨妃觉得很无措。

    但她至少是活了有五百岁的人了,还算是坚强得没有哭出来,站在原地费力地运转许久不曾动过的脑筋,考虑下一步应当如何。

    这时,远远的传来脚步声。

    季茨妃打了一个激灵,猛地循声看去,一道银光却瞬间占满了视野。

    季茨妃好歹练了五百年的武了,虽然一直是吊儿郎当的,但勉强还是将身子给练活了一些。

    危险来临,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就有了动作,一个艰难的转身险险躲开了那射来的匕首。

    “谁?”她娇嫩甜美的声音在空旷的草原上一遍遍回荡,越到最后越发阴森吓人。

    “这问题应当是我问你。”

    只听“叮”的一声,一柄长剑架在了季茨妃的脖颈上。

    命在他人手上,她还是有些恐惧的,但面上泰然自若,不紧不慢打量正用长剑威胁她的人。

    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一身宝蓝色的长袍尊贵华丽,相貌极为不俗,剑眉星目,风度翩翩,真若比较起来,也只差了季往郢一筹而已。

    季茨妃在看他,他同样也在看季茨妃。

    对方皱眉道:“你是谁?”

    “我凭什么告诉你。”季茨妃倔强地说,同时抱胸撇头不看他。

    他不知看见了什么,竟也将脸撇到一边,但剑还是很稳地在她脖子上架着的。

    季茨妃注意到他是尴尬了,不禁问道:“你干嘛?”

    “你……你一个姑娘家,怎的将裙子……唉!”他结结巴巴说得难为情,最后竟无奈地长叹一声。

    “裙子?”季茨妃低头看自己扎在腰上的裙子,解释道,“这草长得太高,我放着裙子实在难以前行,衣服也容易被割破,便干脆撩起来了。没事儿,里面不是还有裤子吗?”

    “真是……真是……”他真是了半天没真是出来,“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你快将裙子放下!”

    季茨妃第一次见这么迂腐的人,还非礼勿视呢!但她觉得这儿倒是有趣,玩心大起,也忘了人家还威胁着自己,嘿嘿跑到他面前说:“什么非礼不非礼的!你是和尚庙里出来的不成?”

    男子似见到了什么极为不堪的事,慌忙转身。

    季茨妃双手插腰追过去,更肆无忌惮道:“本姑娘只是撩了裙子,又没脱衣服,怎么就非礼了?”

    “真是不像话!”他再转。

    “怎么就不像话了?本姑娘又没有露哪里,哪里不像话了!我凭什么不能给你看!快看快看!”季茨妃再追。

    “真是不可理喻!”他一张脸不知是气的还是害羞尴尬,红得几乎可以滴出血来。

    男子想溜走,偏偏季茨妃有心逗弄他,不依不饶地追上去,两人互追了几步,他最终忍无可忍,闭着眼挥手一剑将季茨妃扎在腰间的衣袍砍下,白裙被斩去一半,飘飘然盖下来。

    “女孩子家,怎的如此不知礼数!”他忿忿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季茨妃万不敢一人再留在这儿,赶忙追上去道:“等等我啊!”

    “你又想如何?”他很是头疼地瞪着她。

    “我一人在这儿害怕!”

    “谁让你居心叵测进入阵中,害怕也是罪有应得。”

    季茨妃不悦道:“什么居心叵测啊!本姑娘好好地在院里赏景,是那口破井里的东西自己突然窜出来的,我醒来以后就在这儿了!”

    “有人强行进入,法阵才会启动,将闯入者封入这满是刺烟草的空间里,且绝对出不去。那人在你在院里搞得如此大的动静你会不知道吗?”他声音清冷道。

    季茨妃却顿时花容失色,一把抓住他叫道:“刺烟草!?这些都是刺烟草?便是只对魔族有毒性作用的那种草?”

    “没错。”他皱皱眉,用剑将季茨妃的手撤下去,又站开两步,“此地便是为阻挡魔族所设。在此无法使用法力,魔族人寸步难行,若烧了这里,刺烟草灰烬弥漫开来,更是自寻死路。不过或许他们在醒来之前就已经毒发身亡了。”

    “天哪!?不行不行!缘缘怎么办!?你知晓这儿的吧!你快去救她!”季茨妃又抓住他。

    “我凭什么要去救?若是进入此地的魔族,死不足惜。”

    他说得很是冷酷无情,季茨妃微呆了片刻,心上挂念司寇缘,却无力救她,很是挫败。哥哥与父亲都不在身边,又有被世界抛弃之感,原本强装的坚强还是崩溃了,她双眼渐渐模糊,还是不争气地抹起泪来。

    男子见状甚是慌乱,不知该去还是该留,又是不是该安慰她。

    “喂,别哭了,我带你离开这儿吧。”他语气软下来。

    “不要,我要缘缘!”她的声线本就美,此时带着哭腔,有极好听的鼻音。

    “不行!”

    “那你走吧!我一个人去找!”她不耐烦地叫起来,撒气跑走了。

    “喂!等等!好好好!我带你去行了吧!”他又再次败下阵来。

    季茨妃一听,方才停下脚步,抽着鼻子问:“真的吗?”

    “真的真的。不过这空间是无限延伸的,必须先回阵心探测一下,否则我也无可奈何。”

    “那好。”她走过来,抓住他的衣袖。

    “你做甚?”他扯扯衣袖,想将她的手隔下去。

    “你不是要带我走吗?”她顶着红通通的一双眼,脸颊微红,顾盼之间,风情万种。

    “那也不必……”

    “我怕你半路跑了,或者我跟不上你嘛。”

    “男女授受不亲……”他很是无奈。

    “只是抓抓袖子而已嘛!你怎么这么古板!快走啦!”季茨妃嘟嘴大叫。

    男子不敢反驳,只好尴尬地朝前进。

    走了一段,季茨妃问:“我叫季茨妃,你叫什么?”

    “你怎能随意对陌生人透露闺名?”他又开始教训她。

    “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们便不是陌生人了嘛!快说!”

    他已不知是第几次叹气,而后乖乖回答:“在下踏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