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步步为营者
大雪持续了七日，积雪厚及大腿，五万平南军自北夷出发七日，一路上因大雪而停停走走，原本不出五日可走到的路程竟然多去了两日。 好不容易出来京城咸宁所在的宜州，军师命令大军于天黑前，在与宜州相连的并州大城瑙泊城外驻军休整，待天明再行启程。 登高鸟瞰，瑙泊城外的茫茫雪原布满了黑色的小点，一簇簇火苗、篝火，竟使得死寂的雪原有了活气。 瑙泊城城主听说平南大军到来，立即设宴请了大将军、军师等人。 当万家灯火燃起时，平南大军被宴请的人几乎都去了，偌大的军营里，此时唯一的领袖便是推说身体不适的大军师“荀逍”了。 “唉，真是麻烦……”去了人皮面具后，镜子里倒映出来的是荀雅风俏皮可爱，俊雅风流的面容。没了玩世不恭的笑，嘴角下拉显示着她此时的心情是多么不好。 将人皮面具浸泡在特殊的药水里，荀雅风拆开了苹果遣人刚送到的密信，上面所言尽是她离开北夷前留书交代那些人做的是否做到。 大部分是预料到的：荀逍被她下来药昏睡过去，她趁机出征。为了以防万一，她给荀逍下来一种奇怪的药——无际，中此药者表面上似患了奇病，全身绵软无力，但实际上对身体没一点害处。一般的人把脉是把不出怎么回事的，就如它的名字“无际”——没有边际可寻，毫无线索。 再是荀逍自己上奏北夷皇，其上秉明——身体的不适导致不能出征，但出征迫在眉睫，不容延误，由荀雅风办成父样替其出征。 信上所言如荀雅风猜测到的，北夷皇很看中她这个虚空真人的徒弟，定不会为难她，何况替父从军孝心可嘉，荀逍患病身不由己，北夷皇也不会怪罪。 唯一超乎意料的便是楚千寻的事，荀雅风将信尾再三看了看，依旧是那段话——经查证，肖侍郎贪污公款嫌疑确定，即日摘去乌纱压入大牢，三日后斩首视众，肖家男丁全数充军，女眷贬为军妓。 荀雅风没料到楚千寻竟然这么快就查到了肖侍郎身上，由此速度，大概一月后可揪出顾之恺了…… 再度整理了妆容，荀雅风又变成了荀逍的模样，在圣旨送到前，她还得用“荀逍”这个身份，否则便会被说成“替父出征实为欲意为之”，到时候等待她的可就是欺君之罪，是要被砍头的。荀雅风无所谓一笑，只是，她是女儿身一事本就为欺君之罪，足以北夷皇抄她全家！就凭此她荀雅风绝不会与皇家沾上关系，打完这一仗，她定会远离天家！ 然而她不知，一入朝廷深似海，这么一步迈进去，就已经深陷沼泽，想要出来，那是如上蜀道之难。荀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当年说伐东之后同云溪带着荀雅风隐居起来，却是一直深陷其中，难以回头。 临近深夜，前去宴会的人也一一回到了军营。澈王楚澈解了披风准备上榻睡觉，却在一回头看到了阴暗下的人，手中下意识地要拍过去，熟悉的声音适时地响了起来：“澈王好悠闲，美酒佳人相伴至此时才舍得回军。” “军师，”澈王哈哈一笑，大大咧咧地走过去拍了拍桌案后的荀雅风，“瑙泊的美人名不虚传，可惜了，军师身体尽然不适。” 以荀逍外貌示人的荀雅风将自己父亲的性子展现得淋漓尽致，昏暗的灯火下，只见她琥珀色的眸子染尽严厉，五官分明的脸庞板着，毫不留情地教训着面前的澈王爷：“五万将士在冰天雪地里承受着天寒地冻，路程延误，还得节省军粮。饥寒交迫虽然还算不上，可也艰苦万分。作为大军之首，未能与将士同甘共苦，反倒是酒食无忧、肆意欢愉，如此作风何以服众！” 荀雅风自幼便听娘亲说自己父亲是如何以身作则训练将士，如何与将士同甘共苦，对将士又是如何的严厉尔尔。此时虽然换成了荀逍的外貌，可性子还是变不得，若非担心澈王楚澈发觉出什么，依照荀雅风的风流成性一听说瑙泊有美人，那定是要去瞧瞧，顺带着挑逗一番的。 澈王颇为头疼地道：“难怪师傅总说军师死板，不通情趣，都这么多年还没变。” 楚澈的师傅就是那次伐东的大将军，今北夷的镇国将军傅由检。这个傅由检与荀逍还是不打不相识的挚友，两人间虽然来往不多，但关系却像铁打的样硬。 瞥了一眼头疼的楚澈，荀雅风继续扮演着这个让她也头疼的角色，将折子往楚澈脑袋上一拍，严肃道：“还笑！看看这折子！其上军粮供给与分配，依照我们的速度怕是还没到边疆就没了！等上面派发军资下来，着场战咋们别打了！” 一跺步，荀雅风绕过有些苦恼的楚澈走到帐边，回头警告道：“明日起，大军的行军速度得有所提高，至于今夜宴请的事，我管那城主好意还是巴结，作为三军主帅，你明日给将士作检讨！另外我建议兵分五路行军！” 楚澈的神色垮了下去，让他堂堂王爷、大军主帅给下面的人做检讨？这个军师真开得了口啊！ “为何兵分五路？”不管楚澈是否愿意，当前可是战争关键时期，除了与打仗有关的，其它的全可以先搁下，“气候寒冷，人多才足以抵御寒冷，相互照顾，这分开来不好吧！何况还是分成五路……” 荀雅风转身回到案前，手拂过桌面，指挥棒入手，晃到帐内悬挂的行军地图前，点着楚澈的脑门道：“别人不知道倒也算了，你可是三军主帅，此次平南，顺帝那边兵力远超我们几倍，你以为不用计谋就能这么直取南阳？” 楚澈“啊？”了一声，愣头愣脑的样子看得荀雅风直想一掌拍过去，打飞这个有勇无谋的澈王。 澈王楚澈今年二十六，因为母妃为宫女出身，身世不若其他皇子公主高贵，不怎么得北夷皇的宠爱，只能自己努力打出属于自己的势力，于是他十五岁随军平复西苍游牧民族的入侵，战无败记，与安逸王楚千寻关系甚好，两人一起打过大大小小几十场仗，两人中安逸王楚千寻经常出谋划策，澈王楚澈领兵进攻，带兵所过之处莫不敢从。 若问澈王属于朝廷哪方势力，朝中是人人皆知，澈王与安逸王关系密切，澈王理当与安逸王站在一边。 荀雅风不解，为何北夷皇将澈王送来参与这次十有**会兵败的战争，莫非是想要他死？除去太子身边的一切隐患？那也不可能，要除也轮不到楚澈。那是作为眼线监视“荀逍”的？还是…… 荀雅风想到了最坏的一点：北夷皇担心荀逍不会死在战场，万一活了下来，楚澈很有可能是要亲手结束了“荀逍”的性命！ 压下心中的疑惑，荀雅风点着地图上几处简单地解释道：“兵分五路是此刻权宜之计，方便行军速度，有利于分散南阳在北夷安下耳目的注意，从而在进攻中做到出其不意制胜。 “我们还得过青州、宜州才能到达边塞，脚程最多两个月，待大军赶去粮草几乎用尽，边军抵御南阳大军精疲力竭，粮草也供应不足，再平添五万大军去就是加重负担！ “所以，第一批一万军由澈王你带领，必须一月内赶往边塞支援，第二军由左将军带领，走并州、兰州路线，大约一月到边疆，剧情报上所言，兰州粮草充裕，左将军此去可顺便将粮草运往边塞，减轻军队负担。 “第三军由右将军带领，走并州、谷关一带。此路多天险，叫右将军他们沿途布下陷阱，以便于撤退时拖延敌方时间。”荀雅风口干舌燥，喝了几口水摆摆手道，“另外两军由我带领，我自有打算！” 帐外夜色愈浓，寒气凛冽，大有“朔气传金柝”的感觉。荀雅风也是睡衣nongnong，天本就冷，让人越发的想去榻上卧着。 荀雅风忍住睡衣，暗自打了个哈欠，暗骂了一句：苦逼的掩饰，连表情都不能随意，迟早变成面瘫！ “军师也累了，为了明日的行军，还是早些休息吧！”楚澈笑得憨憨的，叫荀雅风生出楚澈只是个农民的错觉…… “那好，明日澈王自个将刚才的话吩咐下去吧……留两万……不！一万给我，剩下的一万拔给左将军，让他带着多运些粮草……”荀雅风脚步虚浮地走出了军仗，寒冷中她的话是那么遥远，“那个……右将军那边的一万都要会布阵的精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