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镜花水月遣情伤
案桌与窗户本就是一步之遥,林梦瑶垂目之余便看到了顾北辰的字迹。苍劲有力,却又翩如蛟龙,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小调《桃夭》便是跃然纸上。 “看看,如何?”吹干了墨汁,顾北辰将画作拿起,递给林梦瑶。阳光点点,落在他的笑颜纸上,竟晃得林梦瑶一阵愣怔:“怎的,我写的不好么?” “不……不是……” 倏忽间,林梦瑶便是一阵面红耳赤,素手微抬,接了过来,满眼皆是佩服与震惊。刚刚斜倚着窗户旁,因阳光晃眼,看不大真切,此时再看,那铁画银钩的字迹与栩栩如生的画作,布局精致,相得益彰。 “可好?” “甚好。” “那便送与你,如何?” 顾北辰说出这番话来,林梦瑶道是吃了一惊,这幅画竟是要送给她的。只是,还未来得及反应,那院子里已经嘈杂起来。 越过窗户向外而望,刘沉岙带着一帮丫鬟小厮进了院子,也不知嘱咐了什么,而后便毫不顾礼节地往里屋而来。 “你这厮,总是这般不顾礼节的,莫要冲撞了你家……嫂嫂……” “嫂嫂?我嫂嫂还在隔壁府里!”那刘沉岙却是一脸调笑,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梦瑶后,戏谑道:“至于这位嫂嫂,那总不是白叫的……我连红包都没有拿到过……” 富阳地区有风俗,新妇入门,晚辈亦或是同辈中小一些的,总是要跟新妇拿红包的。只是,林梦瑶入嫁顾府时候的情况有些特殊,至今还未正式与这顾府的一干小辈们见面。这是极为损脸之事,眼下却被刘沉岙当做趣谈来调侃。 林梦瑶一阵尴尬,唯有故作不知。 那顾北辰却是面上讪讪,甚为歉疚地看了林梦瑶一眼。这婚礼之事,清泉等人早就跟顾北辰说过了,随着对林梦瑶的好感愈甚,心中的愧疚便愈甚。 “放心吧,红包总是少不了你的。不过,先且叫声嫂嫂来听听!” 一贯云淡风轻的顾北辰竟然也开起了玩笑,林梦瑶侧目,刘沉岙却是心惊。顾北辰这是在帮林梦瑶解围的!可是,天知道,他刘沉岙说出那般话来,却也是为了林梦瑶。自顾北辰醒来后,他便很少来这凝云阁,其缘由自是林梦瑶。可是,控制不住心神,他又总是想起她的一颦一笑来。 今日早间听得刘沉香在院子里诋毁林梦瑶,说她名不正言不顺之类的,他的心便悬了起来,竟生出了要为林梦瑶讨个“名正言顺”的念头来。 荒唐,可笑,不可理喻! 刘沉岙在心底嘲弄着自己,面上却是桀骜不驯之态:“待有了红包再说吧!” 说着,便转身出了门,只是跨出门槛的瞬间又故作无意地回首一瞥,目光正落在一旁静默着的林梦瑶身上。 如此凑巧,刘沉岙回首的瞬间,那林梦瑶正好抬了头,与他目光相对。接了刘沉岙的目光,林梦瑶心中一阵忐忑,这分明如前生江锦呈看她的眼神! 一时手足无措,顾北辰却不动声色开了口。嘱咐了晚间无需等他后,便随着刘沉岙出了去,而那院子里刘沉岙带来的一干奴仆,也尾随了他们鱼贯而出。 看着众人消失之后,林梦瑶捧着不安的心坐到了梳妆台前。之前便感觉到刘沉岙的心思,总以为总会时过境迁,可不想他眼中的情愫越加炙热起来。林梦瑶速速反思着己身的作为,察看一言一行可有让他误解之处,可终归是久寻而不得。 唉,世间最难解的便是情字,只希望这刘沉岙莫要给她惹出什么是非才好! 苦皱眉头,林梦瑶对着镜子梳理了发丝,目光一滞,转身便是将顾北辰赠与她的画像打开。难怪熟悉,那画中之人竟然就是自己!此番情况下,再看那首《桃夭》,便有些意味深长了…… 顾北辰不在,林梦瑶的一切事宜便总是从简的。简单用过午饭,她本打算练会儿字,不料才磨了墨,沉玉轩就差人过来唤她过去。于是,梳理一番,又带着慧珠匆匆而去。 进了沉玉轩的院子,刘氏正与顾如玉坐在树下对弈。 “来得倒也快呢!”刘氏见了林梦瑶过来,搁下棋子,笑道:“我本还想着会不会叨扰你午睡呢,看来,倒不曾了。” “梦瑶本也没有午睡的习惯,母亲挂心了。”林梦瑶乖巧俯身一拜,与顾如玉示意后,继续笑应道:“不知母亲此时唤了孩儿来,是否有何要事?” “呵呵,无事无事,我就是看辰儿又被岙儿那魔王带了出去,担心你无聊了。”刘氏一边笑道,一边指使旁边的丫鬟端了椅子过来,然后指了指:“你暂且先坐我旁边看会儿,待我跟玉儿分出了胜负来,咱娘俩再来一盘。” 林梦瑶自是应承了,观棋不语自是必然,可除了观棋,她却也观察其顾如玉的棋路来。依照棋盘上的局势,那顾如玉本是稳cao胜券的,可是,几步之后,局势便往刘氏那边倒了。是了,母女之间,总是欢喜就好,哪真要分出什么胜负来呢! 思忖着,免不得就看向了顾如玉。这一看,她却是疑惑了,只怕顾如玉走出那几步错棋,并非有心想让,而是心不在焉了。今日的顾如玉竟是满色凄怆的,偶尔抬眼,那眼中的氤氲更是似乎要落下来一般。 如此哀伤,明显可见,可刘氏却是一副丝毫不知的模样。 一时间,林梦瑶感觉到气氛微妙了。 一盘棋结束,顾如玉的棋子已经被刘氏斩杀殆尽,只见顾如玉起了身,然后对着刘氏微微俯身:“娘亲棋艺精湛,玉儿自叹不如。” “精湛可谈不上,是你这丫头退步了!”刘氏喜不自禁,乐道:“这下棋对弈,本就拼的是心,你的心不静,自然就做不到纵观全局。玉儿呀,你该当练练了!” “谨记娘亲教诲。” 顾如玉低声应着,林梦瑶却已经听出了她的哽咽之声,心中诧异却不便表露。顾如玉的母亲刘氏都不曾关注,自己又何必多管这闲事呢,更何况她来得晚,并不曾了解之前发生了什么。 “记得就好。”顾如玉依着府着身子,刘氏静看了她半晌,这才开口道:“说起来,我顾家子女琴棋书画总是出众的,这些年来,尤为你姑母为其中翘楚。昨儿个你姑母府上捎信来了,说是甚是想念你,倒不如趁了这个机会,去你姑母那好好学学。” 这话就严重了,又不是男子读书求功名,女儿家的棋艺,怎就这般苛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