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恐惧
尤金听到阿夜的叫声，瞬间便绷起了一脸的青筋，伸着手作势要去拔背上的长剑：“你小子成心气我是吗？信不信我这就砍了你？！” “啊……不是……”阿夜赶忙摇了摇手，一指尤金的背后说道：“看！好像是东利和克莱尔下来了……” 尤金和西斯蒙德听了阿夜的话，都是奇怪地“嗯”了一声，三人一起抬头向崖上望去，果然就见一大一小两个黑乎乎的身影正在顺着石壁不断向下奔来。 “多此一举，这都打完了才知道下来。”尤金似乎以为那二人是赶来帮忙的，一边哼着鼻子一边向上挥了挥手喊道：“喂！我们已经搞定了，继续往上爬吧！” 但东利和克莱尔也不知道是没听见尤金的喊声还是怎的，竟是丝毫没有停步的迹象。二人一直冲到离阿夜等人不远的地方，才微微减缓了速度…… 克莱尔是御风而行，一到三人身边便轻松地稳下了身形。但东利却是势大力沉，直等着快要撞到众人时，才一个侧身顺着崖壁滑到了一边，单手抠着一道石缝止住了下行的冲劲…… 然而瞧着克莱尔那一脸的傻笑，还有东利的气喘吁吁，阿夜却是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二位是赶下来帮忙的…… “咳咳咳咳！克莱尔……你们……怎么又下来了？”阿夜一边发问，一边不停地晃动脑袋，尽力地躲避着东利带下的石块，却是被那漫天的灰尘给呛得连连咳嗽…… “上面，有好多鱼……”就见克莱尔两眼发光地说着，还顺手擦了擦快要从嘴角边流出的口水：“但东利非要拉着我一起跑下来……” “鱼？”阿夜垮着一张脸费解地重复着克莱尔的话…… “大姐你不要逗我……咱现在可是在山上……” “真的！”克莱尔见阿夜不信，登时噘着嘴向上一指道：“你看，它们下来了。” 阿夜看着克莱尔那副坚定的样子，也是有些半信半疑地抬头向上望去，只见那雾中的确是有五条黑影正在从崖壁上疾冲而下，朝着自己这边快速地移动了过来。 而随着那些黑影越来越近，阿夜也是终于得以看清了它们的模样…… 就见那群从雾中现出身形的生物身上，都纷纷覆盖着如这山屏一般颜色的光滑皮肤；其尾部果然如克莱尔所说的那样形似鱼尾，背上和腰腹两侧也都各自生长着一片半透明的绿鳍…… 此时此刻，它们更是用腹部紧贴着山崖，一路快速地向下滑行着，时不时还会轻轻纵跃，以避开身下的尖石以及沟壑。那模样动作，看起来直如海豚戏水一般流畅潇洒…… 但除此之外，那群家伙却是各自长了一张方方正正的扁平大脸；在脸部的正中央，则有一颗满怀恶意的红色眼球深陷在眼窝当中；嘴巴虽然不像刚才那条魔虫那样大得吓人，但也同样布满着杂乱的利齿；一副下颌骨更是有如钩镰一样向斜上方探出，尖端直弯到了与其独眼平行的高度。 “要注意它们的牙和下巴！”忽然，就见一旁的东利指了指自己的下身，向几人提示着说道：“被咬到的话，就只能硬扯下来了……” 阿夜依言瞧向巨人，只见对方的小腿上果然是被咬掉了一块皮rou，剩下一个缺口正在哗哗地淌着鲜血…… 从那伤口的形状以及东利的述说来推断，想必那些魔兽不但咬合力惊人，而且在咬人的时候，其尖锐的下颌还会像鱼钩一样钩入人的身体，以防止猎物逃脱…… 然而最让阿夜感到为难的是，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放在巨人身上也许不算什么，但比起普通人类来说的话却是足有着人头般大小！ 所以，即便东利能扯掉咬在他身上的魔兽杀出重围，但阿夜却是自量着无法做到相同的事…… “来了！”就在阿夜惊疑不定的同时，挡在自己身前的尤金却是再次仗剑大吼道。 就见那些鱼形魔兽滑到几人附近之后，便嘶叫着减慢了速度，不急不慢地游荡在岩壁之上，一边试探着向众人缓缓逼近…… “克莱尔，能不能先把这几条鱼打发了？等迟一点我再请你吃好吃的！”阿夜熟知克莱尔的爱好，眼见那些凶狠的魔兽们不怀好意，说不得便只好大声地向少女请求道。 “好吧好吧……”克莱尔摸了摸肚子，不情不愿地答应道：“阿夜你说话要算数啊……”正说着，就见她那纤细的手臂猛然一挥，一阵狂风随即便卷着浓雾从山下袭来。 阿夜领教过克莱尔的厉害，见她挥手赶紧埋头闭眼，已是觉着脚下升起一股极大的推力，直吹得自己连头发都竖了起来…… 好不容易等到大风刮过，少年再睁眼时，便只见其他几个人也是和刚才的自己一般模样。想来若不是大家有捆石草绑着，只怕那一下就都得被吹飞出去。 “克莱尔，好心你出手前也稍微提醒一……”阿夜抬头说着，却是话到一半便瞠目结舌地愣在了当场…… 只见几条理应已经消失的鱼形魔兽正好端端地定在原地，身前身后却是多出了四条肌rou发达的长腿，以及那长在长腿末端的、四只鹰鹫一般的尖爪…… 而那些魔兽们便是凭借着尖爪的抓扣力，死死地附在了岩壁之上。即便是克莱尔的暴风，也拿它们无可奈何…… “克莱尔，你和阿夜一起站到我后面去！尤金、东利在前方成犄角掩护，我们三个在后方提供火力支援。这些家伙看来非常擅长在这山屏上作战，大家保持好阵型，千万别被它们给冲下去了！”紧张关头，就听西斯蒙德沉着地作出了作战部署，并身先士卒地站到了阿夜和克莱尔的中前方，使山崖上的五人排成了一个“公”字一样的阵型。 而这阵型刚刚结成不久，就见对面的那五只魔兽已是忍耐不住地怪叫着爬了下来！ 作为前阵的东利和尤金首当其冲，纷纷大喊着直立起身、舞动着拳头和长剑勇猛迎上，转眼间就和几只魔兽打成了一团…… 可出乎人意料的是，那几只魔兽也仿佛是有着战术一般，打着打着便只留下了两个同类分别牵制着巨人和魔剑士，剩余的三条则是纷纷变回了最初的游鱼形态，从左中右三个方向向着后排的三个魔法师发起了夹击！ “好聪明的家伙！”阿夜暗自惊呼了一声，眼见一只魔兽气势汹汹地从自己的左边冲锋而来，慌忙便将右手从左腋下穿过，聚集着法能在身侧凝起了一道冰墙…… 只不过，阿夜在凝结这道冰墙的时候，还特意地调动意识，将其塑成了一个紧贴着山崖的斜面…… 那疾“游”而至的魔兽似乎也是没有防备，直到它顺着冰面冲天滑起的时候才狂叫着伸出四肢，向着阿夜的头部报复似地狠狠抓来！ 阿夜避无可避之下，干脆便抬起右手，瞄着那魔兽露出的腹部顺势送了个火球出去，直将对方炸得高高飞起、横着飘了好一阵子，才带着无尽的黑烟向山下摔去…… “以前听说过一个词叫沉鱼落雁……想必说的就是死得很惨的意思吧？”阿夜暗自想着，伸手擦了把头上渗出的冷汗，却是随即“哎”的一声叫了起来…… 低头一看，少年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掌竟是被那魔兽在临死之际用脚爪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而若是刚才那发火球再晚出手个一秒，只怕自己就算脑袋没有被削，这只手也是断然不保了。 而同时被那姗姗来迟的剧痛所勾起的，却是还有一直隐藏在阿夜心中的恐惧和后怕……看着自己正在剧烈颤抖着的右手，阿夜这才恍然大悟地意识到，自从上到这龙齿山屏以来，自己竟已是两番死里逃生…… 原来如此…… 这不是皇城打架，打完了坐牢赔钱就可以解决…… 这也不是黑沼试炼，没有人会和自己讲什么三招之礼…… 这里，是连那些刀头舔血的亡命徒都不敢踏足的魔山！ 这漫山遍野之中隐藏着的，全都是嗜血好杀的魔兽！ 而上山之后，摆在自己面前的道路其实早就只剩下了一条……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然而，自己竟是连最基本的生死觉悟都没作好，便像玩寻宝游戏似地跟着其他人一起上来了吗？ “我的脑子……之前都是在想些什么啊……” 看着自己那些还在和魔兽厮杀着的队友们，阿夜大汗淋漓地怔在了原地，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慢动作，自己却是什么也喊不出、做不到，脑海里的意识随着心跳被一层层放大着，变成了空荡荡的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