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天才（下）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小西斯蒙德和几个老学究便如同被关在了地牢里一样，门外被重重卫兵把守着，而乔布斯国王除了每日派人从门洞中向宝库里送饭送水，便再没有过问过里面几人的死活。 转眼间又是一个月过去，这次虽然没人提醒，但国王还是很自觉地动身前往宝库视察。他生怕时间一长，自己就又把这茬儿给忘却了…… 不料，当国王迫不及待地掏出钥匙打开库门后，那扑面而来的惊喜却是如同上次一样地将他冲了个措手不及…… “咦？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儿？”国王揉了揉眼睛道，宝库里虽有火光，但还是很暗…… “哎？我的宝藏呢？！”国王突然意识到不对，平常那些金子宝石反射起光线来可是相当耀眼…… “他们走了……”小西斯蒙德举着那把乌金断剑在灯下照着，一手指了指地上说道：“你的宝藏不都在这儿吗？” “走了？！怎么走的？走哪儿去了……不！先别管那个……”乔布斯国王瞠圆了双眼地连声问道，却又随即甩了甩他那半秃的脑袋，弯身抓起一把黑不溜秋的杂物递到了小西斯蒙德面前：“麻烦你给我解释一下，我的宝藏怎么都变成这副模样了？！” “不是你叫我帮你变乌金的吗？”小西斯蒙德说着，手里抄着的一块宝石陡然变成了黢黑一团。 “但你这变得也不像啊？”国王眼泪都快急出来了，那些黑货的硬度捏起来依旧是和蛋壳不相上下…… “还没成功嘛……”小西斯蒙德理所当然地说道，小小的魔手继续向那一小撮幸存的宝藏们摸去…… “滚蛋！”乔布斯怒骂着一扬手，小男孩儿便如同脱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啪”的一声狠狠撞在了墙角里。 “兔了个崽儿！别给我装大瓣儿蒜！”乔布斯拔出宝剑咆哮道：“变不出来，我砍了你！” “好啊……”小西斯蒙德被国王一巴掌打得右颊高高肿起，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是满含笑意：“杀了我，你这众多的宝藏就是我的陪葬……” “臭小子……”乔布斯直被气得七窍生烟，一把扔下剑回身朝门外的卫兵喝到：“来人啊，马上把这小子的父母兄弟都给我抓来！” “别白费劲了……”小西斯蒙德扶着墙根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我爸妈早就被那几位老先生接走了……你以为我会让他们留在那里，等着你去抓吗？” 国王这下算是真的傻眼了，万没想到自己竟会着了个三岁熊孩子的道儿……只见他如天打木鸡一般在原地呆不拉几地站了半晌，这才结结巴巴地开口问道：“你……你……你是想怎样？” “不是我故意刁难你，只是……这个神之金属真的很奇特……”小西斯蒙德弯腰捡起那把跌在地上的断剑说道：“帮我换个好点的环境，再给我多找几本书来，我再好好参详参详……” “我……这……你……”国王满心的纠结都写在了脸上。 “怎么，不愿意吗？”男孩儿眯着眼问道。 “随……随便你吧……”乔布斯沮丧地挥了挥手，破罐子破摔似地答应了下来。 于是，小西斯蒙德便顺利地在王宫里得到了一栋明亮而宽敞的大房，不但有专门的佣人供他使唤，衣食住宿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他要求的各类书籍也都是被如期送到。 只不过，他的行动却也依旧是被限制在了那房间之内，不但在外面看守他的卫兵数量比在宝库时翻了三倍，他的那些贴身佣人也都纷纷怀揣了要对他紧密监视的指令。所有人都被国王三缄其口，吩咐万不得向外面走漏半点消息。 几个大学士逃脱之后，乔布斯便没有一天不担心他们会去向皇家魔法院告发自己。而小西斯蒙德在他眼里也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烫手山芋，若不是对方身背着自己一库宝物的巨债，国王真恨不得立刻便将其放生野外……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魔法院一直都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可国王到底还是对自己当初的那番野心彻底没了念想，说不得便只好和小西斯蒙德商量着，干脆这乌金也别变了，就把之前被他变成废物的那些宝藏变回来就好…… “成大事者岂可半途而废？！”已经五岁了的西斯蒙德断然拒绝了乔布斯的建议…… “陛下，您要坚持。”男孩劝道，稚气未脱的脸上写满了坚毅。 “坚你大爷……”国王哭喊着跑出了小西斯蒙德的房间，一颗心死得哇凉哇凉。 自此，乔布斯便再也没去看过小西斯蒙德。而男孩也好像是铁了心要跟那乌金一决胜负似的，每日里抱着那断剑沉思苦想，竟是既不逃走也不抱怨，只有书看完了的时候才会让人去帮他找新的过来。 一转眼，十三年时间匆匆而过…… 几个一直看守西斯蒙德的卫兵再也熬不下去，只得壮着胆子求见国王说想换换岗位…… 国王这才骤然想起，自己的王宫里原来还住着这么一条蛀虫…… 一时间，乔布斯但见无数的金银财宝从自己的眼前划过，直惹得他一阵剧烈的肝儿颤…… 然而，就在这时，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国王的几个公主也在这一天里心急火燎地冲上了大殿…… “父王，您关在宫里的那个年轻人……是谁啊？”国王的大女儿满脸绯红地问道…… “他长得好帅……”二公主双眼无焦，一副心思似乎已是飞在了九霄云外…… “我非他不嫁！”一向快人快语的幺妹快人快语地说道。 “苦了个瓜……快派人去皇城向魔法院禀报……”乔布斯国王连口头禅都被吓成了植物系的：“我认倒霉了还不行吗？赶紧让他们把这个怪胎给我请走！” 于是，一个星期之后，乔布斯国王带着一位一袭白袍的老头出现在了西斯蒙德的房间当中…… “哟！来了？”已经长大成人的西斯蒙德撩开眼前的长发，从堆积如山的书本中探头向国王打着招呼，又一扭头望了望那老头，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位大爷是？” 白袍老头儿呵呵一笑，不待乔布斯开口介绍，已是轻轻摘下了头上的尖帽，一探手从其中抽了只兔子出来…… “了不起！”西斯蒙德竖起大拇指笑道，一边扒拉着身边的书籍给那二位腾出了坐的地方…… “还没想出来吗？”那老人也真不讲究，直接坐在书本堆成的座位上，向瞧着那断剑出神的西斯蒙德问道。 “搞不懂……”西斯蒙德眯着眼摇了摇头：“我已经把这世上所有的金属都摸透了，却就是弄不出和这‘神之金属’一模一样的东西……” 西斯蒙德说着，伸手从一旁扯出了一把长剑。就见那武器表面上看来已是和那乌金断剑全无区别，却是在西斯蒙德的用力一敲之下化作了无数闪着冷光的碎片…… “看，又失败了……”西斯蒙德略带沮丧地说道。 “没关系没关系，就这样放弃也好。”乔布斯伸手想去取回那把乌金断剑，却是被身旁的老者先手拿了过去…… 瞅了一会儿之后，老者又把那断剑塞回到了西斯蒙德的手上…… “‘神之金属’，就一定真的是金属吗？” 老头问着，又从地上捡起一片刚才的黑色碎块，也是同样地放在了少年的另一只手里…… “失败……就一定真的是失败吗？” 听着白袍老头的话语，国王的脸上不由爬满了问号，但还不待他稍作腹诽，却是只见对面的西斯蒙德猛然舒开了眉头，紧接着便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西斯蒙德笑得酣畅淋漓，盘踞心头十几年的谜题终于豁然开朗！ 只见他一边笑着，一手轻轻一握，那无坚不摧的乌金断剑竟是应声而碎，和刚才那“失败品”一样，落得遍地都是…… “呃……”亲眼见识了鸡飞蛋打的乔布斯国王双眼一翻，吐着白沫晕倒在了地上。 而西斯蒙德也是单膝跪倒，冲着那白袍老人心悦诚服地低头道：“多谢老师指点迷津。” “起来吧……”老人微笑着扶起少年，望着对方的眼神里不由多了几分怜惜：“痴人哪，整整一十三年，你这又是何苦？” “研究魔法很有意思……”西斯蒙德挠着头上的乱发笑道，又瞥眼瞧了瞧地上昏迷不醒的国王：“若不是他，只怕我也没有这么好的环境，看不到这么多的书……” “嗯……”老人点了点头道：“若不是看你有这番心思，又能如此苦中作乐，我早就把你从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手中接走了。” “老师您是从魔法院来的？”西斯蒙德双眼放光地问道，之前早就听那几个被他放走大学士说过，魔法院对热砂国国王的所作所为绝对不会放任不管。 “是啊……”老头笑着眨巴了几下眼睛道：“要不要随我一同去那儿看看？” 就这样，西斯蒙德便跟着那白袍老者离开了热砂国，一路来到了雷鼓皇城…… 而雄伟的象牙圣塔前，几个白发苍苍的大学士和少年的家人则是早已守候在了那里…… 当堂堂一表的西斯蒙德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时，他那阔别多年的父母再也忍不住激动的泪水，一把抱着他们的儿子痛哭了起来。而那几位对西斯蒙德感恩戴德的老人也是不停地擦拭着双眼，絮絮叨叨地表达着自己的感激之情…… “你若是决定入院，现在就可以跟我来……”待众人的情绪稍稍平复之后，白袍老者向西斯蒙德伸出手道：“你的资质人品，老朽敢做担保。” “安东尼大法师阁下……”已经在路上得知了大法师身份的西斯蒙德并没有去握对方的手，反倒是抹着脸上的泪痕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想……再陪我父母一段日子……三年之后，我一定会凭着自己的实力考取入院。等那时候，还请老师不吝赐教。” 安东尼略微一怔，却也隐约预料到对方有此答复，不由略带惋惜地收回了手，含笑说道：“好，那我便在院中等你……” “是！”西斯蒙德大声答应着，朝大法师深深鞠下一躬…… 三年之后，心无旁骛的西斯蒙德果然在魔法院的选拔考试中轻松胜出，以三项考试全部第一名的过人成绩考取入院。而在魔法院中，他不但和昔日的恩师再度相逢，也就此认识了早他一届入院、在当时被魔法院众人称为“天才”的魔法少女——莉莉丝…… 在接下来的十年中，西斯蒙德虽然因为只参加了一次早课而被总训导官乌顿怀恨在心，但却是因在其他的事务中表现卓越，从而不断破格晋升…… 可就当他成为高阶法师，风头名声隐隐盖过了新任大法师的莉莉丝时，西斯蒙德却忽然选择了韬光养晦，每天就是埋头研究收藏在魔法院内的各类资料，从此再也没有踏出过皇城一步。 这位天才的如此举动，自然是引起了无数人的疑惑。却不知他是在暗中得到了安东尼大法师的命令，要他严密看守被关押在皇城地牢中的一众邪法师…… 当然，西斯蒙德这样做也有一部分是出于他个人的心意。但由于他一向做事乖张，就连和他紧密联系的安东尼大人也是无法得知他的这份心思。 日子就这么有条不紊地过着，直到新皇时代百年/庆典的前一天，身为皇家魔法院选拔考试副监考官的西斯蒙德忽然被一名名叫阿夜的少年考生吸引了注意力…… 不知为何，西斯蒙德只觉得在前两场考试中连拔头筹的阿夜周身都在散发着一种古怪的气息，竟是隐隐约约地，让他感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似曾相识…… 于是，这位八卦的副监考官通过某种不正当的途径，全程观察了那位考生在第三场考试中所遇到的幻境…… 结果，不但是惊异于对方在“命运罗盘”中的表现，西斯蒙德更是在听到阿夜斩钉截铁地说出“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一定不会让身边的人遭受苦难”这句话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对这个奇特的少年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之后，阿夜“毁”酒吧、入地牢、斗恶龙、再入院的一系列遭遇都被忙里抽闲的高阶法师着实留意了一番。各种事件串联在一起后，直让西斯蒙德觉得，这个貌似简单的少年仿佛天生具有着某种复杂的特质，会将各种大不幸的事情都吸引到自己身边，并连带着自己身边的人一同不幸…… “但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家伙，却是在考试时说出了与他那特质如此相驳的一句话来？！” 西斯蒙德忍俊不止地想道，一时间仿佛又看到了一柄黑漆漆的乌金短剑…… 于是，待得枢密院前来委托之时，心痒难搔的西斯蒙德便再也按捺不住，悄悄在他那位后辈的法袍上施了魔法，令少年高举的双手一时无法放下…… 而高阶法师自己也顺势接下了前往魔山的领队之职，一方面是想沿途查访逃走的邪法师们，另一方面则是打算趁机好好琢磨清楚令阿夜身上气息如此奇异的缘由所在…… 同时，他还捎带上了名为克莱尔的暴风少女。毕竟对于身份法能有异常者，西斯蒙德一向都是怀着比较谨慎的态度…… “快马加鞭哪二位！今天的日子，可不会过得很轻松啊……”西斯蒙德挥着手向身后的两个魔法院新人招呼道，一边大踏步地向着城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就让我这个‘天才’……来好好检验一下你那奇怪的‘天命’吧……”西斯蒙德迎着扑面而来的细雨，眯着双眼喃喃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