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麻烦

    “小今，妾身以为，当今天下能够劳动‘风尘三怪’大驾，且是能让他们上咱们古家堡提亲的，恐怕只有五个半人！”水灵儿的声音不仅悦耳动听，连说出的话，也让人忍俊不禁。这世上有好人、坏人，有男人、女人，却哪里有半个人的！

    果然，甄和尚已开口道：“见过半只螃蟹、半碗酒，洒家却从来没听过人也可以有半个的！”

    贾道士则道，“半个人？莫非是将一个人横着或竖着切成两半。不过，那有了半个人，岂不是也有了半个鬼？又或者有半人半鬼，老道可要好好向古夫人讨教了，回头也好去学个最新的鬼符！”

    仇要饭连连摇头，道，“错了、错了，人若是被切成两半，不管是横着切，还是竖着切，都只能是个死人，既是死人，又何来半个人呢！”

    水灵儿咯咯笑道“仇先生说的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但这半个人却还真的没有。贱妾所说的半个人，其实并不是具体的哪个人，事实上，这半个人可以是张三，也可以是李四，当然，在昨天晚上的时候，还可以是小女梦云！”

    甄和尚哈哈笑道：“洒家素闻古夫人聪明过人，今日见了，果然厉害！”

    贾道士也笑道：“知女莫若母，古小姐一直与咱们在一起，古夫人竟然也能知道咱们的玩法，并且还知道古小姐一定是赢了，的确厉害！”

    仇要饭道：“没错，古小姐赢了咱们，自然她让咱们做什么，咱们就得做什么。她若是让我们替她向她爹爹求亲，咱们也只能照办。不过，既是打赌，那对任何人而言，输赢便皆是半数几率，岂不正是半个人！”

    水灵儿忙道：“三位果然厉害，不过，你们远道而来，显然不是小女所安排。这半个人呢，自然就不是小女了。”水灵儿略一沉吟，又道：“少林智云住持早已闭关半年，武当鹤翔道长也于三个月前正式宣布退出武林，今生再也不过问江湖之事，衡山派的清静散人前段时间便在此间做客，贱妾也未听散人说过此事。此外，拙夫小今的面子，三位虽然也愿意给点，但小今绝不会麻烦三位此事。如此看来，能够劳烦三位的，恐怕便只有江南飞鱼帮帮主李长天了。所以，贱妾眼拙，若是没有看错的话，对面立着的这位少年，便是李帮主家的公子李若一！”

    被人点了姓名，李若一仍旧只是抱臂站定，脸上不带一丝表情地回道：“见过古夫人，在下正是李若一！”

    一旁的古梦云见了，心中怒火又生，但她在古今面前，可以发火，却不敢在水灵儿面前有丝毫的造次。她忽地眉头一皱，口中却是娇唤一声：“娘，女儿不愿嫁人！”

    水灵儿神情一凛，声音也完全换了模样，不再是先前的娇媚、清亮，而是严肃、严厉，只听她沉声斥道：“放肆，这婚姻之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古梦云急道：“可是，娘……”

    水灵儿仍旧厉声道：“没有什么可是，都是你爹将你宠得不成样子！来呀，将她关入听涛阁去，若是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娘……”古梦云脸色大变，又转头去看古今，“爹……”

    古今听了，心里也是不忍，又见古梦云脸上的神情，心中更是不忍，但他非但没有出声，却还将头慢慢地扭转了过去，不去瞧古梦云一眼。

    古今的心里很清楚，在他们的几个孩子中，水灵儿其实是最疼爱古梦云的，但她今日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是以心中虽有不忍，却也不愿意反驳水灵儿的话。

    果然，古梦云被押走后，水灵儿便正色道：“三位远道前来，恐怕并非只是为了向古家堡提亲……”

    甄和尚皮笑rou不笑，轻声道：“哦？那古夫人以为咱们三个老东西大老远地跑过来不是为了提亲，又是为了什么呢？”

    贾道士道：“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比咱们向古堡主提亲更重要的呢？”

    仇要饭道：“若不是为了提亲，咱们又何必带着若一呢！”

    水灵儿道：“麻烦，当然是飞鱼帮遇到了大麻烦，很大、很大的大麻烦！”

    甄和尚神色一变，旋即又哈哈大笑起来：“麻烦？堂堂飞鱼帮会遇到很大的麻烦？”

    贾道士也大声道：“谁敢找飞鱼帮的麻烦？李长天叱咤江湖这么多年，他们若是不去找别人的麻烦，别人叩头烧香还来不及，谁又吃了豹子胆，敢找飞鱼帮的麻烦！”

    仇要饭是冷笑数声，忽地叹道则：“其实，飞鱼帮一直都有麻烦，我们每个人都有麻烦，不过呢，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飞鱼帮若是有了麻烦，他李长天与我们三个老东西交情还算不错，又岂会将烦恼带给我们，拖我们下水。再则说了，就算真的有了烦恼，我们三人自寻烦恼也就罢了，又何必将麻烦带到这里，还要麻烦你们呢！”

    水灵儿的神色愈发地凝重，长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仇先生说得不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麻烦这东西，的确是不该随便带给别人的。但若是这个麻烦太大、太过棘手，有时候，也不得不带给别人！哪怕这个别人是你曾经的敌人，但在足够大的麻烦面前，敌人似乎也可以变成朋友，可以并肩作战！”

    甄和尚忽地跳了起来，大声道：“古夫人是在讲笑话么？但这一点都不好笑！”

    贾道士连忙伸手拉住甄和尚，低声道：“古夫人恐怕不是在讲什么笑话，物极必反，从来都是这样的道理。所以，在这世界上，没有一直的朋友，也没有一直的敌人。”

    仇要饭道：“不过，老叫花子不明白的是，古夫人何以会确信飞鱼帮有了麻烦，并且是很大、很大的麻烦？”

    水灵儿道：“若非极大的麻烦，你们又何必千里迢迢地来到此处！若是妾身所料不差，此刻的李帮主只怕……”说到此处，水灵儿的面色更加凝重，声音也越发低沉，“只怕他已经作古，你们远来，恐怕不是为了什么提亲，而是为了躲避麻烦……”

    古今的脸上，已是一脸的疑惑与震惊。先前水灵儿突然出现，已让他很是惊讶，之后水灵儿怒责古梦云，并将她关到听涛阁去，则更让他困惑！与水灵儿结婚至今，他几乎很少见到她发怒。很显然，对于“风尘三怪”的突然造访，水灵儿已经觉察出了什么。不过，从水灵儿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古今还是震惊不已，忍不住道：“灵儿，你早就不问江湖之事，这李帮主是何等的英雄，飞鱼帮又是何等显赫的帮派，谁敢这么大胆，去找飞鱼帮、李帮主的麻烦，你切不可乱说！”

    水灵儿转头看了一眼古今，轻声道：“第一、飞鱼帮李家与咱们古家堡是世仇，李长天若非遭遇极大凶险，或是遇到了天大的难题，他绝对不会向咱们古家开口任何事；第二、古家堡虽然不小，在江湖上也略有薄名，但若是有人想要见见小今，恐怕真的算不上是什么难事。尤其是像三位这样的高人，只要传出消息来，小今一定会出堡相迎！可三位远道过来，没有去找小今，却去同小女打赌，三位虽然游戏人间，不拘小节，但普天下能赢三位的人，恐怕却并不太多，至于小女，便是十个、百个加在一起，也绝非三位的对手。但三位非但去找她赌了一场，并且居然还让她赢了！很显然，三位便是冲着小女来的！倘若梦云这丫头心情好了，还有什么事会让你拒绝呢？第三、李长天为人虽是豪爽至极，但他却也有小气的地方，那就是他太宝贝他这个儿子！这么多年来，江湖上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李长天有一个儿子，却几乎没有几个人见过他这个儿子！可如今，他的宝贝儿子却同三位一起过来，李长天若是还活着，就绝对不会做这样的决定！更何况，方才李公子闪身进来时，衣袂带风，恰好露出了里面的一抹缞麻！”

    古今的眼眸渐渐明亮了起来，但他的眉间却也渐渐地深锁起来。

    甄和尚叹道：“古夫人说得竟是分毫不差！”

    贾道士道：“和尚兄此言差矣，古夫人是分析得不错，但她终究说错了一点，并且是很关键的一点！”

    仇要饭跟着叹道：“在老叫花子看来，古夫人其实并没有说错，相反，古夫人却看得很清楚，再清楚不过了！否则的话，她也不会出来见咱们，更不会将她那宝贝女儿赶到那个什么听涛阁去了！”

    古今也叹了口气，道：“仇兄说得不错，这十年来，非但是灵儿甚少过问江湖之事，便是老夫也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近来发生的许多事，老夫委实不知。不过，她今日突然出来见客，老夫欣喜之余，也觉不妙。只是，老夫委实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人敢找飞鱼帮的麻烦。更没有想到，李帮主他竟然……”

    李若一脸上的肌rou微微抽动，双目也似要喷出火来，但他还是不发一言。一旁的甄和尚却抢是叹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长天兄一生豪爽，将兄弟情谊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却不料到头来！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贾道士也长叹一声道，“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其实，李长天遇难的消息，咱们也是在半路上才知道的。他命当如此，咱们无力挽回。不过，我们既然受了人家的委托，也当忠人之事。所以，也就顾不上其他的事，只能厚着老脸前来古家堡了！”

    仇要饭道，“咱们怕堡主不肯收留，就想出了这么一个笨办法，却是让你们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