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与天下为敌又何妨？

    吕布听闻门外有名曹孟德之人拜访之时，还有些惊讶。

    自入雒阳之后，他特意挑了一个偏僻些的居所，而没有住进原来自己的吕府——实际上那里现在也被董卓赏赐了其他人，似乎是要故意恶心自己。

    而这几天他与联盟中其他人也没有什么交集，如他最早所说的那样，尽量保持低调。

    如今这一封圣旨显然是要打破这种可以伪装出来的平静，但他也不会想到有人会来的这么快，更想不到第一个来的人会是曹cao。

    当然联盟盟主登门造访，那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吕布就算心中有些猜测，而且还不会是什么好事情，却也不可能将之就这么拒之门外，所以命人将其领进来。

    他这府邸不大，但前任是个商贾却要附庸风雅，故意将里面弄得弯弯绕绕，真没有熟路的人引领着，就算能找得到方向也得走昏了头去。

    而有吕府下人引领，不多久曹cao就跟着进来了，下人报了一声带到就退下去了，而曹cao则是欣然笑道：“恭喜奉先得如此良机，可谓是一步而登天啊！”

    吕布心中一动，也长笑一声，道：“同喜同喜啊，这都是圣命眷顾，也可说是布自己的气运，赶得救驾立下大功。”

    曹cao本是故意用此话来挤兑吕布，却没想到对方压根不放在心上，再望见吕布脸上满是志得意满，不由暗暗咬牙。微不可查的冷哼了一声后，还是堆起了脸上的笑容。道：“奉先能得天子垂幸，往后只怕cao也要仰仗一二了。”

    吕布似乎没有丝毫谦虚的自觉，摆摆手道：“哎，这个好说好说，若当初不是孟德兄引荐入这讨董诸侯联盟，也没有某的今日啊，自是不会忘记孟德兄的功劳的。”

    说到“功劳”两个字眼的时候，吕布还特意加重了音、拿捏了一下强调。听起来就显得特别刺耳了。

    曹cao背在身后的手攥成了拳头，但这是早就预想过的情况，所以他沉默了片刻，就又问道：“不过奉先可想清楚了，这未必是一件好事？”

    吕布歪着脑袋，一脸无辜道：“不知孟德何处此言啊？”

    “呵，奉先当听说过。cao的父亲曹公嵩，曾经便是三公之一的太尉？”

    “这是当然，”吕布点头，很没有自觉地口无遮拦：“听说这是孟德兄那个宦官祖父在先帝面前美言，又因先帝以卖官鬻爵为乐，适逢汝父出价合当便封了一个三公之位。不过应当只是一个挂名而无实权吧，毕竟当时军事大权应多掌握在大将军何进之手？”

    吕布对这段历史其实并不是很清楚，不过不妨碍他说出自己的看法，虽然这里面肯定有些故意的成分，谁叫他面前站着的是曹cao呢。

    曹cao深吸口气。强作笑道：“奉先说笑了……cao想说的是，奉先未曾在朝任官。不知为官需要什么，更不知三公乃是要职，尤其如今国贼始除，正是朝堂整顿清平之时，诸事压身cao恐奉先会承受不住啊。”

    吕布眉头一挑，不以为然道：“孟德兄此言差矣，这太尉的确实数要职，可此乃天子之命，布也不敢不从，至于其他多余，却不需要孟德兄cao心了吧？”

    曹cao这个时候终于再也憋不住了，真是他越不想听到什么样的话，吕布便偏偏要讲什么样的话，他越不想看到什么样的情况发生，吕布却偏偏要让它发生，尽管或许并非有意跟他作对，但他这时候要还能继续守着脾气，不愠不怒不躁不起，那他也对不起体内流淌的男儿血性了，他沉声喝道：“吕奉先你……”

    “嗯？”吕布心头暗笑这就忍不住了，脸上也带着笑容，跟着站起来，只是动作的幅度显得很慢，却偏偏在这过程中，让曹cao深切感受到了他目光中的森冷。

    自己面对的不是绵羊、也非是什么老虎，而是一匹狼、一匹狼王，他勇猛无畏、却又狡猾多端，曹cao从未有一刻如此刻，这般深切地感受到来自于吕布的威胁，这不是因为武力，或者说不单单是因为武力的威慑，而是全方位的压迫。

    这是一个不只是要忌惮更值得他重视和小心的，敌人！

    原本这就算是吕府的偏厅，空间比较狭小，所以现在彼此所处位置的距离很近，只隔着几步远而已，此时站在吕布的对面，曹cao整个人都显得缩小了一圈，当然不是他变小了，而是将吕布映衬得太高大了，本身吕布的身形在当世汉人武将中恐怕也只有那关羽有得一比，曹cao身材矮小更是出了名的，这样一对比结果可想而知。

    不过即便是仰视着吕布，曹cao的气场竟然也丝毫不弱，吕布虽然不惧，心中却也必须赞叹，为这曹cao而赞叹，他的气度在有些方面连自己都是要自愧不如的。

    不过赞叹归赞叹，面对曹cao吕布一点儿不会示弱，“孟德何必动怒呢，布的出身想必你也知道，家族中人无甚大志，只希望布能够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如今这便是一个好时机，孟德何以以为某就会放弃了，就因为孟德一言？”

    这话一出，几乎就等于说他已经完全知道了曹cao的意图，刚刚就是在故意激怒他。

    此时的吕布目光中透着几分戏谑，言语间又带着几分嘲讽，看着曹cao，不过曹cao这时候反而又冷静下来了。

    他虽然早熟而且历经波折才有了今天的权势地位，但人难免有失态的时候，曹cao的失态就在于他发现了超出掌控的事情，而来找吕布的那一刻他就等于失去了一部分主动，再加上吕布的有意引导，才有了刚才那一幕，不过也只是一会儿时间，他就恢复了冷静，这让看出了这点的吕布心中暗自可惜。

    不过越是难搞的对手，搞定了才更有成就感不是么？

    曹cao深吸口气，淡淡道：“其实cao也是为奉先考虑，虽说三公的名声是好，威望也高，可奉先也当知道如今时局未定，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奉先有那个自信，能够面对接踵而至的大小麻烦么？”

    吕布哈哈大笑道：“孟德此言，还是留给自己吧，我吕奉先最不怕的就是麻烦，麻烦来得越多越好，只要天子认可，吕奉先便是与天下为敌，却又有何妨？”

    “哼！”刚刚在吕布左下首那个位置上坐下来屁股还没有坐热的曹cao突然刷的起身，望着吕布的眼神再不复先前那般平静，“那cao只望奉先能好自为之！”

    “孟德要走？那恕不远送了啊……”

    见吕布口中说着身体却连动都未动一下，曹cao摇摇头似乎在为他可惜什么，不过吕布始终无动于衷，他终于将自己心中最后一丝希冀掐断，甩一甩袖袍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