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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笔下乾坤

    宁舟有意伐心,便道:“边道友,你为一己私欲,不识天数,妄动刀兵,自毁诺言,如此种种,着实叫我轻看,宁某不屑杀你,你自绝于此吧!”

    这话可甚是辛辣,有锥心剜rou之力,边崖月生平,何曾被这样对待过。

    他听了这话,双目通红,死死盯着宁舟,那心毒如浪翻腾,鼓动他越发不宁,脑中如有无数声音,七嘴八舌说来说去。

    “这宁舟虽然过分,但所言不差,我看你还是一死百了。“

    又有声音道:“你自家行事,他人怎有资格置评,就算他说的是对的,那又如何,快快动手,杀他性命,将其剐rou剔骨,抽拔魂魄,点了魂灯,好叫他知晓你的威风。”

    还有声音道:“你所行种种,乃世间大道,是为了宗门大事,一切都是顺理成章,来采庚没有因此责怪与你,就是明证。”

    如此诸般,不可胜数,各样各样匪夷所思的话语,一字一句的钻入边崖月脑海,似被这些声音吵的烦闷,仰天大叫一声,“不用说了,我必了结宁舟!”

    宁舟微微一怔,不知边崖月在跟谁说话,观其神色,面目阴沉晦暗,双眼邪火飞飞,分外狰狞,脸庞扭曲,似成疯魔之态,略略一思,有了几分明悟。

    边崖月话音一落,脑中声音又一一不见,而他居然丝毫不奇怪,只是打量宁舟。

    见那幽暗峡谷中,铺散这轻纱薄雾的般银沙,不可计数,这亿万银沙飘渺无虚,星光朦胧,照的一片通亮,似静止不动,又像滚空飞腾,只听沙沙声不绝于耳。

    他捏了一诀,想要收回流阳青火,冥冥中感应到一股压制之力,若是以往,定会想别的法子,可这会儿迷了心智,倔强的牛一样非要较劲,拼命催发法力。

    宁舟淡然一笑,乐得如此,星沙转动,展开无穷途径,曲弯无尽,如似庞大的迷宫。

    这两极流沙,实如天上星空映照,极为浩大,隔绝内外。

    试了一阵子,边崖月看实在不可为,一发狠又是太乙惯天术。

    此门神通,威力相当厉害,宁舟不来逞强,收了流阳青火,一闪身避了开去。

    神通落处,咔嚓连震,砸的石块乱飞,烟尘四起,竟把一块崖壁生生给击穿。

    宁舟远处立定,发现外丹之力,所余无多,微微暗叹,看来还是要动个真章。

    不过他也看了出来,边崖月撑不到多久了。

    “如要败它,那********免不了又要摄取许多,看来得想个法子才是。”宁舟微微思量,有了章程,“我且装作不支,令他轻视于我,趁其不备,再做计较。

    他做出惶恐之色,畏畏缩缩站在一边,“我方才都是玩笑之语,道友切莫当真,你如要禁棋,我给你就是。”

    边崖月哈哈大笑,狂态尽显,“你若早说,我还可给你留个全尸,如今我非把你剁成齑粉,生啖你rou不可。”

    宁舟做出苦脸,愈发害怕的样子,转身就跑。

    边崖月面色狰狞,恶狠狠叫了声,飞身追来,扬手甩出千数符箓,密如渔网,噼啪乱打一气,雷轰电闪。

    宁舟边打边退,暗暗散出自身气息,引边崖月一路寻来。

    却道边崖月有一术,唤作太乙混元桩,能定人身形,使其不可移动,他还未修炼到高深境地,还需先行摄人气息,才可发动。

    虽然他心智朦朦,但斗法本能依然还在,摊开手看掌中符箓,上有丝线,蚁xue蚯巢般的九曲连环,凹陷处光晕流转,水一样流淌,而大部分却没填满。rou眼可见的,本来缓缓增长的光晕,陡然飞速增涨。

    边崖月脸上一喜,“待我发此神通,看你再往哪里躲。”

    宁舟引着他一路而行,专走犄角旮旯之处,却是在找一个好下手的地方。

    忽然他眼前一亮,见到前方有一个洞xue,洞口有大团大团的寒气喷出来,只看一眼,就知这洞xue颇深,最里面有一条地下河。

    “这里面狭小逼仄,就这儿了。”对边崖月略一撩拨,闪身入洞。

    边崖月不假思索直追而入,忽而有数道寒光直奔面门,他也不怕,使了个法,荡开飞刀,冲进去就斗了起来。

    半晌之后,宁舟估摸着差不多了,故意卖了个破绽,果不其然,边崖月欣喜若狂,赶紧挨近宁舟,在十数丈内,喝了声,就有一道金光飞出,把宁舟定在原处,不可动弹。

    又是张口一吹,口中飞出一道青烟,寒气直冒,不远处的地下河水都凝成冰块,雾气也纷纷成了冰屑,。

    这青烟却是那流阴青火,看似寒冷,实则火毒更甚,旁人不知就里,定要着道。

    这青烟一去,绕着宁舟转了一圈,冷焰熏灼不休,见此,边崖月只当宁舟死了,又听一声惨叫,再也忍不住仰天大笑,其声鬼哭狼嚎。

    正在这时候,宁舟通体法力,震开混元桩,一步踏到边崖月面前,因为速度太快,衣袍猎猎如风帆满涨。

    边崖月就看见一只手掌盖头而来,想要躲闪,可石洞狭窄,根本没有躲避余地,就感觉宁舟仿佛从沙场冲出的猛将,浑身上下,散发着那无边血气,铺天盖地,忍不住心头一紧,似让凶兽盯上了,心房不争气的狂跳不止,浑身汗毛乍起,肌rou也紧绷了起来,掌未到,那股气浪压迫的几乎呼吸欲窒。

    他一咬牙,死中求生,丹罡列如墙壁,可怎敌的住宁舟那神勇刚猛之力,掌力如铁,碎裂金钢,砰地一声,正中前胸,五指大印,凹近三分既收,不然这一掌,铁定打穿rou身。

    潜在劲力透体而入,脏腑碎成齑粉浆糊,后背细xiaoxue道,纷纷炸裂,破烂的跟个莲蓬喷壶一样,鲜血撒了整整一墙壁。

    宁舟务求一击毙杀,无可避免的死状极其惨烈。

    宁舟有心设局,早就有防备,也知悉边崖月诸般手段,可说是以有心算无心,后者更是状态不佳,他不胜也难。

    他力道坚躯,体内元息不灭,循环不休,就算一息尚存,也能活转过来,那流阴青火虽是厉害,也伤不得他性命。

    把手一招,收了流阴青火,也不知是何物所造,刀剑难伤,端的是奇妙,也不多看,留待以后细细研究。

    转身看了边崖月一眼,收了其所有物,一挥袖拂下无数细小碎石,将其埋了下去。

    宁舟埋掉边崖月后,刚要转身,忽见从石块堆里,有一缕幽烟钻了出来,竟有香气,令人神魂欲醉,恨不能将那幽烟吞食掉。索性这一战从始至终,都是用的外丹,只有最后关头,动用了自身之力,所沾染的鲸鳐气并不多,加上他本就有心提防,倒没想迷了神智。

    他看见此气,本能的想要设法灭了,但脑中猛然回忆起钟毓秀曾言,要泄去体内那牵丝惑戾需杀人,可他把边崖月灭杀,本身那怪气并无削减一分。

    “照此来看,其关键就在这幽烟当中。”宁舟目中神光闪动,细细思索,把手一招,取了那幽烟入手。

    另一边,越长信也与来采庚斗到紧要关头。

    从场面上看,越长信则是落入下风,他与来采庚斗法之时,还心心念念宁舟背叛之事,从情理上讲,与人搏杀,极为紧张,哪有时间想其他事情。

    可是心魔丛生之下,正常人的情理就说不通了,于是分心之下,哪是来采庚的敌手。

    虽然他竭力不去想,但这心魔有那鲸鳐气作怪,哪是轻易间就能消弭的。

    索性在这心魔不会厚此薄彼,来采庚身上也沾染许多,心中潜伏之念,也搅得的不得安身。

    与越长信,边崖月同样,来采庚陷入此境,也不觉得奇怪,正因如此,他们越来越偏离本来面目,因境遇不同,经历不同,纵然沾染同样的心毒,状况也略有区别。

    不过有一点是相同的,残忍弑杀,仿佛天地间只能自己一人独活,其他人必须杀灭。

    来采庚驭动一根长毛大笔状的宝物,黑亮圆润,笔尖也是浓黑,似乎蘸满了墨汁,在空中挥挥描描,须臾间勾勒出一个囚笼,往越长信罩了过去。

    这根大笔也是件奇特宝贝,凡是自身所见之物,都可描绘出来,犹若实质,秉其特性。

    越长信面色冷峻,他袖一抖,如挥动一根无形的拂尘,细细金玉之光横贯虚空,乍一看去,不下数万缕,卷动之间,如神龙摇首,长须摆动。

    唰的一声,切得囚笼不成模样,来采庚瞧了一眼,大笔不停挥动,有山有水,有日有月,有人有物,有屋有田,千奇百怪,各自闪动奇异光芒,这些东西星罗棋布,似有格局,竟然逐成一个世界,不过片刻之间,就把越长信逼到其中。

    越长信举目一看,眼前所见,一切都像是真的,水在潺潺的流,鱼在慢慢的游,云在轻轻的飘,近处有村寨人家,还有人生火煮饭,炊烟缭缭,远方有江河湍流,山岛竦峙,四方四野,景色美好如画,绿柳白杨,白沙浅滩。

    望此美景,心生无边惬意,只想永久在此生活,离开那些尔虞我诈,是是非非,做个清闲散人,无边快哉。

    不知不觉间,越长信渐生陶醉之色,看那天边有云飘来,那大片云彩连绵起伏,一簇一簇的飘荡,忽而合拢,忽而分开,像喝醉了酒,踏着凌乱的步伐,朝他靠了过来。

    越长信暗想,“清风徐送,云般逍遥,这……”正自感慨,忽然察觉不对,“没有风,云怎能移动。”

    那只宝笔,只能画描世间有形之物,似无形之风,却画不得,好巧不巧的被越长信察知,这才警醒过来,暗呼一声厉害。

    这笔下世界,能使人误以为真,陷入其中,杀机无算。

    这时那云飘到近前,越长信得了提防,把手一指,起了一道金光射破了云彩,那云朵四散开来,起了一声雷震,霎时乌云滚滚,有大雨落下。

    越长信自然不敢让这些雨落到身上,顶门旋起彩光,化分五气,轻轻垂落,遮帘一般随风一摇,雨丝便被荡了开去。

    那雨噼里啪啦打来,五气彩光晃个不休,虽一摇一动间,皆不得近身,但被困在内,总是有些烦闷。

    可暂时间也没办法,他静立虚空,苦思对策。

    来采庚也不急切,眼珠转动,瞄到画中村寨,笔势变化,画中世界大雨瓢泼,落入山中,淌在峡中,流入河中,水涨船高,波浪涌急,那船上讨生活的船夫惊慌失措,一个浪头高高掀来,小舟翻了翻,人掉进水中,大呼救命。

    那声音真真切切传到越长信耳中,他只是一晒,“尽是些虚假之物。”

    大水瞒过了河堤,黄黄的河水,卷着混浊的泥沙,翻高走低,一下冲进村寨之内,那些木质房屋怎敌得过汹汹河水,几个浪涛过去,墙倒屋塌,砸死淹死人无数。

    有个少妇抱着婴儿,哭啼哀嚎,凄凄惨惨,一片愁云惨雾,这一切越长信都看在眼中,眼皮微动,旋即慢慢合上,“都是假的。”

    可又耐不住好奇,遂睁眼看那少妇接下来如何,只见一堆杂物被水冲击撞到少妇面前,有树根尖刺戳了进去,刺得满身鲜血,尖声惨叫,披头散发,神色惶然,极端恐惧。

    爱怜摸了摸婴儿,低声呢喃着,“孩儿莫怪为娘,还没让你看到花花世界,就要随为娘死去。”

    伤势终究是太重了,一会儿就满嘴胡话,颠三倒四,忽然绝望待死的双目,骤然一亮,却是一只木盆飘来,她挣扎起来,死命接近木盆,这一动作,不免撕裂伤口,血流不止,可她却能忍住这非人承受的痛苦,终于抓住木盆,疲惫的双手托着婴孩往盆中放去。

    但太过伤疲,手轻轻一抖,婴孩居然掉进水里,那少妇如目睹绝大惨事,大喊大叫,双手乱抓。

    或许还良知未泯,这一凄惨场景,越长信也心房颤了一下,闭上双眼,不忍再看。

    来采庚轻轻一笑,自觉胜券在握。

    这必中世界都根据世间真景演变,人处于其中,若一路漠视,则毫无害处,若想毁去目中所见,也只是徒耗法力。

    若被其触动,接下来不管笔中世界有何奇怪的事情,再是匪夷所思,都一一照单全收。

    换而言之,越长信若把这些当了真,那么来采庚就有无数种方法让越长信死在这。

    但这一切,都需要一步一步的引导。

    浪花依旧,浊浪滚滚,那婴孩随着波澜,飘向越长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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