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如果没人要你
田佩佩看到对方被她说得沉默不语，也似乎意识到自己太过狠了。 她一直认识的陈南义就是那么善良的，从来都是从好的方向去看待一个人，何况是看刘山。她现在这么毫无保留地把刘山剖开，血淋淋地扔在他面前，也确实是够残忍的。她不是为破开刘山觉得不忍，而是不忍对眼前这个男子造成的打击。 她自己举杯喝了口酒润润嗓子，接着说：“我刚才有点激动了——所以，南义，为什么之前，那么多年，我都不想接受刘山，你明白了吗？因为我一早就看得到今天会出现的可能。不是我有什么透视功能，而是说这些都是很基本的常识。类似的结局，我一早都听过，见过，所以我不想要。我怎么说都是有傲骨的人，我想通过自己的才智去挣钱，不愿意介入那些乱七八糟的利益纷争之中。你明白我的心意的：我宁愿选择一个和我一样从外地来的一穷二白的男生，够坚持就一起打拼，哪怕从零开始，或者仅仅是打一份工，维持着简单的但却是顺意顺心的生活，从来都没想过要不劳而获——你现在明白了没？为什么我看上的是你，而不是刘山。” 南义本听着她的慷慨激昂，只觉得自己很惭愧。她一早就看得透彻的事情，而自己却到今天经她这么明白地点醒后才知道。 这真不是简单的后知后觉的问题，而是智慧和愚钝的区别。不由得又想到，要是自己有她一半的智慧，或者都不会接受方琪吧？也就不会有今天的尴尬和进退无据。 听到她后边的几句话，他不由得心底一动。但只一下子，即刻又静止下来。那毕竟是过去，不是现在。现在的事实是，她本来不想走的路，却是因为他的瞎乱劝说而去走了，结果，造成她如今这样的悲剧。 他诚心地说：“对不起——当时，还那么劝你——” 田佩佩看着他，摇头，带着点了然的心态，“不用自责。你也没怎么说——就算说了什么，路还不是我自己选的，不能怪别人。”说着，她自嘲地笑。 南义没她那么大度，还陷在自责中，“要是，当时我没有那么劝你，你可能还不会接受他吧？” 田佩佩想了下：“这个倒是有可能。” “所以，就算你不怪我，我也是有责任的。”南义拿了酒瓶给她添酒，自己也倒了大半杯，举起杯子诚恳地说：“表示歉意！我干了你随意。” 田佩佩看着他仰着脖子两口喝下去，喉结上下地滑动，自己的动作却慢慢地停下来，怔住了。 南义喝光酒，把杯子给她亮亮，还吞噎着口里的酒，一边放杯子一边啧嘴：“酒不错，芳醇凝重。”眼光掠到她的神态，只以为她在沉思，便也不多说，吃菜去了。 田佩佩看着他吃，自己也拿起筷子慢吞吞地吃了点，想了好一会，她终于问起：“南义，听说你现在和方琪也不怎么样，是真的？” “听谁说的？”南义不想正面回答她。 “刘山的同学，曲英他们，不也是你的同学吗？她们不是八卦的人，这样说来应该不假。你们——怎么了？” 南义想起来，以前她还没有接受刘山的时候和刘山一起参加过他们的大学同学聚会，好像是认识那么几个他们的大学同学，曲英赵颖她们几个女生和她都挺有聊的——当时他也有点奇怪，既然都不接受刘山，为什么愿意以刘山女朋友的身份参加他们的同学聚会啊？现在看来，她原来是冲着他陈南义去的呀！ 以前他不懂她，也没打算去了解，所以对她的许多行为都是不理解的。现在站在她的角度去看，当年她一边抗拒着刘山的接近，一边暗恋自己却还要经受自己对她的轻贱，应该是相当痛苦的吧？想想当初自己，怎么那么浑啊，竟然完全不知道她的真心实意！ 想起这些，他又只能举起杯子再跟她道歉：“当年，是我愚钝，伤害了你——这杯酒，是我的歉意。” 田佩佩笑了，真心地舒展了眉头：“看你又来了。” “真的，我之前，一根筋的，完全不懂你。” 田佩佩举杯和他碰了，但是不客气地说：“那也是你不想懂！要不是，你给我个机会，可能我们都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唉——”南义羞惭得无地自容，赶忙仰脖子喝酒。 田佩佩只喝了一小口，一便给他倒一边说：“得了，你别再找理由干杯了，省得待会醉了被人占了便宜。” 她话说得那么轻巧，南义听了却不由得不多想了。 当年那个海边酒店的晚上，要是他没有拉下她的手，真的接受了她，那后面四个人的情路历程会不会都改写呢？蝴蝶效应出去，会改写多少人的人生路呢？ 今天，田佩佩找他来聊刘山，聊当年，显然不是一般的聊；还约到酒店来，开了房间聊，一路还放着他爱听的音乐，是不是都是暗示？ 暗示什么呢？真是上床那么简单吗？——大家都是经历过来的人，滚个床单好像可以不需要那么多的铺垫。那别有深意？是要告诉自己她未忘旧情？要和自己再续前缘？否则干吗还问起和方琪的情况？ 想起刚刚她的那些富有头脑的话，讲深度南义觉得自己不是她那个级别的，于是不再猜，直接地顺着她的话说：“我一老大哥，年老色衰的，丢大街上都没人看的，谁会要。” 田佩佩直着腰起了正经意思，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要！” 南义话一说完看到她认真起来的神情就发现自己错了，又撞入她布的网里了；听她这么讲更是羞愧死了，忙讪笑开：“别开玩笑——” “不开玩笑。”田佩佩一本正经地，“我是说真的：如果没人要你，我要！” 南义不敢相信地看着她，看着这个勇敢的女人；她以前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她现在终于说出口了。 她接着又说：“我当然知道你现在和方琪还在一起，所以我不强求你；不过如果你想来找我，我也会接受——我不在意身份的东西。当然，如果你和她真的分开了，再回来找我，那我，就是三生有幸了！就如愿以偿了！以前挨过受过的寂寞困苦什么拉七八杂的就都不算白挨了！”她竖起手掌制止南义插话——天，她这个动作都是学南义的，还学得特别传神。她继续说：“你可以当作是我的再次表白，也可以看作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总之，不要有负担，和方琪那边也随你自己的想法——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南义一时手脚无措，他怎么想得到会迎来她的这样一番话。他怔怔地看着她。 田佩佩说完才发现自己也有点难为情，毕竟是对着自己青春年华时的男神啊。她低了头，“那你明白我昨晚为什么那么晚还要给你电话了吧？” 南义点头。 得到她这样的肯定，南义慢慢地全身都有了气力，好像过去的方琪说的那些伤害他的话都没有威力了。他现在可以这么有底气地告诉自己：尽管方琪看不起他，一再糟践他，但是田佩佩，这个精明能干又火热的女人可以收容他！过去对他是那么用情至深，现在也还是！她方琪看不上的一脚踩到地板上的东西，还有人当宝捧在手心的！由此可知，他陈南义并非一无是处！ 他浑身都来了力量，徐徐地站起，张开双手要热情拥抱什么。 田佩佩有点不解地看着他，没敢动。 南义一步跨过去，不管她还坐着，一把提起来抱进怀里。 田佩佩惊异得张大嘴巴看着他。 南义用力箍住她。 田佩佩浑身发热，反应过来就去环他的腰，然后嘴巴就去找他的。但是南义仰头躲开了，她的嘴唇刚好够到他那会说话的喉结。 对于他的动作，她很难懂，腾出个手去攀他的头。 南义却很清醒地，握住她的手说：“别乱动——我这个拥抱，是给这个曾经那么深情对我、现在也还无条件接受我的女人的；但就只能是拥抱，不能有别的。” 听他这么讲，田佩佩不敢乱动了。无论她多强势，哪怕在之前共事的时候以手中权力变着花样压制过他，但是在感情这块，她一直都以他马首是瞻；无论什么情况下，她都只在乎他，以他的好恶为准则。 “我这个拥抱，”南义继续他的理论，“是给这个女人力量的。要她坚持下去，不要停下追求自己幸福的脚步；至于结果，不在意料之列。佩佩——我第一次这样叫你——我会考虑你的意思，但是不能在你说了这个话后马上跟你怎么样。假设我们可以开始，那也应该有个说法，有一定的过程。我个人认为这是对你一往情深的起码尊重，而不是利用你的深情，仅仅是占有你的身体——至少我陈南义不会那样对你，不会那样糟蹋你的感情。你懂我的意思吗？” 田佩佩开始是不懂，但是听他这么一说，她懂了，点头：“我懂。”心里也不由得越加踏实：她看上的男人果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俗人。 南义把她扶正，轻轻压她的肩膀意示她再坐下。 他也很奇怪，刚才还想入非非的燥热的内心，此刻竟是无比的平静。 但是回位坐下，看着这个女人，他却觉得有点沉重。她的爱太沉甸甸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担下来；不过很清楚，至少目前是不能的，所以他这个时候不可以对她做什么。 看着她，他升起更多的是怜惜和敬重，一边为她的付出感到遗憾，一边又很敬佩她：她的勇气和果敢，都是无比的难能可贵的。 田佩佩迎着他的目光看过来，不自然地笑了笑，带点戏谑的口气说：“怎么？开始喜欢我了？” 南义简直拿她没办法，笑着别开脸，“你真是——”转回头正视她，“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啊。” 田佩佩被他读破了心意，更不好意思了，“哪有——还有个问题——” “你说。”声音里已经带着他特有的柔情和温暖。 “听说你现在没上班——”她特意放轻松了说，“要找工作吗？要不要考虑回来牛山帮我？” 南义不假思索地摇头：“不去。” “不想上班吗？” “不是，答应了一个兄弟去帮他，最晚暑假走，快的话就这个月。” 听他这么说来，田佩佩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但不禁又对他的为人点赞起来：“你帮人都是不留余力的——我知道很多人喜欢找你帮忙。” “哪里呀，”南义被夸又不好意思了，“承蒙厚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