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闹分家
林大有看着眼前情景，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半晌，嘴里才干涩问道，“娘，为什么？” 王氏刚骑张氏身上打得过瘾，娘家里受气全都发泄出来了，看着张氏那被打得猪头一样脸，她也有些心虚了。 可是，她脸上却一点也看不出来，特别是听到林大有质问她，王氏竟然挺起了腰板，嘴里理直气壮说道，“为什么？那贱人竟然敢打我，好歹我也是她婆婆，她如此不尊长辈，又生不出儿子，这样人我们林家是不能要了。老三，你马上写封休书给她，让她滚。” 王氏此刻胸脯一起一伏，眼睛直直看着林大有，是要让他赶紧写休书。 那林大有好似不敢相信似，眼睛直愣愣看着王氏。 休妻？为什么，怎么会闹到休妻这个地步呢？ 林大有想不明白，明明一切都是好好啊，昨天还是好好，他出门前还是好好啊。 林大有看了眼自己妻子女儿，转头语气艰难问王氏，“娘，你说是让我休妻？” 王氏没想到自己儿子居然那样一副神情，不就是个女人嘛，还生不出儿子来，有什么用。嘴里轻哼一声，有些埋怨道，“老三，那样一个女人，你有什么留恋，好啊，把那两个赔钱货一起带走，留这儿，还浪费我粮食。等过段时间，娘就去托人给你说个好姑娘，保准是又年轻又漂亮，还能生儿子。你呀，心里也别难过，啊。” 那林大有讷讷，似乎没有听见。张氏头发全都散了，凌乱挡脸前，听到王氏话，张氏下意识抬头看了林大有一眼，嘴角居然挂着诡异微笑。王氏并没有看见，就算是看见，她也只是不屑扫了张氏一眼。张氏却是不想再听下去了，她明明浑身都疼，她都能感觉到，可是。为什么心却是麻木呢。就连那些伤，明明是疼，疼得要命一般。可她似乎一点都不乎，慢慢起身，连一声呻吟都没有，牵着两个孩子离开了。那离开身影，一点也看不出很痛感觉。就跟平常一样。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张氏会突然站起来，王氏以为她是要找自己报复，张氏还没有站起来时候，她就哭诉上了，说是那张氏来打自己了。可张氏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便牵着俩孩子走了。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王氏脸上还保持着假哭表情，好笑站那里。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终于。她心里有点不安了。 林大有就跟失了神一样，看着张氏离开，没有叫他，也没有回头，那背影。决绝就像是不会再回来。 不再回来？ 林大有终于慌了，他开始惊慌失措起来。脸上表情像个迷路孩子一般。 嘴里反复叫着二妹，脚步虚无追着张氏去了。 王氏气恼得直跺脚，嘴里直骂林大有心里只有媳妇儿，没了老娘。陈氏李氏见好戏完了，眼见着马上就天黑了，张氏刚被打了，也不可能会做饭，王氏便只叫陈氏李氏做饭，那陈氏李氏自然心里不愿意，可还是去了厨房。 张氏牵着两个孩子回了房，便去厨房里打了一盆水，先给孩子们细细把脸擦了，刚被头发挡着还没有看见，此刻洗了脸，张氏看着两个孩子脸上全无一点好皮子，全都是手指印，大女儿头发还被揪掉了一块，只剩了白白头皮，张氏擦掉两个女儿鼻血跟嘴角已经干了有些发黑血迹，又给两个女儿洗了手，换了身衣裳，才就着刚才水给自己清洗。 林大有失魂落魄进来时候，张氏已经洗好了脸，连衣裳都换了一身了。他外面已经有一会儿了，等着张氏清洗好，他才进来。此刻，张氏只把头发简单挽脑后，于是，整张脸便毫无遮掩显露林大有面前。林大有似乎连呼吸都不能了，眼前这张脸上满布手指印，这还不算什么，其中是夹杂着不少抓痕，嘴角青紫一片。张氏原本虽算不得好看，可也不吓人，此刻，却完全看不出是她了，饶是看惯了林大有，心里也有些发慌了。 林大有光是看着面上就有些受不住了，他却不知道，张氏身上，也都是青一块紫一块，就连两个孩子，也都是。 张氏看林大有进来，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便扭过头去做自己事了，就跟往常一样。可林大有心里，却有着说不出别扭跟慌张。他也不知道慌张什么，仿佛又不好事情要发生。 “二，二妹，你，你没事吧。” 林大有嘴里诺诺问道。 张氏身子一僵，便马上放松下来，却没有回头，嘴里只说道，“我没事。” 也就这三个字，虽说是淡淡，却叫林大有听出了寒冰感觉。 见张氏这般，林大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又觉着屋里气氛一点也不好，弄得他浑身不自。可又不愿意走，便伸出手要跟两个女儿玩。 林春风跟林春雨虽然还小，可小孩子是知道谁对自己好，刚自己跟娘亲给奶奶打，爹爹虽然后出现了，却没有给自己和娘亲讨回公道，连一句话都没有说。此刻，林春风见着林大有伸开双臂，竟是冷冷看着，一动也不动。那林春雨本来就一直都是跟着jiejie，见jiejie无动于衷，她刚刚挪出去小脚步，又悄悄挪了回来。只牵着jiejie手，低着头看着自己小绣花鞋。 那鞋子还是娘亲才绣好，用碎花布做，可好看了。原本是娘亲说是留着过年时候穿，只她鞋子刚才也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光着一双小脚丫，娘亲便把这鞋子拿出来给她换上了。她穿上了鞋子，刚刚还哭得那么伤心。此刻，却忘记了。 所以说，小孩子就是忘性大。 林大有见连两个女儿都不理自己了。他嘴里却还牵强着笑道，“怎么了，怎么不到爹爹这里来呢。来，爹爹飞飞好不好。” 林大有从来都不曾想过自己也会有笑得这么苦一天，他嘴巴都要僵掉了，自己两个闺女却跟没看见似，只亦步亦趋跟张氏旁边，全然不顾自己这个当爹爹面子。可他心里又不能怨。谁叫他没有保护好自己妻子女儿呢，如此这般，也是他活该。 林大有只这样想着。却完全忘了前些天张氏对他说话了。 那边，陈氏李氏做好了饭，林老头儿跟林大发等也回来了，全家人便坐桌子边吃饭了。 林大有肚子早就饿了，见张氏并没有要出去意思。便哄着两个女儿说出去吃饭了。哪知那两个小丫头竟然连理都不理他。林大有叹了口气，便出去了。他是想着等吃了饭，自己便把饭菜端到房里，林大有是想，大抵是因为刚才打了架，她是不好意思出来。 林大有出去了。张氏停下手里动作。眼睛里大颗大颗泪水滚落出来，滴落到手上，guntangguntang。 抹了把眼泪。像是下定了决心似，摸了摸两个孩子小脑袋，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布包，便开始收拾起了东西。 她东西本来就少，嫁到林家来后。几乎没有添什么衣物，只一个布包。便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 她拿着东西，手里牵着两个孩子，此刻，林家正吃饭，就见王氏进来了。 只是所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就连林老头儿心脏都不受控制猛跳了几下。那陈氏噗嗤一声笑出来，嘴里无不讽刺道，“哟，三弟妹，你这是咋啦。大晚上，可别出来吓人呀。”却是忘了，张氏这样，也有她一份功劳呀。 张氏似乎没有听到陈氏含讽带刺话，她也没有看林大有，眼睛直盯着林老头儿，林老头儿被张氏看得浑身不自，也吃不下饭了，把筷子放下，才慢慢说道，“三儿媳妇，你这是怎么回事？若是生病了，就屋里歇着。” 林老头儿一看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是却没有想到，老太婆居然那么心狠，打得张氏都没有了原来样子了，连两个孙女脸上都是手指印。只那两个孙女也从不得他喜欢，又是女孩子，林老头儿便自动忽略了。 再者来说，他也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家和万事兴嘛。 原以为张氏听了他话定会马上退下，却见张氏连脚步都没有挪到半分，林老头儿心里也有些不高兴，虽然这些年王氏当着家，可王氏是他老婆，他跺一跺脚，王氏心里也要害怕。他觉得自己已经发话了，都是给张氏足够面子，那张氏也该感恩戴德回去，也让他脸上好看才是。 林大有见张氏全然不理会林老头儿，心里就有些着急了。他从小就怕他爹，他爹虽然说话不多，可一旦他决定了事，别人万分也是改不了。 刚想叫张氏，就听到张氏有些清冷声音，感觉不到一点温度。 “爹，我来这里，是想求得一份和离书。我东西都收拾好了，看是你，还是三郎写。写好了，我拿了马上就走。” 张氏那么懦弱一个人，居然说出要和离书，任是谁，都吃了一惊。林大有是连嘴都合不上了，眼睛直愣愣看着张氏，只张氏却没有看他，只是等林老头儿回话。 林老头儿心里也纳闷，大不过是婆媳间矛盾，哪里就非要闹到和离程度了。这不是坏了他家里名声吗？ 王氏只稍微愣了一下，心里火气就突突往上冒，嘴里还吃着饭，都不吞下去，猛地站起身就对着张氏一阵臭骂。她家里还有个女儿还没有出嫁呢，若是张氏得了和离书，这不就是说他家里不好，留不住媳妇儿吗？ 就算是要走，也是拿休书，而不是和离书。 这时代，休书跟和离书却是不同。休书，是女方犯了错。才会被男方逐出家门。而和离则不是，要么就是夫妻之间不合，要么，便是男方家里对不起人家女方，所以，女方才会要求和离。 林老头儿也老了，他自然希望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毕竟，他年纪大了，也活不了多久。希望家里能和和睦睦。可若是不行，那也只能让张氏走，但是。却是像王氏说那样，给她一纸休书，而不是和离书。 人，到底都是为自己着想。就算是血脉亲人，到了利益面前。那也要掂量掂量了。 张氏本来说出那句话，藏袖子里手就发抖了。她不是桑玉那样坚强什么都不顾人，可是，她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 你们都逼我，那我，也就只有逼林大有了。 此刻。林大有心里五味齐全。他复杂看了张氏一眼，便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了。 后，这件事还是林老头儿劝说下。罢了。 当然，张氏也并不是希望真就和离了。她刚刚那么说，也只是心里气极了。话一说完，她就有些后悔了，可是。又不能自己认错，便只站那里一言不发。让所有人以为她是认真。毕竟，她看起来似乎真是不乎样子了。 林老头儿发话了，王氏自然心里不痛，可也不能说什么。林家，还是林老头儿当家。她到现都还记得，年轻时，林老头儿那不要命似拳头打身上有多痛。这么多年来，大家都以为她拿捏住了林老头儿，可只有她知道，随着年纪增长，林老头儿脾气是让人捉摸不透了。 即便是她，也不能轻易挑战林老头儿。 张氏当然顺着台阶下了。她从来都是本分人，自己刚才说话已经是大逆不道了，若是再不知好歹，只怕，她就真被休弃了。到时候，她该怎么办呢。身上又没有钱，嫁出去女儿泼出去水，娘家肯定是不会收留她了。到时候，只怕会死路边。她还有两个可怜女儿，她死了，女儿该怎么办呢？ 张氏有太多太多顾虑，她现就只希望林大有能知道自己心，就算是分到东西比老大家里还不如，她也认了。 张氏这一闹，直把林大有心都吊起来了。林大有晚上回房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张氏说话了。 当林大山跟桑玉接到通知要回林家时候，两人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来，林大山脸上倒是有些难过，他俩稍微整理了一下，便过去了。 到了林家不久，村里村长，族里老人就都过来了。 张氏穿着一身洗得发白，还打着好些补丁衣裳，一边牵着一个孩子，瘦削脸上看起来有些苍白。此刻，她紧紧抿着嘴唇，紧张中还隐隐透着一丝兴奋跟期待。两个孩子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紧紧牵着张氏手，恭敬站着，连眼睛都没有乱看。 林大有看着似乎瘦了，连眼窝都深陷下去了。看着倒比前段时间憔悴了许多。 此时，村长、族里老人都到齐了。林家人也都集中堂屋里，分两边站好，就连林大宝跟林二宝也被陈氏拉着，让他们不要乱动，只那俩小子实是调皮，扭着身子就要跑，陈氏好不容易才哄住了，说是只要他们乖乖，就给他们买糖吃。 那时候，糖还是有些贵，许多乡下人都舍不得买，就连买，也是要到过年时候。再说了，乡下娃哪有那么娇贵，能吃上白米饭还要看老天爷心情，谁还有那闲钱给孩子买糖吃呀。 林家辈份高老爷子，连林老头儿都要叫他一声三爷爷，今年已经**十岁了，头上白发稀稀拉拉，连嘴里牙齿都只剩了几颗了。可是精神却好，整天都笑呵呵，见着谁家小孩子都爱逗上一逗，村里人谁见了他都恭敬叫一声三叔祖。 此刻，谁都没有说话，村长轻咳一声，示意大家安静，便恭敬对三叔祖说道，“三爷，您资辈是村里高，又是林家辈份高，这里，你来发话是合适不过了。” 那三叔祖也是个豪爽。听到村长话，微微一思量，便同意了，只是请村长做个见证。 村长当然同意了。 三叔祖看了林大有一眼，又看了林老头儿一眼，再把目光转向林大有，问他是否想清楚了。 那王氏听到此话，嘴里轻哼一声，都是那张氏闹出来，真是个惹祸精。只她这话只能嘟哝着。却不敢说得太大声。 林大有脸上闪过犹豫、痛苦、后是决绝。把头一点，便是给出了答案。 三叔祖叹了口气，他这年纪大了啊。看不得就是分家了，一家人好好，一起又热闹，分家做什么呀。 可是，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人家双方都同意了。他也只能让王氏把家里物事报出来，好公正分家。 王氏心里本来就是有气，特别是把那张氏恨极了。硬是把家里东西好些个都隐瞒了，单子上东西，起码要少了三成。那田地是没法隐藏。 外人不知道，张氏还能不知道吗？这王氏明显就是瞒下了些东西。不愿意分给他们。 看了那单子，张氏红着两只眼睛死死盯着王氏，那王氏也不闪躲。一副理所应当样子。 三叔祖看着张氏那样子，便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张氏把眼睛怒气死死压住，脸上却淡笑着说没什么问题。王氏得意看着张氏，心中直笑她自不量力。 张氏好不容易把心里怨气平息下来，为了分这个家。已经闹了那么多天，闹得村里人都知道了。也不知道是谁说，就连她当日里和离事情，也闹得满村皆知。 张氏到没有什么，可把王氏气坏了，她本来名声中就带了个恶字，张氏和离事情一出来，别说她，整个林家都被人说三道四了。那林梨香天天家里哭，平日里她跟张氏关系还不错，那件事出来后，也明里暗里指责张氏不想着她。 张氏心里是对这家里完全失望了。现，她就想着能早些分出去，就算是日子过得艰难，可心里却是开心，再说了，日子都是过出来，张氏就不相信，这一辈子，她日子就那样了。若是待林家，只怕，她也就那样了。 所以，即便是王氏隐瞒了什么，张氏想着自己未来，也忍了下来。 就连接下来分家，张氏也一直都是站一旁看着，什么都没有说。偏倒是三叔祖，看着给林大有分东西有些不公平，倒是说了林老头儿几句。那王氏想争辩，就被林老头儿瞪回去了。 后，林大有分得了两块水田，两块旱田，八百斤谷子，五百斤玉米，还有一口袋大概一百来斤小麦，并一些生活用具。当然，张氏嫁妆是她自己。只是分房子时候出了些问题。 林家房子都是连一起，王氏跟林老头儿住一间，林大发夫妇住一间，林大有夫妇并两个女儿住一间，林大石两人住一间，林梨香住一间，还有林大发两个孙子住一间。另外，林大发还有一间书房。 分家，自然也包括房子。 但若是还跟林家人住一起，那跟以前生活还有什么区别。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张氏是无论如何都要分开住。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两个女儿，张氏也得坚持不住一起。 因着房子，两边都沉默了。林大有张了张嘴，想跟张氏说，反正也都分家了，就先暂时住一起吧。但看了张氏那一脸冰霜，林大有也不再说，便低下头，似思考。 村长见两边都没有说话了，他略想了想，便说道，“我看，老林你就出点儿钱给你家老三另该一间屋子吧。”其实，这也是应该。 王氏一听，什么都顾不得了，她耳朵里只听到村长要她出钱盖房子给林大有。她活了大半辈子，抠了大半辈子，银钱，只有她从别人那里算计来，别人呀，要想算计她，门都没有。当即就地上撒起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