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月光如华
其实，正跟所有人想那样，林梨香嫁过去就是冲喜。那冯家郎君如今已是十八岁了，只他从小身子就不好，又是个遗腹子。他娘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大，只随着年龄增加，他身子越发不行了。 冯夫人是想让他早些成亲来着，只镇上谁人不知道，她儿子身子不好，一听媒婆说她家里，就都拒绝了。 是啊，若是冲喜好了，那便是皆大欢喜。若是那冯家郎君没过几日就死了，那女子不光没了丈夫要守一辈子寡，还会落下个克夫恶名。 谁还愿意嫁过来呀。 林梨香原先对爱情期盼，现全都被粉碎了。只她已经是嫁了人了，如今，只盼着那冯家郎君千万不要死，至少，现不要死。 她冯家胆战心惊生活着，面上波澜不惊，殊不知她心里有多害怕。那冯夫人虽然慈眉善目，可到底也不是熟悉人，林梨香每天去给冯夫人请了安，便回屋子里去，竟是没有事情做啊。 是啊，有什么事情做呢？家里那些杂事自由丫鬟婆子去做，她一个尊贵少奶奶，只要屋里绣绣花便是了。 如今见了王氏，林梨香只觉得心中委屈全都一拥而上，恨不得一下子倒了才好。 被王氏喝住，林梨香眼里泪水并没有停住，王氏感受到那温热湿润，心里也不好受。 “乖女儿，这都是命啊。如今，你已是冯家人，只能盼着姑爷好，可不能再说什么死不死呢。你也要留个心眼儿，那冯家也算得富裕人家，姑爷又是那样身子。好歹，你也要有个孩子傍身呀。若是姑爷有个什么，你也能冯家立足不是？那冯家丫鬟多，你也得警醒着点儿，可别让那些狐媚子给占了先机。” 林梨香只听着，心里却满是苦涩。王氏那些担心完全是没有必要，如今那冯家郎君连床都起不来了，哪里还能做什么事。 孩子？会有孩子吗？ 林梨香不知道，甚至于，她是茫然。 桑玉只林家吃了顿中午饭就回去了。如今天暖起来。林大山也开始忙了。 再过一个多月，便是到了春耕了，不光是那水田里。各种作物都要准备下地了。 家里虽然还有好些谷子，可坐吃山空，那点儿谷子也不能把今年这一年过完呀。难道说，又是去买？ 林大山摇摇头，他自己有手有脚。又不是不能干活。 便扛着锄头出去了。 那田地许多年不曾种过粮食，干得很，冬天死了枯草铺地上，跟铺了一层厚厚垫子似。 林大山先是点把火，把那田里枯草给烧了。他自己一边看着，别那火苗子一不小心。便窜到了别人田里去。 如今正是春暖时候，许多动物也都出来了。大抵是没有料到会着火，好些兔子便从那田里飞跑出去。朝山里去了。 林大山等着那火完全熄灭了，便拿着锄头去田里开始挖土。他是想着先把土松活了，再挑水灌入田里。 偶尔，他还能田里挖到被烤焦了蛇，那蛇蜷成一团。浑身散发着浓烈rou香。林大山便把锄头一下子下去，那蛇便凹进了土里。再来几下，那蛇就跟那土融为一体了。 村里这么早就开始干活很少，他们田地常年都是耕种了，已经是熟土了，挖起来也很省事。 小林村是没有耕牛，那牛也就只有这一阵忙活时候才用得上，一年有三分之二时间都是闲着，你还得供给它吃。家里连人都养不活，哪里还能养头牛。 况且，那牛可贵着呢。 一头壮年牛没有五两银子是买不下来，就是那牛犊子，也要花个二两银子。 以前林家那么多田地都是林大山一个人挖出来，如今，就这么点儿，难不成他还做不了吗？ 简直是开玩笑，林大山根本就没有把这点儿功夫放心里。 桑玉原是要跟着来，林大山不愿意，说是田地里多虫蛇，万一咬着就不好了。 桑玉其实近心情也不是很好，虽然她是知道了婚事实情，也打算要自私一把。可，每次看到林大山无怨无悔对自己好，她心里说没有内疚都是假。 她又不是铁石心肠人。 只想着找个时候，把这事情说清楚。 她还有自己打算。想着什么时候进城一趟。 春暖花开，桑玉闲来无事，又开始绣起帕子来。那帕子前面是绽放娇艳桃花，另一面，却是花骨朵儿还未绽放。 江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绣法。 “桑玉，你这是怎么绣出来呀？” 她眼睛都看直了。 桑玉只笑着说道，“这叫双面绣。是我家里一种绣法。何嫂子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呀。” 说到这教，桑玉脑海里突然想起似乎有人也说过让她教话。再细细一想，却是去年收谷子季节，她遇到一个村里媳妇儿。说是得了空便来找自己，可如今都翻过了年，还没见着人。 桑玉轻轻摇摇头，只把那年轻媳妇儿说话当作了一个玩笑。 江氏也不觉得那双面绣有多复杂，她是看着桑玉绣。不过是跟平日里她们绣差不多。想来也不是多难，便答应了。 只没想到，那双面绣看着是简单，绣起来却是极难。桑玉教江氏还是很简单一种，便是下针时候细心些，不要刺破另一面布面，这一面修好了，便从另一面开始绣。 江氏只绣了一小会儿，便觉得头晕眼花。 忙摆手道，“不行了不行了，这双面绣实是太难了。我都看得眼睛都花了。” 手里帕子也放下来，只揉着眼睛。 桑玉笑道，“可不是吗，这双面绣讲究就是耐心了。” 到后，江氏打死也不愿意学这双面绣了。桑玉略想了想，便给她说了另一种绣法，平绣。 江氏倒是觉得要比那双面绣简单多了，只说定要回去多练习练习。 傍晚，桑玉做好饭，林大山还没有回来，她看着外头夕阳正好，想了想，便去林大山干活地方，喊林大山回来吃饭了。 林大山正挖土，才擦了把汗水，余光就瞟到田坎上正施施然走过来纤细身影。 忙把锄头放地上，便朝桑玉那边走去。 “你咋来了呢？这都要天黑了，还出来做什么呀？” 桑玉看着这块田里，土已经翻了大半，又看林大山脸上闪着黝黑光泽，她柔声说道，“饭做好了，我来叫你回家吃饭。” 林大山意外得很，明显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不停点着头，“好好，马上就回去。” 说着，扛起那锄头，便跟桑玉肩并肩往屋里走。 桑玉打了盆热水出来，林大山洗着脸，桑玉便去厨房里把饭菜端出来。 林大山倒是有些不自然。坐板凳上也不吃饭，就盯着桑玉看。 桑玉被他看得有些脸红，“看我做什么，还不吃饭。都要凉了。” 林大山才端起饭碗，吃起来。 “大山哥，下次你去镇上，我也一起去吧。” 平时桑玉也会跟着林大山去镇上，所以这一次，林大山自然也没有反对。 桑玉心里高兴，她是想着能不能去镇上看看，她夏布有没有卖出去可能。 “大山哥，什么时候我们再去山上看看好不好？” 桑玉想上山。山上有很多苎麻，又长得比村里好。要知道，苎麻一年三次，春天是好。织出来麻布又细又软，是适合夏天用。 当然，虽说春天麻布好，可还是比不上那雪晒。雪晒，经过冰雪洗礼，自身便带了一丝凉意里面了。无论洗多少次，都是不变。 林大山现可不敢带桑玉山上，要知道，这春暖花开，动物们也都出洞了，便是那山里蛇，就是多不胜数。他一个大男人，又是山里待惯了，自然不怕。可桑玉皮娇柔嫩，万一被那蛇咬了，可怎么办。 桑玉也不急。那苎麻还要等到过两个月才能收割呢。再说，林大山不让她去，她自然有别法子。只她现还没有想到。 吃过晚饭，林大山去厨房里洗碗，桑玉一个人站院子里，仰望着天空。月光如华，美人如画。林大山一出来，就看见了这么一副令他心动画面。 “桑玉，你看什么？” 林大山走到院子里，站桑玉身后。 桑玉嘴角带着温和弧度，声音缥缈空灵，似乎身梦中。 “我想，若是能把那月亮，也织成一匹布就好了，定是比那天边云彩还要好看。” 林大山听到桑玉所言，一愣，便抬起大掌，轻轻抚摸着桑玉头发，“可是瞎想了，那天上月亮怎么能织成布呢。你是织布织得都入怔了。” 桑玉依旧是仰着头，似乎没有听到林大山话。林大山也不去打扰她了，只静静站她身后。 桑玉看着月亮，林大山看着她。彼此眼里，只有眼里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