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桑玉甜甜一笑，两个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她肌肤雪白莹润，一丝瑕疵都看不到，大眼清澈透亮，鸦翅般的眼睫又卷又翘，琼鼻小巧秀立，樱花般柔嫩的唇瓣勾出美好的幅度。 “是将军心疼本夫人，说我年纪小，将军府说大不大，可事情零碎杂乱，怕我头疼，就让白管事管着。本夫人也觉得白管事管得挺好的。” 她一脸甜蜜，俨然就是个生活在蜜糖里的幸福小女人。 夫君宠爱，继子听话，府里清净，她要还不幸福就对不起自己了。 佟氏心里暗骂一声狐狸精，又想到如今自己年老珠黄青春不再，乔书俊一月也不来自己屋里几次，大半时间都宿在六姨娘那个贱人那里，心里更是恼恨。脸上顿时有些阴沉下来，刚想出言训导桑玉几句。 就看她睫毛轻颤，眉宇之间竟有不耐之意，端起桌上的青花白玉茶盏，纤指葱白娇嫩，映得那茶盏上的青花越发灵秀，轻轻抿了一口。 这茶是乔慕风从皇宫里带回来的，说是什么雨前白芽，长在深山里的峭壁上，只有最有经验本事极大常年在山里行走的猎户，才能采摘回来。 而这雨前白芽是极其讲究的。 采摘要在三月里，却不是三月的任何一天，需是三月里第一场雨后，不能是雨前，也不能是第二场第三场。采其茶尖上最为柔嫩的地方，用山壁上流下来的山泉水洗净，井水河水都不行，必须是现接的飞流直下的山泉水，据说是因为这样的山泉带着股儿活泛劲儿，能渗到茶叶里去。 桑玉也不知道，反正每年只得这么十来斤，挺珍贵的。 不过她喝着到没什么别的感觉，清香纯净，跟别的茶没什么差别。 只见她把茶盏懒懒的放到桌上，声音清脆带着几分高傲，“再说，本夫人挺忙的，哪有那么多时间去管府里这些小事呀。万事都有将军呢，当初将军可是跟本夫人保证过的，本夫人只需吃好喝好玩好心情好，每天漂漂亮亮的就可以了。不让别的来烦我的。” 活脱脱一个被宠坏没有脑子的花瓶主母。 佟氏气得裙子都揪成一团了，差点没指着桑玉的鼻子骂她蠢货。 心里又忍不住冷笑，果真是个没脑子的，这么容易就被哄骗过去，到底只是个乡村野妇，世家出身的千金小姐们，谁不是从小就被嬷嬷教导，甚至有的世家，重金请那些从宫里放出来的嬷嬷教导家里的小姐们，那些嬷嬷在皇宫里几十年，能活下来的，还能等到放出宫，谁是简单的。更有一些甚至是在贵人身边服侍过的。 能得到三两分的真传，在后宅，也能过得顺心了。 谁都知道嫁了人，最重要的就是掌家的权利。 这蠢货。 佟氏眼睛微眯，没想到那乔慕风看上去对这蠢货好得不得了，心里却还是防备她的。若不是今日被她无意得知，只怕还以为这女人有多受宠呢。 看着桑玉柔嫩白皙的小脸，也不过是个摆在外面的花瓶而已，不足为惧。 想到桑玉刚才的话，别说佟氏还真有点好奇。 “你成天待在将军府，也不爱出门，有什么事比管家还重要的？” 若是她得了管家的权利，天大的事都要靠后。 管家呀，不知道能从公中捞多少银子，这女人，真是蠢透了。 佟氏心里又鄙视了桑玉一回。 桑玉给她一个就知道你会好奇的表情，贼兮兮的，看得佟氏眼角微抽，山村野妇，不庄重呀。 伸出雪白玉手，五指芊芊，葱白无暇，染着透红蔻丹的指甲衬得手指越发嫩白纤细。 佟氏有些懵，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在自己面前晃动的小手，她心里又不平衡了。 跟眼前这养尊处优的手不一样，她的手即便是经过这二十多年的保养，也达不到这种细腻，更何况，如今她年纪大了，cao心的事却越发多，皮肤早就松弛了，手上还长了几颗斑点。 没等佟氏问出来，桑玉就笑得一脸神秘骄傲，很有洋洋自得的感觉。 “怎么样，本夫人这蔻丹好看吧。” 她十指纤纤，蔻丹透红美丽。 佟氏忍着心里的不耐烦，点头道，“挺好看的。” 都是蔻丹，还不都一样的。 桑玉抿着唇，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睫毛又长又卷，她看着佟氏，一副神秘的样子。 “怎么了，这蔻丹有什么问题吗？” 佟氏被她这表情弄得有些发懵，难道是乔慕风从宫里给她带回来的？ 不过，瞧这一屋子的珍品，小小的蔻丹，不足为奇吧。 桑玉竟十分认真的点点头。 然后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蔻丹，是本夫人亲手做的。” 她扬起精致的小下巴，眼睛闪亮如黑夜里的繁星，手指纤纤，迎着光，竟有几分透明莹润。 “夫人瞧着这蔻丹是不是跟以往用的不大一样。” 佟氏身子往前倾了倾，然后一脸平静，她瞧着并没有什么差别，想她一天府里事情那么多，忙得不可开交，哪有时间去关心这小小的蔻丹。 她用的蔻丹也是京里胭脂坊的珍品，十两银子一小盒呢，那么小小的一盒蔻丹，能抵得上小户人家一年的嚼用。 见佟氏没说话，桑玉嘟着小嘴儿，不过看到自己指甲上的鲜艳，她心情又变得极好。 今天，她似乎很有耐心的跟佟氏说话，若是平时，只怕早就寻了理由让她走了。 只听她笑着说道，“你别看这也是红的，可红色呀，也有许多呢。我这呀，是玫瑰红。夫人瞧瞧是不是跟你惯用的大红不太一样。这可是本夫人好不容易弄出来的呢，我瞧着倒是比以往用的好看多了。” 繁星立在桑玉身后，听到桑玉的话，也笑着说道，“可不是。京里那些妇人小姐都爱大红，可人人都用，看着也就不稀罕了。这玫瑰红十分衬人呢，夫人手指看着越发白嫩了。” 桑玉笑看了她一眼，却十分认同的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佟氏不关心什么蔻丹，什么玫瑰红，在她眼里，只有正红才是身份的象征。 别的艳丽的颜色，好看是好看，却显得轻浮了。 她皱着眉，有些惊讶的看着桑玉，“你刚刚跟我说的挺忙，就是这蔻丹？” 她看着那染得十分鲜艳的指甲，有些不可置信。 就为了这么点东西放弃管家的权利？ 若是被外面那些贵妇知道，只怕会笑掉大牙吧。 佟氏觉得不可思议，在她心里，只要自己有了权力，公中的银子还不都是任由她支使，别说着蔻丹，就是开间卖胭脂的铺子，也不在话下。 公主府如今势微，可将军府里有的是银子，更别说宫里时常的赏赐。 佟氏只觉得心尖尖疼，看着桑玉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桑玉眉眼带笑，看着自己的手指，十分喜悦的样子。 佟氏满腹心塞的回去了。 桑玉回到内室，不耐烦的朝繁星抱怨道，“真不喜欢她来咱们府里。” 繁星扶着桑玉坐下，给桑玉倒了盏茶，茶香清冽，嫩芽沉沉浮浮，然后舒展开来。 桑玉看得有些出神了。 “您不愿意她来，找了理由打发了便是，或是让福嬷嬷去，何必跟她多费口舌，若是让将军知道了，只怕又要担心您呢。” 在繁星看来，佟氏不过是个继室，娘家也不过是小户人家，更是气死公主的凶手，便是不让她进门都是可以的。 桑玉被繁星说得小脸一红，她看起来就是一受气包吗？ 只端起茶喝了一小口，板着脸故作样子的品评，“不错。” 繁星也不揭穿她，笑着蹲身朝桑玉福了福，“多谢夫人夸奖。” 桑玉看了她一眼，轻哼一声，“谁夸你了。本夫人是说这茶叶好。” 繁星哑然，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桑玉一脸萌比。 桑玉扑哧一声，繁星这才羞极了搅着手帕子道，“夫人就知道欺负奴婢，这茶当然好了，可是将军从宫里缠着皇上要回来的呢。” 可不是吗？如今乔慕风可不是那个冷脸将军了，越发顾家起来，得了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的就是夫人喜不喜欢。 桑玉自是能体会到，她的生活甜如蜜，可有人，却不尽如人意呢。 林大山一下朝，就被王氏喊过去了。 他皱起眉头，心里不耐，却还是往正堂的方向去了。 王氏一副老太太的姿势，坐在炕上，身边两个丫鬟，一个拿着老檀木的小锤子给她捶着肩膀，一个跪坐在踏板上，捶腿。 林大山进来，王氏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让两个丫鬟下去。 两个丫鬟朝王氏跟林大山福了福身，便低着头恭敬的出去了。 林大山给王氏请了个安，“不知娘您叫我来有什么事？” 他恭敬的站着，王氏也不叫他坐，也不让人上茶。 开门见山的说道，“如今咱们家的日子越发难过了，你二弟妹如今身子重了，又被你两个侄子气了几回，只能躺在床上好好养着。那桑玉好歹也在咱们家那么长一段时间，又跟过你一回，虽说她现在是将军的人了，可你们俩也还有点旧情。” “你找个时间，或是让秀秀去，让她拿些银子出来。咱们家如今艰难，她过得好，没理由不帮咱们的。” 又拧眉沉思，“还是你亲自去好了，我估摸着她也不愿意见着秀秀，若是一生气，不给咱们银子可就不好了。” 林大山眉头皱得紧紧的，说道，“将军府规矩多，我一个外男，怎么见得到她呢？” 虽说当时他跟桑玉挺好的，可后来到底是他对不住桑玉。后头又得了桑玉许多东西，桑玉已经不欠他什么了。 如今再去要银子，林大山都觉得自己不是个男人了。 再说，将军府可不是这随处可见的小院子，要见主母，将军不会放过他的吧。 王氏一张脸冷得要结冰，看着林大山的眼里一点感情都没有，冷声说道，“我不管那些，你若失不去把银子给我要回来，咱们府里这么多人，就都等着饿死吧。” 林大山从正堂出来，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太阳把天边的云霞染得绯红，他的心里，乌云罩顶，沉闷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