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发型师的幸福指数
半夜起来折腾了个够呛,又七想八想,躺下去后的方西瑶压根没有再睡着,天空刚刚蒙上一层亮色,她索性起了床。 夏日的清晨清香浮动,凉意盈盈,方西瑶后悔没起得更早一些。 给院子里的花草浇完水,她慢慢做了三遍广播体cao。期间,有巡逻的保安踱过来,看她做完全套后,显得有些迷惑地寒喧:“方小姐,你做的是成人广播体cao吗?怎么和我儿子在学校里做的不一样?” “你儿子做的是第几套?”她问。 “第九套呀。” 方西瑶笑意淡淡,“嗯,那的确不一样,我这是第八套。” “哦。”跟着,保安又好奇,“广播体cao不是学校里的课间cao吗?你想保持身材咋不做瑜伽呢?现在挺流行的。” 方西瑶微笑不语。 “不过呀,你这么好的身材,什么都不做也没有问题。”觉着些无趣的保安摸摸鼻子,讪讪奉承一句,往别处走去。 方西瑶闭上眼,忆起很久很久以前,学校大喇叭里醇亮的男音“……第八套广播体cao,现在开始……”又做了一遍。 靳予宁早餐喜欢吃方便有营养不带食味的食物。方西瑶给他准备的是三明治加白水煮蛋,外带一杯牛奶。做好之后,也是不想和他打照面,拿了纱罩把东西一罩,蹬着小单车直接往菜场奔去。 回来时,在小区门口远远看见靳大公子的傻大黑车。不情愿归不情愿,方西瑶还是踮脚地上,停住车,想等他驶近时打个招呼。谁知,那家伙,刹车也不带地就从她身边开过去,车窗里,黑客尼奥一样的墨镜,一样的表情。 方西瑶翻个白眼。 大boss已走,剩下小boss就好对付多了,尽管这个小boss时间没有规律、挑食、爱嚷嚷。 等方西瑶哼着歌做完楼上楼下的卫生,洗了衣服,准备做午餐时,靳二少趿着拖鞋,懒洋洋地出房了。 “晚不睡,早不起!”方西瑶看着他直摇头,很是不解的问,“其实你的睡眠时间并不比我们少,为什么不调整好规律,让生活正常一点呢?” “因为呀,”靳予然呷了口方西瑶递过来的咖啡,细声细气、仿佛充满文艺气质地说,“只有黑夜才能给我灵感啊!” 方西瑶“嗤”一声,问:“吃什么?” 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靳予然显得颇为遗憾地说,“随便吧,下午‘破案2’内测,非去不可,我吃完了就得走。” 靳予然有一个规模不大但赚钱赚得还行的网游公司。他不是长子,性情又惫懒,靳远庭从没有过让他接掌靳氏的想法,正因为没有这方面的压力,大学他才得以念自己喜欢的计算机专业,还没等毕业,就和两个同学合伙成立了一间网游公司,开发出一款名为“破案”的网游。具体内容方西瑶不是很清楚,好象就是玩家以私家侦探的角色代入,一边破各种各样不难也不易的案子,一边虏获美人芳心,名利财色统收,完满满足了玩家对高(智商)富帅的憧憬,上市就火得一塌糊涂。 游戏走红,按说就应该乘胜往下推“破案2”、“破案3”,偏生靳予然是不是那种生为工作生、死为工作死的“事业狂人”。他一直只致力于做一个合格的率性二少,高兴时,连熬好几个通宵干活,不高兴时,背包一背,招呼也不打地就满世界旅游去了,有时甚至连工作伙伴都不知道他的去向。 怪道靳远庭见他一次骂一次。 方西瑶掰着手指头数,从“破案”红火到现在听闻他做“破案2”,期间隔了多久?一年,两年……依稀仿佛,已经过了四年,四年…… 她出神。 靳予然挥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 方西瑶回魂,笑着掩饰问:“会象‘破案’那么火吗?” 靳予然傲然昂头,“开玩笑,你知道我IQ多少?” “什么是IQ?” 方西瑶一句反问换来靳予然看白痴一般的眼神。她吐吐舌头,缩头进厨房。 既然靳二少都说了“随便”,方西瑶也就真的“随便”炒了盘鱼香rou丝,拌了份黄瓜,煮了碗开水白菜。靳予然一边大口大口夹菜吃,一边目露怜悯地看她数着粒吃那小半碗汤泡饭。等她慢悠悠扒完碗里的饭,靳予然已经横扫光了rou丝和黄瓜,外加两大碗米饭。 “真是好吃!”扔下一句感叹,靳予然揉着肚子走了。 对于方西瑶来说,晚上有应酬的下午是忙碌的下午。她要洗澡,做头发,配衣服,如果时间来得及,最好还做个美甲…… 不是她作,这是靳大少铁的标准。 所以,收拾完厨房后,冲个澡,方西瑶急急赶往“完美”发型屋,那里有个很投她脾性的发型师阿宁。 只不过,这一趟去,阿宁却不在。 方西瑶只好随便指了一个发型师。 小伙子拿出厚厚的发型目录,谦恭而又热情地征询她的意见,“……染成粟色,时尚感强一些,前面做个空气感刘海,后面盘成蛋卷棒发,目前非常流行……或者,染个亚麻色,上面拉直,下面卷来齐肩……” 方西瑶被他说得有点不知所措。 小伙子看出了她的茫然,索性也不再推荐了,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自信一笑,“交给我。” 方西瑶被他那一拍激出了反应,她眉头一皱,站起身,解开罩-衣,准备离开。 “方小姐!” 顺着声音望去,方西瑶看见阿宁正从门口进来。 她松一口气。 阿宁替下依旧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小伙,再次为她罩上罩衣,一边取了干毛巾慢慢擦拭她的湿发,一边笑着说:“我已经辞职了,今天是过来拿工资的。原本也想着跟您说一声,就是没您电话。”
“辞职?”方西瑶一怔,继而明白过来,长叹一声,“你的房子盖好了?” “是呀!”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脸上闪耀着非职业笑容,真挚而骄傲,“我妈打电话来说,已经封顶了,剩下刷墙啥的活,请人不划算,我自己回去刷。您是知道的,为了这房子,我已经三年没回过家了,每次都是寄钱回去,然后,听mama电话里说说盖到了什么程度,我一分钱一分钱砌起来的房子呵,有时做梦都梦见它。只可惜,mama的手机型号太老,她又不会发图片,我到现在都没看见房子建成了啥样。好了,马上要回去了,还可以自己贴砖、刷墙,想用什么颜色就用什么颜色,我真是太高兴了,恨不能马上就飞回家……” 做了多年的头发,方西瑶又是他的老客户,阿宁滔滔不绝的同时,丝毫不耽误手上的活。梳子上下舞动,手指异常熟练地为他盘了个低发髻,再打开吹风,压着头发轻轻吹。很快,一个扮相优雅的韩式盘发就出来了。阿宁了解她的风格,发式给得一点儿都不复杂,配着前额飘飞的刘海,一张小脸看上去既甜美又清爽。 “……以后估计就不能见面了,方小姐关照了我这么多年,实在是非常感谢,我会让老板重新给你安排一个师傅,告诉他你的习惯,放心,不会有改变的……” 阿宁周全而又掩不住兴奋的话在耳边喋喋。 方西瑶的情绪有些低落。不是不想为阿宁高兴,她俩认识有些个年头了,阿宁不象别的发型师那样,一坐上去就不停地向她推荐洗发水、染发剂什么的,他喜欢向人倾述他的梦想:攒够钱,回老家盖一个两层楼的房子,一楼理发,二楼和父母、将来的媳妇住。有时会有客人打击他,说什么年轻轻不应该困守在农村,大城市多机会易发展,与其在农村盖房,不如和媳妇在城市供房之类的话,还有觉得阿宁手艺好的客人劝他找老板加薪,赚多钱后在城市开间理发店……可不管别人怎么说,阿宁始终只固守他的这么一个梦想。到今天,终于实现了。 看着他脸上藏也藏不住的自得和快乐,方西瑶心里微微泛起不可名状的羡慕和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