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会面
等干劲十足的学员都出去，林准奇怪道：“汉盛兄这个办法不错，可真能找到潜艇教官？” “我不知道。”李孔荣刚才只是瞎扯，“闲着也是闲着，他们总要做一些事情，不然……” “不然怎么？”林准追问，他是越来越看不懂李孔荣了。 “回到柏林不少人都盯着我们，学员无事可干，干嘛不大海捞针呢。”李孔荣眉头紧锁着，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他已是一个张好网等待猎物的猎人，一切就看希特勒会不会上当了。他相信希特勒是会上当的。这个人有些天才意味，嗅觉、感悟力极为灵敏，对事瞬间把握能力很强，或者说第六感很强。自己扔出那么大个诱饵，总能引起他的注意吧。 “我明天要出去一下。”李孔荣道，“可能要出去很久。” “很久？”林准巴望的看着他，“你这里怎么办？你去哪？” “欧洲转一圈，美洲再转一圈。”李孔荣大而化之的道。他见林准也很想去的模样，笑道：“我的外交武官，你不是，再说柏林这边事情的要你协助呢，你怎么能走。” “啊。”林准愣了一下，然后又道：“万一德国人这边……” “没有万一。”李孔荣道。“纳粹轴的很，不被日本人卖掉，他们是不会回头的。我大概会在八月左右回来，这里就全部交给你了，切记不要出事。” 李孔荣不由分说的将德国的事情全部托付给林准，第二天他便拿着早就买好的车票而后签证前往英国，这是他几个月前该去的地方。他一直担心德国人会限制自己出境，因此在走的那天在柏林绕好几圈，然后才孤身登上飞机，拿着大卫·罗伯特·李的护照；而钟前功，将在瑞士等他。 “你好，007！”下飞机后李孔荣被带上了一辆奥斯汀轿车，车内，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白人用伦敦味道十足的英语和他打招呼，他能叫出自己的代号，自然是军情六处的人。“我是拉塞尔上校。”拉塞尔笑看着李孔荣，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他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很高兴能见到你。” “我也一样。”李孔荣笑着和他握手，闲聊几句问道：“我要在伦敦会见一个远方而来的客人，阁下是否能提供方便？” “客人？”拉塞尔不解，但他还是道：“当然，我非常乐意帮忙。” 汽车开动之后，拉塞尔上校继续说话，“局长要见你，马上。” “马上？是关于捷克的事情？”李孔荣除了那一次在弗伦斯堡和福利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外，以后并未透露更多的东西。这一次，作为来伦敦见面礼，他将提供德国海军的Z计划。 “是的。我们必须知道德国人是怎么考虑的。”拉塞尔道。“内阁希望了解与此有关的一切。” “但是我希望能了解狼计划的一切。”李孔荣见机重申自己对狼计划的要求。 “当然。”拉塞尔上校目光连闪，“我非常赞同这样一个大胆而出色的计划，情报局已经做出了布置，我想你会对此满意的……” 汽车直接驶向安妮女王街二十一号，李孔荣很快就见到了军情六局的局长辛克莱上将，这是一个温温和和的胖子，只是眼中藏着惊人的利芒，绝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 “见到您真是我的荣幸，爵士。”李孔荣微笑着招呼，他发现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包括拉塞尔。 “我也很荣幸……”辛克莱注视着李孔荣，似乎要判断眼前的这个黄种人和其他黄种人到底有什么不同，但一会他还是放弃了这种努力——李孔荣在他面前毫不拘谨，犹如披着黄皮肤的白人。“茶还是咖啡？”辛克莱转移了自己的视线，最后问道。 “茶，谢谢。”李孔荣自然的坐下了，在墙上伊丽莎白女王油画之下。 “我们一直希望你来，今天终于来了。”辛克莱摇铃之后有些老迈的说道，“我希望这几天能彻底了解德国的一些想法，比如他们对捷克斯洛伐克的吞并，还有，就是他们是否真的会发动战争，又会在什么时间发动战争？” “爵士，我只能介绍一些德国人对捷克斯洛伐克的想法。至于战争，它一定会爆发，但何时爆发仍旧是一个谜。但我确信是在三年之内。”李孔荣道，他见辛克莱有要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再道：“希特勒绝不会坐视苏台德地区的德意志人孤立在祖国之外，按照纳粹党的本性，这些都是高贵的雅利安人，不吞并苏台德地区决不罢休。我认为这件事已经箭在弦上，确切的时间会在今年的九月，希特勒会像吞并奥地利那样派出自己的军队进军苏台德地区，然后……”门忽然开了，茶杯端了进来，李孔荣拿不定主意是喝还是不喝。 “然后，”他象征性的抿了一口，“只要吞并了苏台德地区，那接下来就是其他地区。希特勒曾经是军人，他非常清楚德国不能两线作战，所以，他很可能希望与英法结盟以进攻苏联，或者相反，与苏联结盟进攻英法。” 辛克莱一直在听李孔荣说话，虽然他的英语并不纯正，但他还是能听得懂。他为希特勒和苏联结盟的想法所动容，他道：“他真的会这么做吗？戈林透露过这样的消息？” “这是我的猜测。”李孔荣不会将话说死，“如果英法对德国宣战，希特勒自然会与苏联结盟，反之亦然，他是不可能让德国再次两线作战的。当然，这一切都是策略，纳粹党普遍希望和英国结盟，然后在英国的帮助下进攻苏联。纳粹和共产主义势不两立。” “如果英法反对德国吞并苏台德地区，德国是否会发动战争？”沉默了一会，辛克莱重复之前的问题，这是刚才李孔荣没有回答的。 “是的，如果英法不同意而对此宣战，那么就会爆发战争。”李孔荣明确答复着。“德国内部已经没有制约纳粹党的力量了，即便有，也仅仅是……” “仅仅是什么？”辛克莱抓着这句话追问，他觉得李孔荣话里有话。 “仅仅是很少数的一些人，他们并不能取什么作用，除了提供情报。”李孔荣笑道。并不细说这些人是谁。 “如果德国吞并了苏台德，希特勒下一步会做什么？”辛克莱明白那一些人是李孔荣不愿意的说的，这是他的线人，他不再追问。 “下一步？下一步当然是但泽。”李孔荣道：“希特勒想的很简单，那就是失去的一定要拿回来。拿到但泽之后，下一步就是法国。战争或许会在这个时候爆发，这是最迟的时间点。” “三年之内？”辛克莱重复李孔荣之前所说的时间。 “是的，三年之内。”李孔荣点头。“如果英法不反对德国拿回但泽，那战争就是三年之内，如果反对，那可能在明年或者后年。另外，戈林的亲信告诉我，德国经济一直在靠内部债务维持，外汇非常紧张，如果纳粹政府不想让德国人不满意、不降低德国人的生活水准的话，战争肯定会在三年之内爆发。但希特勒给海军的时间表又不一样，他对海军潜艇舰队司令邓尼茨上校说：如果发生战争，那也应该在1946年，所以让他不要担心潜艇的数量……” 李孔荣根据自己的回忆，全方位的讲述德国各方对战争的看法和准备，这不但让辛克莱听的津津有味，也让隔着油画的德国问题专家听的津津有味，从来就没有人从这么多的角度透露希特勒以及纳粹党对战争的看法。这是此前政治间谍德罗普男爵从来没有提供过的，他只会说一些模棱两可的东西，并且这些东西还是纳粹党示意他向英国透露的——纳粹知道他和英国人的关系，这才是他一心想离开的德国前往瑞士的原因，而且这家伙已经确定要离开德国了，时间就在这两个月。 李孔荣大概讲了有半个小时，之后他才道：“我这次带来德国海军的Z计划和Y计划，从希特勒的对邓尼茨的安慰来看，他应该会选择z计划。也就是六艘H级战列舰、3艘O级战列舰，2艘P级装甲舰、12艘M级轻巡洋舰和22艘SP级侦察巡洋舰……” 李孔荣介绍着德国人Z计划，听的辛克莱连连点头，这确实是非常重要的情报，皇家海军又一次的料敌于先，虽然这里面的一些代号暂且不知。 又花了大约半个小时谈论德国海军计划，之后，李孔荣才笑道：“爵士，我接下来想了解狼计划的一些情况，我的部下已经被德国人赶出了基地，现在看来我们只能寄希望于狼计划。” “李，根据我们的了解，船厂已经停工了，你还坚持要实行这个计划吗？”辛克莱问道。 “当然。战争逼近的情况下，德国不会放弃这两艘已经建了大半的远洋潜艇，最少邓尼茨不会放弃，他们会很快复工的，但绝不是交给我们。”李孔荣道。 见李孔荣坚持，辛克莱道：“皇家海军完全赞同这个计划，他们已经整理了一份特拉维河以及特拉维河出海口的水文资料，情报局也正在收集吕贝克造船厂、吕贝克市的情报。总的来说并不困难，我指的是潜艇驶入波罗的海，这时候的阻碍仅仅是在特拉维河口的边防检查站。真正困难的是如何驶出波罗的海，进入北海……” 李孔荣的计划已经被皇家海军评估过了，专家的意见是船厂到特拉维河出海口不是问题，潜艇夜晚就能避开边防检查站，那里特拉维河的宽度接近六百英尺。难的是如何摆脱德国海军的封锁。 英国人想的事情李孔荣也想过了，他心中也有了大致的草案，只是这个草案他不想告诉英国人，他道：“爵士，在我看来真正的危险是在船厂到出海口这几英里，如果潜艇能驶入波罗的海，那么计划就几乎等于成功。实在没有办法，潜艇可坐沉在某个浅水区，等德国人搜索完毕，再在一个合适的日子将其驶入波罗的海。” “这个办法并不可取。”这个办法是写在报告上的，辛克莱听拉塞尔上校说过。“丹麦人如果发现，肯定会告诉德国人，而且，你们是黄种人，几十个黄种人忽然出现在某个海港会引起居民的注意。李，潜艇真的那么重要？你究竟要做用它做什么？” “要用它打击日本人！”李孔荣坚定道。 “可这仅仅是两艘潜艇，它们并不能改变什么，除非你有数百艘，另外还需要一个不被日本人占领的海军基地。”辛克莱摇头，带着深深的疑惑。当然，他觉得李孔荣这样行事是爱国主义的狂热，并不觉得他需要潜艇是为了其他计划。 “哪怕只有两艘，也能给日本人带来实质性的损失。爵士，皇家海军会因为自己的牺牲无足轻重所以放弃战斗吗？不，绝不！我虽然很遗憾没有机会在英国学习海军，但我完全能体会纳尔逊的精神以及皇家海军的光荣传统。” 李孔荣话说的激昂，辛克莱也有些被他感染。确实，海军的传统就是见敌必战，而不是入港保船，荣誉比生命更重要。 “看来，你和爵士商谈的很愉快。”二十分钟后，李孔荣离开辛克莱的办公室，从来时的秘密电梯下楼。在外面等了许久的拉塞尔上校一见到他就这样说。 “爵士是一个睿智的人，他完全赞同我的观点，我们交谈的很愉快。”李孔荣道。他说的大部分是事实。“上校先生，我已经将爵士提交了德国海军的Z计划，是否也要……” “当然，我需要这份东西，非常需要。”拉塞尔高兴道，有这份计划海军处的工作将遥遥领先于其他处。他高兴完又开始投桃报李，“李，你的朋友上周就到了伦敦，我已经按你的要求安排好了，你晚些时候就可以和他会面。” “非常感谢。”李孔荣找英国人帮忙是迫不得已，他不想让棒子知道自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