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调查1.0
照停下，是因为手指向了门口内被一扇屏风格挡了的三个垃圾袋，问：“孟太太，这是需要丢弃的垃圾吧？不如我们顺路拿出去吧？” 孟妻又是一股慌张，说：“不、不，怎么可以让客人做这种事呢，我自己——” 照的手已伸了出去，提起一个袋子：“没关系，反正打搅您也有歉意。” 看照“笑眯眯”的样子，孟妻再次屈服，收回了阻拦的姿势，说：“那……就拜托了。” 两人提着三个垃圾袋出门，下楼，却在3楼楼道拐角停了下来，照放下垃圾，要休息的样子。 方良忍不住说：“照小姐，你前面笑起来的样子，真是——” “真是什么？” “会让哭泣的孩子又给吓哭的。” 啪—— 照踢了方良腿弯一下。 方良心头憋笑。 他原本以为，这个冷静过头智商惊人的侦探女孩儿是那种永远理智不会有其他表情情绪的人，共同远路出来的这一次，打消了这个“成见”。 “说吧，你觉得哪里可疑？” 方良正色，思索了下，说：“孟太太对我们的调查过于惊慌这点不说，家里的伪装成分太大了，什么都换新的，还粉刷，我去厕所，那里也是亮堂堂。” “此外呢？” “此外……还是你说吧。” “煮咖喱味儿当然是很大的，何况是加了鱼料的咖喱，但厨房门开着，这不寻常，谁家也不会让油烟气蒸汽飘进内室，我也没听到厨房那里排风机或抽油烟机的声音……客厅里的冰箱，明显是待客之用，该会有饮料之类，但一上来就是两杯茶，没询问客人口味……还有，客厅里新装饰之外太空荡了。” “啊？你是指——” “一般家庭，在客厅里会有置换的拖鞋、外出用的便衣、雨伞、行李箱等，但这些全都没有，尤其男主人相关的，仅是几本常看的书、以及一件替换的内衫，就像在明确暗示我们，男主人不在家，长途远路出门了。” “那么，你认为丈夫其实没有走，就躲在那两间房里？或躲在本地区内某个地方？” “这个不确定……” “助手，你认为这个家内部的变动，到底在掩饰什么？先考虑气味这一点。” “啊，莫非——” “嘘，将怀疑记在心头，勿出口。” “哦……” “我们出去找个地方，检查这三袋垃圾。” “会有用吗？” “正因为不知道，才要调查……” 在大楼外，发现尸体“现场”的那块杂乱地方，方良戴着手套，一一打开三个垃圾袋，将内物倾倒在地上。 照不忌气味，俯身审察一样观看。 “书里说一家人的垃圾是其日常生活的最佳写照……这句话还真对。” 垃圾里是各种能让人联想到原体及功用的废弃物，两人还看到了鱼骨头、鱼内脏，以及其他rou的骨头。 方良有呕吐倾向。 无关东西且不说，照手指一张纸说：“打开。” 那是张裹成团的广告纸，抻开，是个商家的联系方式。 “这或许是给孟家运送家电的时候，员工偷偷留下的……孟家没车，最方便的就是让商户送货上门，将东西搬到5楼……这个动静肯定不小，会被楼内外的人看见，孟妻是说不了假话的，但按她说的，自己的丈夫是三天前早晨不到离开，家里无男主人，那么那些沉重又量大的家电，怎么摆放到了前面我们所看到的位置呢？” 方良一惊：“那些运输工至少是进过孟宅客厅的，虽然后面可以由妻子慢慢挪动，运输工们多少可以看到些当时客厅的原貌！” “孺子可教，打电话吧……” 这通电话比想象的费了时，虽然搬出本地警局名头，逼着那头将三天前业务相关的员工找出，一一询问，那几人也只说了些不知有否意义的小细节，譬如进门时，那个门口地毯是倒放着的，似乎压藏了什么东西，譬如客厅的地板被拖过一遍，很亮堂，而在要搬进去大量东西前，将地板擦那么干净，实在没有必要，另外，就是当时家里的室内喷香，很浓重刺鼻。 照回忆客厅门口玄关，换了新毯子，踩着下面像是有瓷砖剥落松动，或许是有东西渗了进去，不好拖抹干净。 这个调查放过，照又一指垃圾中一物，说：“检查。” 那是个系口的白色塑料袋，打开，是三个同样的药盒，以及内置的两个空药瓶。 药品名称很绕口，照亲自戴上白手套，将一个瓶子拧开，一闻，说：“这个药味儿，跟那块土壤的很近似。” 那块药性土壤，是现场药丸掉落形成的，这些空瓶药盒，是孟家的垃圾。 方良一惊。 照说：“从药效的表述看，是用于治疗积年老病，不像行凶的孟家儿子会服用的，不是孟家男主人、就是女主人……” 方良说：“这即是说，那对夫妻至少来过现场，因服药掉落了一颗药丸而未察觉？” 照点头，说：“结合委托人的话，他和父母吵了架，带着铁棍下楼，其父母估计会紧追着下来，委托人发现了夜里楼外徘徊的可疑人，迁怒击打出一棍，惊慌逃脱……这父母于是看到了儿子击杀的尸体，以及铁棍，想必犯了病……” “当然，也可能是在后面处理尸体挖坑的时候，犯病吃了药。” “父亲可做过三年警察，可以将现场处理这么干净利落，并不稀罕，只是因在深夜，百密一疏，拉了颗药丸，父亲或许会有心在白日时再来检查，但不久后有小雨，或者是风，加上时间紧张，就疏忽了。” “再回想下孟宅里各类欲盖弥彰的伪装和更换，后面的事情，可以推论出了。” 方良震住：“就是说——” 他自动住口。 “不，现在可以让那个推断出口了。” 方良口唇稍哆嗦：“就是说，孟家夫妻发现了尸体后，将其趁夜运到了自己家里，孟父又出来清理现场，回去后夫妻一起…一起处理尸体，然后凌晨之前孟父离开，去抛尸了？” 照点头。 方良说：“但，为什么将尸体背到家里处理？不是有被邻居看到的风险吗？” 照说：“当然有，但可以用麻袋密封，再说，当时快深夜12点了，楼道里感应灯又是那个状态，还是可以瞒过去的。” “不过……为什么不到别的地方去处理尸体，顺便弃尸呢？” 很多电影里凶犯都这么干。 照说：“孟家没有车，如果半夜借车出去，会留下线索……何况，这一整片区域，虽然落后破败甚至荒凉，却是最不适合弃尸的。” “啊？为什么？” 不是有个词叫“弃尸荒野”吗？ 照一指四周：“你看看，那些觊觎这些垃圾的野猫野狗，它们是最能翻找尸体的，还有那许多的拾荒人，会将每一个鼓囊袋子打开，孟父当过警察，是不会犯这种错的，要弃尸，必寻一个足够遥远和难查的地方，所以孟父才一走三天还未归。” 方良说：“在丈夫走后，怕家里的血腥气味太大，所以买鱼做咖喱让气味混淆掉，并且装修置换家电将其他可疑痕迹也掩藏？” 照说：“你只说对了一半。” “啊？” “孟家父母若在深夜——按12点来算，发现尸体并下决心毁尸灭迹，处理这个现场并把碎土丢掉至少要1个小时，运送尸体也要半小时，早晨之前——譬如5点离家，中间仅有3小时多些，若在加上密封换装等等，真正有价值时间只有2小时。” “2小时你就想足够无后患地处理一个成年人尸体，你把那些大夫、解剖专家放到哪里去了？” “不会整人运走吗？” “那么费事背到家里意义不大，处理尸体的意思，就是肢解掉！” “那孟父为什么还走那么早——如果孟太太这个供述是真？” “肢解尸体是个精密活，没有充足时间及掩饰，一天都难做完，但可以分步骤。” “分步骤？” “不错，尸体最具暴露性的部分，是人体骨骼，因为不会腐烂，当然骨骼结构复杂，但可将大型骨骼剔除出来，小型骨骼要不是牙齿手骨等，所属并非一目了然……主要的骨骼特征没了，剩下碎尸放冰箱，慢慢处理，血液毛发更不用提。” “这个……我还是觉得不妥，孟父一走三天，放心妻子亲自守着那些碎尸吗？” “呵呵，虽然那位妻子看上去很懦弱，但不要小看女人关键时刻的承受力哦，甚至，孟父放心走那么远，意图就是让妻子来完成后续的一切呢。” “这、这怎么可能？唔，我没有小看女人的意思——” 但那位妻子看上去实在太软弱了，敢对尸体下手？ “敢对鱼下手的人就敢对尸体下手……辩解无意义，我们去市场问问吧，孟妻不是做了鱼料理吗？” 可二人并没有直奔市场，而是来到原先打听过的那群老头老太太那里——这里的市场主要是早市，现在已经散场了。 还真是不能小瞧这些家长里短每天在街边晒太阳的中老年们，一问一堆有用东西就出来了。 “三天前啊？我记得，在他们家楼外见到过孟家媳妇儿，那是在早7点，我去赶早市……那闺女以前特漂亮，但比较害羞，不常出来话闲……” “我也见过，是从市场回来的路上……她买了什么？我看见了鱼，因为腥味很大，还看到了冰块，恐怕这些鱼要吃好几天吧，此外是一把新菜刀，还有，哦，还有个盒装的磨刀石！” “这两天就没见孟家媳妇儿出来了，估计那天买菜够了三天分量吧……听说她丈夫外出了，儿子又离家，一个人吃不了多少东西吧。” “再有事情来问我们哦，小姑娘你跟小伙子都挺顺眼，一看就是好人……” 离开好心老头老太，照说：“新菜刀我就不说了，冰块的作用可不仅是冷冻鱼，至于磨刀石……正有一把凶器的铁棍需要磨呢。” 若等着丈夫归来处理余尸，不必要仓促去早市买这些，再说，菜刀能完美处理尸体吗？ “其实还有更简单的方式，你想不想听？” “什么？” “用锅煮——” “唔，不要说了——” 方良想吐还瘆得慌，担忧说：“这件事……我们不如将实情告知警察，让他们来查吧？” “不，在一切仅限于猜测的时候，我不会放弃委托。” 告知警察，相当于欺骗了委托人——虽说这已经不像个普通业务。 真不愧是侦探，在关键地方很固执呢。 “那么……下面我们怎么办啊？” 方良的探究欲所剩无几。 “孟家夫妻，现在只相当于调查了妻子，下一步就是证实丈夫行踪。” “怎么证实？” “先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