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万般准备只为前路
第二日一早，江娑月便起身了，由珍珠服侍着梳洗，又在书案前提笔绘图，珍珠正奇怪小姐怎么一早起来作画，就见小姐放下笔，对她吩咐道：“叫珊瑚进来吧。” 珊瑚从外头进来，问道：“小姐有何事吩咐？” 因江娑月如今已是皇家的人，不便再见外臣，江肇林虽是她的父亲，无事还是避开不见的好，遂只将刚刚绘制的图折好交给珊瑚，说：“你去寻老爷，就说图中之物我有大用，让老爷着人去京城行走的胡商那里寻，不拘是花还是现成的香油香膏，有这东西的味道即可，别叫旁人看见了。” 珊瑚答应着去了。 用了早膳，教习嬷嬷便来江娑月处教授她宫廷的礼仪，坐卧行止，无一不是诸多规矩，还要做出优美翩然的仪态来。 却说珊瑚在前面院子寻到了江肇林，递上那纸，又将江娑月的意思转达了。 江肇林接过纸，说：“知道了，让小姐放心，这便着人去寻。” 打发了珊瑚回去，江肇林打开一看，画的似乎是一种草，狭长的叶子，花茎上长着密密麻麻的紫色小花，边上注明“有异香”。他虽实在认不出这到底是什么，但也不敢耽搁，立时吩咐管家江乔带着众小厮去寻。 江乔得了老爷吩咐，找人将那图照着绘制了几份，带着众小厮去胡商聚集的西市寻找。 九州国虽称九州，实则九个大州下共有大大小小五十四个州府，可谓幅员辽阔，物产丰富，又兼制瓷、冶炼、纺织等等技术发达，多有胡商来此贸易，朝廷特开西市，让胡商在此买卖淘换，区别于本国贸易的东市。 可江乔带人找了许多店铺都没有寻到，不禁捏了一把汗，老爷说此物极为要紧，若是找不到如何回去交差？只得耐着性子一家一家寻过去，终于在日头偏西时，一个胡商说他见过此物。 他对江乔说她妻子的家乡便长有此草，人在被蚊虫叮咬后，若抹上这草的汁液便能消肿止痒，当地人便将之制成香膏使用。因他行商在外，风餐露宿，他的妻子便备了许多这种香膏让他带着。 江乔闻言大喜，遂重金买了下所有香膏，共有八盒，都用胭脂盒一般大小的锡盒盛着。 晚间，江肇林听了江乔的复命，心里诧异不过是些止痒的东西，怎么六丫头说得这般重要。但考虑到江娑月素来是个有成算的，如今的身份也今非昔比，遂也没有多问，便打发个小丫头送来江娑月处。 如今江娑月白日里都要跟教习嬷嬷学习规矩，唯有晚间才得空，这个叫银珠的小丫头来得也确是时候。 银珠来到六小姐的院子，见屋内人影攒动，外间还站在几个婆子，地上隔着箱笼，心里诧异，倒也不敢东张西望。 站在门口的珊瑚见了她，便问道：“你是前头院子的银珠？可是找小姐有什么事？” 银珠点头，将捧着的匣子递上前，回道：“老爷着奴婢给小姐送东西。” 珊瑚心里有数，接过匣子，说：“知道了，我会交给小姐的，你且去吧。” 珊瑚捧着匣子进了屋，放在江娑月面前的桌上，说道：“小姐，这是老爷打发人送来的。” 江娑月嗯了一声，打量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吴嬷嬷和如梅，她们是江田氏派来给她送陪嫁妆衾的，还未细说，父亲派的人就到了。 吴嬷嬷倒还不显，那如梅的一双眼睛时不时打量桌上的匣子，恨不能知道里头装了什么，回去好向夫人禀告，心中只可惜六小姐并不打开，让她连看都不看一眼。 江娑月继续刚才的话，说道：“有劳嬷嬷了。” 吴嬷嬷赶紧道：“不敢不敢。”说罢，给如梅使了个颜色。 如梅走到门口，对外头婆子吩咐道：“抬进来吧。” 陆陆续续进来几个抬箱笼的婆子，来往几次，一共抬进来八个箱子。 待婆子们出去了，吴嬷嬷将手上捧着的妆奁和首饰匣子放到江娑月面前的桌上，说道：“这是夫人给六小姐置办的胭脂水粉和首饰，那四个箱子里是新做的四季衣裳，那两箱都是尺头，最后两箱子是一些摆件，另有些赏人的顽物。” 江娑月颔首道：“有劳夫人替女儿添置，嬷嬷代我向夫人道谢。” 吴嬷嬷一脸殷勤地笑：“贵人罢，又从怀里捞出一个扁平的小匣子，递上前道：“夫人说了，毕竟不同于寻常女儿家出嫁，倒不好添置田产铺子，这匣子里的银子是给贵人小主花费的，还望贵人小主不要推辞。” 江娑月心下冷笑，虽不同于寻常人家嫁女儿，但也是可以带嫁妆入宫的，有的人家照例嫁女儿一般陪嫁田产铺子，仍由家人打理着，每年送银子进宫罢了。不过即便自己不是入宫，江田氏也绝不会给田产铺子，这样一想，只要银子不是太少，倒也说得过去，便让珍珠接了匣子收起来。 待到吴嬷嬷人走了，江娑月打开匣子，是不同面值的银票，加在一起共三万两，也不算少了，遂也不再多看，合上匣子。 又打开首饰匣子，一时间珠光宝气直晃得人眼睛都花了。细细取出来看了，江娑月冷哼一声，她知道江田氏自然不会为她费心，却不想她到如今还不识时务。 金子翡翠宝石倒是足量，想必江田氏也不敢叫江肇林知道她克扣带进宫的嫁妆。但是这些首饰一多半式样老旧，明明在江家的产业中有一座银楼，由二叔江肇松管着，生意不错，每年都会出些新款式，江田氏却仍拣了这些个老旧样式。首饰中另有好几个凤纹的，虽说民间对凤纹并不十分讲究，但宫里能戴得凤凰的只有那中宫皇后。偶有违例若没人追究倒也罢了，若有人存心为难，刻意追究起来，只怕她的小命都能搭进去。 江娑月心中恼怒，看来这江田氏害她之心不死，屡屡对她施些手段，她但凡一疏忽只怕就中了此人的招，也不知道她这样害自己到底于她有什么好处。 其实要说好处自然是没有的，但女人的怨妒就是这么没有缘由，让人失去理智。 江娑月走到书案边略一思索，决定重新定制几款当下没有或者适合她的首饰。计较妥当，便取出纸笔绘制起来，直绘制了两个时辰才放下笔，共得了八、九张图纸。 入睡之前，她又取出江肇林送来的匣子，取出里面的锡盒，轻轻拧开，一股薰衣草的香味飘了出来。她心里一叹，果然还是寻到了，希望自己的计策有效，倒也不辜负她费心去寻此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