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江娑月设局还一报
珍珠将厨房送来的饭菜一一在桌上摆好,又给江娑月盛了一碗汤,道:“小姐,这红枣乌鸡汤最是滋补,小姐今日可要多用些。” 江娑月浅尝辄止,道:“我给你的那些药材可煎好了?” 珍珠点头,取出一只青花瓷瓶,道:“得的药汁都在这里面了。” 江娑月接过瓷瓶,拿在手上微微晃动,眼神闪烁不定,问道:“煎药时没被人看见吧?药渣可处理妥当了?” “小姐放心吧,没叫旁人看见,药渣我已经倒进池子里了。” 江娑月点点头,拔开木塞,将瓷瓶里面的药汁全部倒进了汤盅里,褐色的液体很快便被鸡汤稀释了,半点痕迹也没有。 “你去将教习嬷嬷请来。” 片刻功夫,珍珠已经将那宫里来的教习嬷嬷请来了。 “小主唤奴婢来有何吩咐?” 江娑月笑道:“嬷嬷不必这样客气,您这些日子教我宫中礼仪,着实辛苦。今日母亲吩咐厨房给我炖了补汤,嬷嬷也用一些吧。” 珍珠盛了一碗汤递到教习嬷嬷面前,这嬷嬷虽是宫中赐下的,但毕竟也只是奴婢,面对即将册封的主子,又哪里敢推辞什么,忙伸手接过,道:“奴婢谢小主。” “嬷嬷不必多礼。”江娑月微微一笑,仍旧端起碗来用汤。 那教习嬷嬷才喝了一口,便脸色突变,她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见的多了,见识自然也非一般内宅女子可比,她只不过尝了一口,便察觉出这汤里被人下了对女子不利的药材。 她偷眼瞧了一眼江娑月,发现江娑月正一无所觉地喝着汤,一时间心电急转。这药材绝不是无缘无故被下到汤里的,背后必有主使,能够指派下人给已经中选的小姐下药,这背后主使的身份想必也不简单,这家的主母最有嫌疑。 她来到江府已经好几天,自然知道江娑月乃是庶女,非江家主母所出,便暗自猜测是否是江家主母不忿庶女中选,这才要给她下药。 想到这里,她略微不屑,这主母也不知是胆子太大还是太过愚蠢,家中好容易出个小主,将来可是要替府上谋前程的,哪有这样自毁长城的,还挑着她这种经验老道的人在场的时候。 她可趁此揭破此事,在这位小主面前立上一功,倘若这位日后飞黄腾达了,记着这份相帮的恩情,她也能得些好处。只是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她却不知该不该一头撞进去。 犹豫间,她无意识地一抬头,正撞见江娑月望着她,一双眼睛清清仿佛已经洞悉了她内心的一切,但看她是否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倒叫她一时分辨不清这位小主到底是知情还是不知情了。罢了罢了,便是得罪了江家主母又何妨,反正自己不日便要回宫,还怕了她不成?!反而是眼前这位,将来若是一朝得势,那可是实实在在能左右自己性命的主子,若这点关系还拎不清,可白白在宫中混这么些年了。无论这位小主知情与否,她揭破这件事总是功劳一件的。 “小主,快放下这汤!” 江娑月等的就是她道破这汤中的玄机,便放下碗,问道:“嬷嬷怎么了?” 教习嬷嬷左右环视了一番,回道:“话。” 江娑月看了一眼珍珠,珍珠领会她的意思,起身将门窗全部关上。 江娑月见教习嬷嬷露出为难之色,便道:“珍珠是我的心腹,不必避讳她,嬷嬷请讲。” 那教习嬷嬷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小主,这汤有问题,小主可千万莫再用了。” “什么问题?” “回小主,这汤中加了好几味大寒微毒的药材,于女子可是有碍的,若是长期食用,恐怕……恐怕会断了子嗣之路,甚至能要了命的。” 江娑月一脸惊惧交加的样子,道:“什么?!竟有此事!这可如何是好?” 那教习嬷嬷此刻却不再言语,江娑月瞥了一眼她,心中暗骂果然是宫里出来的老狐狸,都这份上了,她也不肯主动出头,只等着自己怎么处理这件事。不过,她本身也就是拿这嬷嬷做个引子和见证,倒也不介意她明哲保身,便对珍珠吩咐道:“只怕这其中有什么误会,这样大的事情,我可做不了主。珍珠,你快些请父亲来。” 珍珠答应着去了。 那厢江肇林听珍珠说了来龙去脉,又惊又怒,他万万想不到家中竟有人对即将入宫的六女儿下如此毒手,断其子嗣之路,那就是断了她日后在后宫的前程,也就是断了江家日后的荣华富贵,这叫他如何能坐视不理! 江肇林对身边服侍的人吩咐道:“去,将夫人也请到六小姐那里。” 无论如何,出了这样这样的事情,主掌府中大小事务的田氏总是该到场处理的。 说罢,他便匆匆朝江娑月的院子走去,心中暗自思量,这内院之中都是田氏说了算,家中事务又是她一手料理,旁人哪里插得进手,这事只怕与她脱不了干系。不用多想,他也能猜到只怕是妻妾间争风吃醋,田氏不想那宁姨娘母凭女贵。 江肇林不由得心中大怒,想不到田氏如此拎不清轻重,这六丫头今非昔比,早已是皇家的人,将来时要替江家挣一份荣光的,这田氏居然起了糊涂心思,要下手毒害六丫头,真是昏了头了!他下头已经没有适龄的女儿,这个又是请人花了好些心思培养出来的,居然差点毁在田氏的手上,叫他怎能不怒! 这样想着,江肇林的步伐也愈加快了些。 待他来到江娑月的院子,见到四下里寂然无声的,空气中似乎也有几分凝滞,江娑月呆坐在桌边,仿佛受了惊吓,伺候的丫鬟和那宫里来的嬷嬷都站在底下。那桌上的汤早已凉透,飘着朵朵油花,更显得气氛凝重。 江娑月见到江肇林来了,一脸惊惶地跪下,道:“父亲,还请您给女儿做主。” 江娑月已经中选,虽还在等待圣旨正式册封,但已是皇家之人,如今哪里能受她跪拜,江肇林让到一边,对珍珠几人吩咐道:“快扶起小姐,这可使不得。” 珍珠忙上前扶起江娑月,江娑月盈泪于眶,却仿佛强忍着,道:“父亲,今日之事想必您已经听了珍珠的禀报,倘若今日不是嬷嬷在此,只怕女儿便要着了道了。无论是误会也好,还是有宵小之辈想要加害女儿也罢,还请父亲查明真相,免得叫人非议江家。” 江娑月说到最后,眼角扫了一眼立在一边的教习嬷嬷。 江肇林一时头大如斗,若是旁的时候,他便打算捺下此事,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可是,偏偏揭破此事的还是宫中派来的嬷嬷,想要无声无息地平息此事已然不能够了,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叫人知道即将成为宫嫔的人在他家中被人加害,他差点送了一个不能生育的废人进宫侍奉皇上,即便御史不参他一本,他也少不得要吃挂落。 他却不知道江娑月是故意让宫里来的人揭破此事,要造成他骑虎难下之势,如果不是这样,事情便会不了了之,那她岂不是白设了这个局揭破江田氏曾对她下毒之事,至于教习嬷嬷那里,等教训了江田氏,自也有的是办法料理。 江肇林一想到此事的严重性,只觉后脊梁被一阵冷汗,怒道:“夫人请来了么?” 正说着,外头一个声音道:“不知老爷唤为妻来有何要事?” 正是那江田氏姗姗来迟,只见她面罩寒霜,一双凌厉的眼睛片刻间便把屋里的形势扫了一遍。 待见到桌上那几乎丝毫未动的饭菜,眼中闪过一丝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