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 小有斩获晋位容华
江娑月睡觉素来警觉，又不习惯别人躺在身边，所以天还未亮，她便醒了。借着烛光，她认真地看了看身边躺着的这个人，从前她从没有机会这样肆无忌惮地打量他，他高高在上，不容许她直视，但是此刻她却可以细细端详。 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帝王足可以称得上丰神俊朗，器宇轩昂，但见他面若冠玉，剑眉如飞，鼻若悬胆，薄唇微抿，棱角分明。比之从前见过的萧彦和沈润还要胜上一、两分，前两者多几分世家公子之间的翩然，而眼前这位则多了几分冷峻疏离和不怒自威，显然是因其唯我独尊的地位。 江娑月甚至忍不住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的眉眼之间自有几分沉稳，比之她从前见过的那些公子哥更多几分安全感。 直到感觉到身边之人就要醒了，江娑月才清醒过来，她是疯了么，在这里胡思乱想，什么安全感，真是色迷心窍了，这个拥有至高权力的男人才是最危险的，只要一怒便可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她收拾好心思，又重新躺好装睡。 沈诺晟其实早已醒来，他同样是一个睡觉非常警觉的人。在他还是皇子的时候，他就知道多少人在他没有防备时想要致他于死地，所以他自懂事起连睡觉都不敢放松。 他感觉到身边的女子摸了摸他的脸颊，心里有几分不自然，遂慢慢睁开眼，却见她已经躺下装睡了。 沈诺晟也不拆穿，径自起身。 江娑月听见他的动静，便也佯装刚刚醒来，起身穿衣。皇帝都起来了，她还睡着像什么样子，规矩压死人啊！ 她第一次在一个男人的眼皮子底下穿衣服，着实有些尴尬，何况皇帝一直那般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待她看到皇帝眼里浮现出些许不耐，这才惊觉，她应该要先服侍他穿衣的，果然她还没有适应着宫嫔的“婚后生活”。 见她终于醒悟，匆忙理了理衣襟，便起身过来服侍他穿衣，沈诺晟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倒还没有笨到底。由她服侍着穿好中衣，沈诺晟见她面有倦怠之色，心里一软，开口道：“天色还早，你可以多睡一会。” 江娑月摇头，柔声道：“皇上起了，嫔妾也就睡不着了。” 沈诺晟多看了她一眼，见她虽面色倦怠，眼神倒还清明，便微微点点头。 随后，他咳嗽一声，寝殿的门被推开，乌泱泱进来一拨服侍的宫人。有的径自去整理床铺，收取元帕，有的服侍沈诺晟和江娑月梳洗，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动作迅速而悄然，江娑月不禁在心里暗赞，到底是御前服侍的人，个个干练利落。 待两人收拾妥当，沈诺晟对旁边的高敬忠说道：“派人送江容华回去。” 江娑月心下一动，这是晋升了，脸上露出几分惊讶欣喜之色。 沈诺晟却看也没看他，径自离开了。 高敬忠上前，不卑不亢地说道：“恭喜容华小主。车辇已经妥当，这便送容华小主回宫吧。” “有劳高总管了。” 出得寝殿，高敬忠自去服侍皇帝上朝，另有宫人上前伺候江娑月乘上车辇，缓缓朝汀竹轩去了。 ~~~~~~~~~~分割线~~~~~~~~~~ 车辇经过秋水轩，紧闭的宫门里，一个女子竟到此时还未入眠，正呆坐在妆台前。 忽的听见鸾凤承恩车的铃声，那女子恨恨地盯着窗户，眼神仿佛一道利箭射出，此人正是待选时在储秀宫和江娑月比邻而居的杨筱伊。 杨筱伊的贴身宫女彩云小心翼翼地劝道：“小主，您好生歇着吧，一夜未眠，身子哪能吃得消啊。” 杨筱伊冷笑道：“她得了先又如何，不也没留到天亮么，不过得意一时罢了，贱人生的庶女，也敢爬到我的前头。” 要说这杨筱伊为何这般针对江娑月，却也要从储秀宫那几日说起。她初初见到江娑月时，便不忿对方的风姿卓然，忌惮之下竟把江娑月视为假想敌。后来与她熟识的严家jiejie提出花些银两去储秀宫姑姑那里打听皇上的喜好，她虽然也凑了银子，却不想做那出头鸟，便想到了江娑月。谁知这人根本不为所动，饶是她百般劝说也油盐不进，只拿些家中庶女手头不宽裕的话糊弄她。无奈之下，她只得罢了，再后来出面打听的严家jiejie落了选，虽不确定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她也惊出一身冷汗，直庆幸还好自己没有出头，却也遗憾没能借此除了江娑月，心中更把江娑月给恨上了。 此刻她嘲讽江娑月没有留到天亮，却丝毫不知人家本是可以留的，只是不想太招眼这才拒绝了。 彩云虽觉自家小主此言不妥，却也不敢深劝，只得道：“是呢，皇上一定很快就会传召小主的，小主日后肯定比她得宠。” 此番言辞让杨筱伊甚感熨帖，脸上不禁露出些许笑容。 片刻之后，又怅然若失地对着镜子喃喃：“彩云，我不美么？难道玉婕妤和江良媛真的比我美么？” “怎么会？小主是最美的，皇上一定会宠爱小主的。” 服侍杨筱伊重新躺下，彩云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关雎宫。 瑶昭仪歪在迎枕上看着烛火出神，她就像这蜡烛吧，一点一点在这深宫之中燃尽自己的青春。 她不禁想起入宫前的快乐日子，那时的她极爱在亭子里抚琴，或者在园子里荡秋千。她从未想过入宫，她自小就知道自己长得极美，又兼有才女之名，她一直觉得自己值得那“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佳话，也自信会俘获一位深情专一的优秀男子。 可是，他的父亲要她入宫。也难怪，生了她这般品貌的女儿，怎么可能不生出些攀龙附凤的念头来。 她违逆不了父亲的意思，终于入了宫。果然，她甫一入宫便得了帝王的宠爱，硬生生从淑妃那里分了宠，成了这宫里最受宠、最让人羡慕的女子。她的不愿、她的委屈、她的不甘也终于在帝王的柔情蜜意中慢慢消散了。当他深情地望着她时，当他温柔地对她说话时，她便只愿时时刻刻伴在他的身旁。 然而，他却不能只伴在她的身边，她还不够好么，有她还不够么，为什么他有了一个又一个女人！ 一念及此，瑶昭仪默默地流下眼泪。这样美貌的女子，连哭起来都那么动人，叫人心生怜惜。 只可惜，无人得见。 却不知这天色初晓时分，这宫中有多少人一夜无眠。 ~~~~~~~~~~分割线~~~~~~~~~~ 鸾凤承恩车回到汀竹轩时，珍珠等一干人果然在门口等着。 珍珠扶着江娑月下了车辇，悄声在江娑月耳边问道：“皇上没留小主吗？” 江娑月微微拍了拍她的手，并不言语，径直去了暖阁。 屏退众人，只留了珍珠和琉璃，她靠在榻上，对一脸忧心的两人道：“不必担心，皇上晋了我的位分呢，只待天明传旨便是容华了。” 两人果然一脸喜色，珍珠连声道好，琉璃更是心直口快，说道：“可见皇上还是喜爱小主的，奴婢听说这宫里的秀女初次侍寝时，许多只是得了赏赐，便是小主前头的几个，也不是个个都晋了位分的。” 江娑月也很满意，晋了位分总比只得些赏赐要好，而且只是晋了一级，并不违例。可以说此次晋位既昭示了她恩宠在身，不可欺辱，又不扎眼，招人忌恨。 唯一让她忧心的是太后那里，如今她根基尚浅，一朝有孕，太后极有可能杀母夺子，成全淑妃。对于这个从婕妤之位爬到贵妃，又扳倒皇后太子，让自己儿子继承大统的女人，江娑月半点不敢掉以轻心，所以现在的她断断不能怀孕。 想到天明后要给皇后请安，她便暂时搁下此事，对珍珠珊瑚道：“我在这里眯一会，珍珠你卯时三刻叫我起来梳洗，别误了辰时给皇后请安的事。琉璃你将我晋位的事假作不经意透给翠微居的人，暗地里观察他们的动静，好好记下来。” 吩咐妥当，江娑月便闭上了眼睛。今日请安她少不得要变成众人关注的焦点，到时候须得小心应对，如今可得好好养养精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