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 奉圣谕翠微居点灯
早已得了消息的珊瑚、琉璃急得不行,见自家小主安然回来,忙迎了上去,把江娑月扶到暖阁的榻上。 珍珠将江娑月的裤脚卷至膝盖,果见膝盖已经肿了,眼睛一红,问道:“小主,疼吗?——半夏,快去打些热水来。白芷,赶紧把药油取来。” “不碍的。”江娑月见屋内没有外人,说话也随意了许多“珍珠,你还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被夫人罚跪么,那时候天气那么冷,地上还结着冰呢,不也没事么,这点算什么。” 她不说还好,一说珍珠反而更心疼了。珍珠见半夏打了水进来,忙止住差点掉下来的眼泪,细心拧了布巾替江娑月敷上。 江娑月见珍珠眼睛红红,如此细心照顾自己,不禁想起了以前那些相依为命的日子,眼神不觉有些恍惚。 珍珠见她恍惚地盯着自己瞧,有些纳闷,便唤了她一声。 江娑月回过神来,笑道:“珍珠,你对我真好。” 珍珠却一下子怔住了,她心中暗道,小姐这样笑可真美,若是皇上看见一定会喜欢的。珍珠也说不出来这笑容美在哪里,只是觉得与平日里十分不同,就好像…… 她想了许久,也想不出该怎样描述才恰当,就好像阳光下突然绽放的花朵,又好像月亮穿过云层洒下流水一般的月光,又或者是拂开了明珠上面的落尘,叫人既为之惊艳又觉得心里暖融融的,任是这宫里的哪一个她都觉得赛不上自家小主这一笑。 珍珠心中不免遗憾,小主要是一直这样笑就好了,却也知道无论是在江府的日子还是现在的生活,小主想要开怀却是不易的。 由着珍珠擦好药油之后,江娑月想起早上交待琉璃的事情,便唤来琉璃问道:“早间我叫你留心的是可有什么发现?可有什么人得了消息之后形迹可疑的?” 琉璃回道:“有两个,是半夏和粗使的小太监小邓子,奴婢见他们出去了好一会。” 竟然不是琥珀,倒有些出乎江娑月的意料,遂问道:“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吗?” 琉璃摇头,道:“这宫中奴婢不如他们熟,跟得太紧怕叫他们发现了,还没查到他们的去向。” 江娑月夸道:“你做的很对,不必急在一时,若是叫他们警觉了反而不好。继续盯着他们,你自己小心些。” 琉璃点点头。 这时,珊瑚兴冲冲地进来,一脸大仇得报的快意,对江娑月说道:“芳婕妤在慈安宫中言语无状,太后罚了禁足两个月呢。” 江娑月暗道,这处罚倒是够重了,皇帝本就在后宫待得少,如今又是新人陆续承宠的时候,禁足两个月之后,皇帝恐怕都要不记得这位芳婕妤了。骂她狐媚子倒是无关紧要,狐媚子也是本事不是,但是以为她好欺负,谁都上来踩一脚,可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了了此事,江娑月心情爽快,连午饭都多吃了半碗。 歇过午觉,住在西侧殿蓼溆居的温贵人前来拜访。 江娑月心中暗道,这温贵人平素是个不爱出门的,除了自己初进宫那日她来过之外,这还是她第一次登门拜访,只是不知她此来是何用意,是不是与自己昨晚侍寝有关。 江娑月起身迎到正厅,微笑着说道:“贵人meimei怎么今日想到来翠微居陪我闲话家常?” 温贵人的位份还及不上初进宫之时的江娑月,只是那时候江娑月初初进宫,不敢托大,如今她再升一级,对温贵人这一声“meimei”倒也称得了。由此可见,这宫中当真是风水轮流转,谁人又知明日是个什么情形呢。 温贵人起身一礼,回道:“今日是jiejie晋升大喜,本该早些来恭贺的,怕扰了jiejie休息,来得晚了。” 江娑月心道,倒是个体贴人,应当也是听说了她被芳婕妤罚跪的事情,没有赶着来看她笑话,而是等她收拾妥当了才过来,遂开口说道:“meimei客气了,哪里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这汀竹轩只住了我们两个,合该多走动走动的。” 温贵人见江娑月很是亲和,并没有因得了恩宠,晋了位份就看不起她这个失宠之人,便也放下心来。她递过一个食盒,道:“meimei也没什么稀罕的,做了些拿手的点心请jiejie尝尝。” 江娑月心里纳闷,送吃食?这温贵人是毫无城府还是别有企图?面上不动声色,笑道:“jiejie的手艺想必是极好的,我可要好好尝尝。” 珍珠取过食盒打开,果然盛了三小碟精巧的点心,个个精致小巧,色泽诱人,那青瓷小碟盛着,很是养眼。 江娑月尝了一块,味道确实不错,赞道:“果真好吃,许久没吃过这样好吃的点心了。” 温贵人见她尝了,又连连称赞,也很是高兴,说道:“谢jiejie赞赏。jiejie再尝尝这菊花酥,有清热去火之效,皇上也很爱吃……”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暗淡下来,惨然一笑,道:“可惜我已经很久没有机会给皇上做这道点心了。” 江娑月默然,后宫不就是如此么,残酷而现实,皇帝的时间只有那么多,而女人却多的是。 只是,这温贵人若是打着让自己拉上一把的主意,可就找错人了,自己也不过是刚承宠罢了,未来如何还需好好谋划呢,哪有余力去帮旁的人,何况两人并没有什么交情。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想要什么当然要自己去争取,换做是她,绝不会盲目地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也不知温贵人是触动了心事还是真的毫无城府,轻信他人,她竟然对着江娑月哭道:“jiejie,你说我该怎么办?” 江娑月心里暗暗摇头,这个女人不懂,永远不要天真地以为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拉一个人进来就能解决了,何况她们非亲非故,还是竞争对手。人还是只有靠自己,尤其是在这后宫,尤其是这争宠! “meimei且放宽心,机会总会有的。”除了这种不痛不痒的话,她也确实说不了什么别的。说到底,这温贵人就不该对她诉苦,与人诉苦除了揭开自己的伤疤溅别人一脸血以外,又有什么用处! 这厢正尴尬着,那便小郑子进来禀报:“小主,传旨内侍来了,在宫门口呢。” 江娑月只好跟温贵人告罪一声,出了正厅。 到了宫门前,那传旨内侍扬声说道:“奉皇上口谕,今晚汀竹轩翠微居掌灯。” “汀竹轩江容华接旨。”江娑月心中奇怪,怎么又是她,不是还有很多新人没传召过么。 翠微居诸人一脸欣喜,这可是连着两日的恩宠呢,便是往前瞧瞧那些个已经承了宠的新晋宫嫔,那也是数的过来的。看来自家小主真是得宠了,以后自己可不也跟着沾光了么。 见他们喜形于色,江娑月怕他们一时得意忘形惹出祸端来,少不得又敲打一番,道:“如今这宫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本小主,你们想必也清楚。往后更须谨言慎行,若是谁得意忘形闯了祸事,别说我能不能保得了你们,怕是这整个翠微居的人都要跟着受牵累,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知道么!” 众人皆恭谨应是。 江娑月满意颔首,回身朝翠微居走去,却见那温贵人正站在垂花门旁,眼神涣散地望着传旨内侍离去的方向。 她半晌才回过神,心神无属地对江娑月道:“jiejie,meimei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没有料理,这便告辞了。” 不等江娑月回答,她便脚步虚浮地朝着蓼溆居走去。 江娑月暗叹一声,心心念念盼着一个人,却见他传召了近在咫尺的新人,对于温贵人来说其中滋味只怕不好受。但愿她能想得开,别因妒生恨,怨上自己才好。女人对爱情的执着是可怕的,能叫人化身为神,也能叫人化身为魔。她要提防的人已经很多,实不愿这个同居一轩的邻居再起了什么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