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回 帝月二人夜话异香
相对无言半晌之后，沈诺晟又道：“朕一直觉得你身上有一股特别的香气，朕从前从未闻过。不知怎地，每次一闻到便觉得特别能静下心来，这是什么香料？” “不是什么香料，是嫔妾的生母以十几味药材配出来的。” “药材？” 江娑月感觉到沈诺晟的身体紧了一紧，她心里明白宫中对药材管制得特别严，身为皇帝更是怕身边之人给自己下药，这宫里因一己私欲给皇帝下春药的事，前朝有，本朝也不少，沈诺晟对此敏感也是情有可原的。 她仿佛没有觉察到沈诺晟话里的警觉，径自说道：“是的。嫔妾小时候有一次无意间……无意间失足落水，很是受了惊吓，从此连觉也睡不好。嫔妾的生母看着心疼，因她粗通些医术，便以十几味药材制了这香，让嫔妾带在身边，每每心悸难眠时便拿出来闻一闻。” “原来如此。”沈诺晟心下了然，他早知江娑月并非失足落水，而是被她的嫡姐推下了水，想来小孩子一时受了落水濒死和被亲人陷害的双重打击，失眠发噩梦也是正常的。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身边明枪暗箭防不胜防，与她一般被人陷害差点丧命的情形亦有好几次。这样一想，他竟不自觉地对怀中的小女人生出几分惺惺相惜来，默默地加重了臂膀的力度，搂紧了她。 江娑月感觉到他手臂的力度，嘴角勾出一抹笑意，愈发柔顺地靠在他的怀里，嗅着他身上的龙涎香。 一夜无话。 ~~~~~~~分割线~~~~~~~~ 第二日请安时，栖凤宫的空气中仿佛都漂浮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好些人小声议论昨晚皇上怒离瑶昭仪的关雎宫之事，宠冠后宫的瑶昭仪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最终皇上居然去了刚入宫的宫嫔那里，这简直如同狠狠扇了瑶昭仪一记耳光，难怪今日她称病未至了。 虽说皇上离了关雎宫也没有去她们那里，但众人被瑶昭仪的光芒压制了这么些年，如今见她也有这样没脸的时候，心里头不免有些快意，嘴角都挂着嘲讽的笑意。 众人再瞄了瞄气定神闲坐在那里的江娑月，脸上的神色不禁有些晦涩难辨。好个江嫔，真是好手段！居然捡了这个大的便宜，也不知她到底用的什么法子，居然让陛下在盛怒之下还想到了她。 皇后傅琬真正襟危坐，应对得宜，却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江娑月，她自诩在这后宫之中无人能比她更了解皇帝的脾性，可昨晚之事她却有些看不分明了。云仙儿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其与皇上起了争执，她并不十分意外。可是，盛怒之下的皇帝一般是无心后宫的，这江嫔到底是怎么把人揽过去的？ 她今早已经派人私下查探了，并没有发现江嫔使了什么手段，这反而更让她心生警惕。 皇后看了一眼下首的淑妃，见她一脸万事不放心上的笑意，心中冷哼一声，难道她会比淑妃更坐不住么，大家走着瞧便是。 众人离开栖凤宫时，一向与江娑月没什么来往的阮贵嫔笑着对她说道：“江嫔meimei，得空可要去jiejie那里坐坐啊，我一直想与江嫔meimei畅谈一番呢。” 江娑月施了一礼，道：“谢jiejie抬爱，meimei得空一定上门叨扰。” 她答应得痛快，不过会不会去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了。 阮贵嫔微笑着颔首，扶着宫女的手上了车辇走了。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旁的玉婕妤洛凝讥讽一笑，道：“你不会真的想与她亲亲热热地来往吧。” 江娑月不以为意，只笑道：“又有何不可呢？” 玉婕妤显然不信她真的会与那阮贵嫔来往，只冷哼一声道：“要说这宫里最让人看不透的，这阮贵嫔可算得上一号，你从前可从她那里抢走过皇上，要说她还对你心无芥蒂倒也不是不可能，可她待你这般亲热，我不信你不晓得其中蹊跷。” “多谢婕妤jiejie提醒。”江娑月道。 “哼，你心里清楚得很呢，哪需要我提点，我不过是看不惯那这副装好人的样子。要论起伪装，你也不比她差劲呢，只怕皇上也不知道你的真面目吧。” 玉婕妤语气不善，言辞更是犀利，一旁的珍珠听了这般对自家小主不敬的言语，脸上不由得有几分不快。 江娑月却只是淡淡笑道：“不过为了自保而已，大家彼此彼此，这宫里谁又比谁高尚到哪里去呢。” 言语间带着笃定与淡然，却也有几分无奈，倒叫玉婕妤心有触动，一时无言。 “我倒是好奇你到底用什么法子把皇上请到了自己宫里。” 这宫里怀疑她用了什么手段的只怕不止玉婕妤一个，但实际上她确实没有使什么手段，真要说手段，只能说靠着平时的日积月累吧，润物细无声地在皇帝心目中营造一个乖巧懂事、善解人意的形象，不过这话说出来也没人信吧。 她遂也不解释，只淡淡一笑：“我若说确实没有什么手段，jiejie你便会信么，既然不会信，又何必问呢。” 玉婕妤自嘲地一笑，道：“说的也是。” 说罢，头也不回带着贴身宫人径自回宫去了。 自此，宫中也有人暗自猜测瑶昭仪只怕要受一阵子冷落了，更有甚者心里巴不得瑶昭仪就此失宠，好将那些个日子匀出来，让自己也有机会得蒙圣恩。却不想，皇上这才三五日没去关雎宫，便传来瑶昭仪病了的消息，听说这一病倒来势汹汹，瑶昭仪如今已经下不了床了。皇上听后便摆驾去了关雎宫看望瑶昭仪，这一去也不知跌落了后宫多少满怀期望的心肠。 ~~~~~~~分割线~~~~~~~~ 翠微居。 江娑月就着几样清淡的小菜喝了一碗碧粳米粥，将空碗递给珍珠，道：“今日这粥熬得不错，再添上一碗。” 珍珠忙又盛了一碗，递到江娑月面前，道：“昨晚皇上去了关雎宫。” “意料之中的事情，到底多年盛宠，又是那样的绝色佳人，哪里能说失宠就失宠呢，说不定皇上心里还就挺喜欢瑶昭仪那股子傲劲儿呢。” 因江娑月就餐时不喜近旁有生人，主仆二人说话便也没那么多顾忌，珍珠便道：“那小主你为何不……” 江娑月轻轻搅动碗里的粥，笑道：“为何不什么？为何不学着瑶昭仪那做派？这事还真不是能随便学的，有些事瑶昭仪做得，你家小主我却做不得，至少目前还不行。” 她实在没法告诉珍珠，这是因为人其实是很双重标准的动物，喜欢你时你做什么都是对，便是脾气古怪些，性子傲慢些，那也叫神秘清冷，若是不喜欢你，你做什么都是错，耍那些个小性子只会更惹人厌，以她目前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还真不到时候。 何况，当那个人是帝王的时候，这种招数还是张弛有度，不宜过度得好，皇帝骨子里到底还是希望人顺着他的，偶尔的小性子增加一些情趣无伤大雅，总是这般可就叫人厌烦了。 珍珠虽似懂非懂，却还是点头说：“的也是，瑶昭仪病得这般厉害才惹得皇上心疼，奴婢还是希望小主永远身子康健。” “放心吧，你家小主我吃得下睡得香，不会学那些个女人伤春悲秋，身子好得很呢。” 珍珠抿唇一笑，道：“那倒是，小主能跑能跳的，哪像瑶昭仪那般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也不知瑶昭仪这病是个什么情形。” “有皇上亲自过问，又有那么多的太医，想必是无碍的。” 江娑月这话倒是没有猜错，在太医精心医治和费心调养下，瑶昭仪的身子慢慢恢复起来，不过半月光景，便已经能下地了。 而随着光阴流逝，宫中的年味也愈发浓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