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此仇未报恨难平(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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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静止了,震天的喊杀声与兵刃相撞声仿佛在瞬间被人抽走了一样,众人都忘记了厮杀,怔怔地望着战场中间,骑在黑马上的、身着甲胄手持长枪、墨发飞舞的女子。 亦菱也怔住了,墨发被冷风吹起,在脸颊旁乱舞、在身后飞扬,这种久违的感觉让许久以来男装打扮、高冠束发的她一时没能回过神来。直到她的视线落在同样怔在原地望着她的上官绝尘身上,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女子的事实从这一刻起再也掩藏不住了。 尽管早在亦菱去年到商都的时候,上官绝尘就已经知晓这位宁国的镇国大将军是女子,但他并没有料到自己方才那一刀会劈裂亦菱的发冠,他怔怔地对亦菱道:“我不是故意的……” 亦菱望着上官绝尘略微迷茫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忽然像走马灯一样浮现出一张张的笑脸:二哥赵子安温和疼爱的笑脸,大哥岳悠然刚毅俊朗的笑脸,二姐荆紫芸温柔关切的笑脸。 而后仿佛变天一样,那些美好的笑颜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她至今都不愿回想的画面…… 泥泞的地上,岳悠然倒在那里,身上的甲胄染满了鲜血,被雨水冲刷得深一块儿浅一块儿,胸前的铠甲已被上官绝尘劈开,露出里面染血的衣襟,还有胸前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不断地涌着鲜血,和天上落下的雨水汇在一处,汇成了流…… ……小……小妹……回……回去……回怀……回怀远,找……找……找……找九……九王爷…… ……大哥!大哥你醒醒!大哥……大哥你不能死……大哥!大哥你快起来,二姐还在等你,二姐还在等你回去娶她啊!大哥……大哥——!…… 漫天的雨中,上官绝尘手中的刀生生地插入赵子安的体内,贯穿了他的身体,刀尖从赵子安的后背上突出来,上面的鲜血被雨水冲尽,泛着银灰色的寒光。上官绝尘缓缓地把刀抽出来,赵子安缓缓地落马,倒了下去…… ……月儿,不要哭……月儿……不要哭…… ……二哥,你、你答应过、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等、这一切都结束,就、就带我离开,去、去过、过平静安宁的生活的,你说过的,你答应过我的!二哥…… ……对……对不起啊,月儿……二……二哥不能兑现了…… ……不——!不行——!不行——!二哥你骗人!你骗人…… ……月儿……月儿……离开这……这里……离……离开这些……纷争……去……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听……听二哥的话…… ……把……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世上……二哥……二哥还真是……真是……放心不下…… 火光四起的岳将军府内,荆紫芸倒在孟倩云的怀里,嘴角有暗黑的血流下…… ……二姐,二姐你撑住,我有解药,就在闲庭苑,我现在就去拿来,你要撑住啊,二姐!…… ……不……不要……去,七妹……让……让我……去陪你大哥吧…… 小妹…… 岳悠然最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七妹…… 荆紫芸最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月儿…… 赵子安最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啊——!!! 亦菱骑在战马上,突然仰天长啸。 太多痛苦的回忆涌入脑海,令她一时无法自持,太多她在乎的却已不在世间的人的呼唤声回荡在耳边,令她瞬间不能自已。 再睁开眼时,眼中已满是仇恨与杀气!震得上官绝尘顿时一惊! 亦菱右手提枪,左手运功一拍马背,借力跃身而起,身姿轻盈,凌空而起,而后左手顺势握住枪杆,双手回转间,泛着银光的枪尖在空中划过一道森冷的弧线,亦菱稳稳地落在马背上,脊背挺直,立于其上,长枪立于身后,墨发飞舞,一招“鹤栖古树”起手式舞得干净利落。 正当上官绝尘恍神之际,亦菱反手挑枪,心中默念剑诀,化濯玉剑法为枪法,“落雨梨花”横空而出,纷繁复杂,招式极快,令人眼花缭乱,枪尖圈挑拨点,直向上官绝尘面门而去! 上官绝尘大惊,一时来不及阻挡,只得一面俯身趴在马背上,一面催马躲闪。亦菱一击不中,心中杀意更盛,那里肯罢休?双足轻点马背,凌空而起,长枪反手挑出,来势凌厉凶猛,飞一般地攻向上官绝尘,上官绝尘连忙挥刀挡格,亦菱却双手握枪,攻势一转,灵活避开上官绝尘的阻挡,下一刻银枪已深深地插入上官绝尘的左肩! 上官绝尘左肩处的铁甲被生生地刺穿,鲜血喷涌而出!上官绝尘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双手紧握刀柄,专注地注视着亦菱的下一步动作。 亦菱刺中上官绝尘后,迅速拔出枪,任凭拔出枪的瞬间自己被上官绝尘肩头喷出的鲜血溅了满身。 亦菱凌空转身,落回马背,足尖一点,再度跃起,长枪在手,宛如有了生命一般,惊鸿般飞掠而出,直向上官绝尘胸前刺去!上官绝尘举刀来挡,那枪尖不偏不倚地刺到上官绝尘左手握着的刀的刀面上,“铛”地一声,震得他的手臂一阵发麻。 上官绝尘左肩被亦菱刺伤,已不便使刀,心道不如索性把左手的刀扔了,正欲弃刀,孰料亦菱手中枪尖一转,又一拨一挑,竟将那刀挑离了他的手中。银刀离了主人的手,在空中没有了依托,眼看就要落下,亦菱手腕一抖,将手中的枪杆顺势一绷,那刀受了力,竟突然似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从正斗得你来我往的皇甫祉、邢尉铭二人中间飞掠而过,又擦着陈格的手臂飞过,刺中了那名正与陈格交手的云军将领!那云军将领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缓缓低下头,看着刺中自己的银刀上刻着的蛟龙纹饰,而后“砰”地一声落马,倒地而亡。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陈格不由地转过头来,皇甫祉与邢尉铭二人也停止了过招,纷纷看向方才银刀飞来的方向。 只见战场中央,上官绝尘骑在马上,左手空空,左肩处不断地流出鲜血,右手握着仅剩的一柄银刀,仰头看着立于马上的女子。顺着上官绝尘的视线看去,只见身披甲胄的女子立于黑马之上,身材娇小,背脊挺拔,长发如绸,于空中飞舞,衬着身侧银枪上的红缨,周身散发出凌厉威严、让人不敢逼视的气势。 还未待众人回过神儿来,亦菱便再度飞身跃起,对上官绝尘发动了新一轮的攻势,手中长枪横起,直击上官绝尘咽喉而去。两人相距较近,上官绝尘已来不及躲闪,只得立刻横刀来挡。 只听“铛”地一声,枪尖再次狠狠地击中刀面,亦菱凌空而立,手中的枪杆已经弯成一个弧度,随后亦菱借着枪杆绷直的力道落回马背上,整个过程若行云流水,婉转自如,仿佛她方才不是要杀一个人,而是在跳一曲剑舞。 而上官绝尘却被那力道连人带马生生逼退了三丈远,待上官绝尘站定,不由暗自捏了把汗,若是方才他反应慢一点,没能接下亦菱那一招,此刻怕是早已咽穿喉烂,驾鹤西归了。 亦菱轻盈地落回马背,风吹着她的一头墨发于身后飞舞,若黑绸一般,柔顺飘逸,衬着她眉清目秀的脸,仿佛是落入人间的仙子。不,她不是仙子。若是仙子,她眼中怎会有熊熊燃烧着的怒火与仇恨?若是仙子,她原本明亮的双眸怎会被手刃仇人的强烈欲望所蒙蔽? 亦菱立于马上,忽然看到上官绝尘身后——云军来时的方向,一队人马正浩浩荡荡地赶来。亦菱不由地蹙眉。云军还有支援?忽然又记起方才那一青一白的身影,亦菱不禁又回身望去,只见容卿与洛沉碧二人已到达战场的外围,两人一与云兵交手,便势如破竹,锐不可挡,两柄长剑所到之处,人仰马翻。二人身后不远处,尘土飞扬,隐隐能看到兵马的影子。应该是那原本驻守在柳州城的十五万大军。亦菱见状,不由地又蹙了蹙眉。双方均有援军,巧合?恐怕不是。 上官绝尘看到亦菱看向自己的身后,不由地也回身望了一眼,脸上顿时闪过讶异的神情,但很快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那讶异的神情被凝重所取代,这一切都没能逃过亦菱的眼。 在看到云军援军的那一刻,亦菱多多少少找回了一点理智,眼中血红的杀意与仇恨也逐渐褪去,但这并不代表她除掉上官绝尘的决心有一丝一毫的减少。云军一方的援军中,为首的三人正突破外围宁兵的层层阻击,一路向亦菱和上官绝尘的方向杀过来,显然是来保护上官绝尘的,如此一来,她这次杀了上官绝尘为大哥、二哥报仇的机会就更小了。思及此,亦菱心中默念濯玉心法,手臂一抬,长枪挑起,双足一点马背,登时凌空而起,一杆长枪在手中舞得令人眼花缭乱,分不清招式的来向。 上官绝尘见状,挥舞起刀,决定先发制人,却被亦菱识破,枪杆一横一挡,便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上官绝尘的招式。 不过片刻,云方援军为首的三人竟已来到亦菱与上官绝尘交手处,四人合力来战亦菱。 亦菱扫了一眼这三人,心中不由地暗暗一惊,左首的正是宁国睿王皇甫禛,中间的一人剑眉星目,英武过人,手持一杆方天画戟,却不知是何等人物。右首的一人,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手握丈八蛇矛,那眉眼却与皇甫祎、皇甫禛极其地相似。 亦菱不由地暗忖:皇甫祎继位,为了给皇甫祾扫清道路,早已以各种罪名将其余皇子处死,如今只余皇甫祎、皇甫祺、皇甫禛、皇甫祉、皇甫祾五人,那这一位又是谁呢?莫不是祎、禛二人的母族兄弟?二人的母后上官莲是云国公主,若是二人长得像其母后,而此人又是云国皇室子弟,那彼此相像也就不足为奇了。奇怪的是,若此人真为上官皇室子弟,为何与上官绝尘不太相像,与皇甫祉反倒更相像一些?与皇甫祎、皇甫禛更是极其相像? 亦菱的目光不过多在右首的那位少年身上停留了一阵,中间的那人便打马而至,上官绝尘手中银刀一挑,架住了亦菱的长枪,中间那人手中的方天画戟便呼啸而至!一侧的月牙刃划过亦菱的右臂,亦菱右臂上的铠甲登时被劈裂,一道血红的伤口出现在右臂上,剧痛传来,亦菱手一松,差点儿丢了枪。 身形交错间,亦菱清楚地听到上官绝尘对手握方天画戟的男子道:“莫离,你怎么来了?本王不是说过,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擅自离开商都么?” 莫离?亦菱脑中飞快地转着。莫家,乃云国第一世家,自云高祖立国以来,莫家便执掌相印,云国每一任的丞相皆由莫家男子担任,故民间一直有“云帝莫相”的说法。云景帝继位之初,丞相即是当时的莫家当家——莫齐书,三年前,莫齐书告老还乡,丞相一职由其长子莫殇接任,而如今这位被上官绝尘称作“莫离”的贵公子,正是老莫相莫齐书之次子,云国当朝丞相莫殇之二弟,亦是属于上官绝尘阵营的云国正二品振威将军。 亦菱稳稳地落回马背上,右臂上的新伤鲜血直流,她却仿佛没有感觉到一样,连看都不看一眼。清风吹拂起她的墨发,亦将莫离的话送入她的耳中。 “王爷,宫里传出消息,皇上突然病情加重,自五日前开始昏迷不醒,如今朝廷上下,商都内外一片混乱,臣等恐怕太子一党已经着手把持大局,准备继位一事,因此自作主张,率兵前来支援王爷,希望王爷能尽快结束此战,早些回去主持大局。”
景帝病重?这云都此时怕是已经乱作一团了。太子一党与平南王一党怕是也要从暗斗变为明争了,如此一来,身为太子良娣的大姐和身为平南王侧妃的三姐定会受到牵连。亦菱不禁蹙眉想到。 “既然如此,你们更应该守在商都!”上官绝尘不由地吼道。 “王爷放心,商都尚有臣的兄长和曾统领驻守,暂时可以稳住局势,更何况还有公子呢。臣等还请王爷速速了结此战,与臣等回商都主持大局。”莫离恳切地道。 “是啊,莫公子说得对。”皇甫禛也在一旁劝道,“与云国可以来日再战,如此夺位良机切不可错失啊。” 叛徒!亦菱在心中狠狠地唾骂道。 上官绝尘敛了剑眉,略微思忖了一下,对莫离、皇甫禛二人道:“那便依二位所言。” 皇甫禛点了点头,莫离微微松了口气。 不过几句话的工夫,四人已打马上前,将落回马背的亦菱团团围住,几人一同看向亦菱。 亦菱坐在马背上,背脊挺直,手握长枪,红缨共秀发飞舞,她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上官绝尘,不发一语。 上官绝尘握着刀的手又攥紧了几分,半晌,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一抬手,四人齐齐出手,只见银刀、长枪、方天画戟、丈八蛇矛,泛着森森寒光,若游龙出水,火凤破空,疾速而至! 就在上官绝尘抬手的瞬间,亦菱手中长枪直直垂下,末端点地,借力从马背上一跃丈余高!四人攻势落空,尚未收回兵器,亦菱长枪一挥,分打上官绝尘前胸、皇甫禛肩头、莫离手臂和另一位少年的腕肘,枪法之快无人能敌! 四人皆惊,连忙纷纷招架,却仍旧多多少少都受了伤。皇甫禛左肩受了伤,上官绝尘胸前只是被轻刺了一下,伤得比较轻。两人对视一眼,上官绝尘微微颔首,皇甫禛会意,两人迅速打马回身,一左一右夹击亦菱。 亦菱凌空跃过,足尖轻点马背,翩然转身,手中长枪向前一送,轻松拨开了皇甫禛从右边刺来的长枪,又灵巧一转,挑开上官绝尘的银刀,不过一瞬便化解了两人的招式,随后手腕一转,铁制的枪尖便泛着冷绝的寒光,直向上官绝尘胸口刺去! “铛”地一声,只见方天画戟横在当前,枪尖与方天画戟一侧的月牙刃狠狠相撞,亦菱手中的长枪再度弯成一个弧度,她冷冷地看着方天画戟的主人,莫离。莫离剑眉一挑,也冷冷地回视着她,面上袒护之意明显可见。 亦菱冷哼一声,正欲收招再来,却忽听得耳边尖锐的一声,刀剑相击,不由地转头一看,竟是容卿、洛沉碧二人已来至身边,二人手中的长剑,齐齐架住皇甫禛刺来的长枪、此时,那枪尖距亦菱的鼻尖不过半寸宽的距离。 三人对视了一眼,亦菱什么也没问。 不过瞬间,七个人便斗成一团,你来我往,白马、黑马、红马,白衣、青衫、铁甲,长剑、银刀、长枪……令人眼花缭乱,目眩神迷。 在一片混乱的战局中,亦菱目标明确,只有一人,上官绝尘。她屡屡避开皇甫禛、莫离的攻击,直冲上官绝尘而去。此时,又多了容卿、洛沉碧在一旁相助,亦菱更是轻松不少,片刻工夫,那上官绝尘身上已经多了几道伤口,浑身是血。他紧抿着唇,汗水沿着脸部刚毅的线条滑落,没有狼狈的感觉,反倒是平添了几分男子气概。“王爷,您没事儿吧。”那手持丈八蛇矛的少年关切地问道。 亦菱眯起了眼。此时,容卿、洛沉碧二人正与皇甫禛、莫离二人斗得难舍难分,而这少年与上官绝尘一同来抵挡亦菱的攻势,竭力保护着上官绝尘。也仅仅是保护而已,他极少主动对亦菱发起攻击,大多时候都是帮上官绝尘抵挡亦菱近乎疯狂的攻击,一招一式都拿捏得很有分寸,似乎是在刻意避免伤到亦菱,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亦菱一心想杀上官绝尘,因此招招狠绝,却唯独不由自主地对这少年手下留情,对着这张酷似皇甫祎的年轻脸庞,她实在是下不了狠手。 “本王没事。”上官绝尘低声道,嗓音有些沙哑,眼睛却紧盯着亦菱。 亦菱面无表情,眼神冰冷的似乎想将对方冻死,她缓缓地抬手,竖起枪杆,忽然双腿夹紧马腹,战马会意,清啸一声向上官绝尘冲去!亦菱手腕一转,横起枪刺向上官绝尘! “王爷当心!”那少年不由地惊呼。 上官绝尘却并无动作,只是紧盯着亦菱。 眼看长枪呼啸而至!上官绝尘忽然挥刀来挡,亦菱连忙转手换了个方向刺去,上官绝尘却虚晃一招,打马回身便走! 亦菱正欲打马去追,却被不知何时打马来到身边的容卿一把拽住,她挣脱了几下都未果,于是转身道:“放开!” 皇甫禛、莫离,还有那少年见主帅撤离,也收招便走,不远处正与皇甫祉打斗的邢尉铭见状也虚晃一招,打马便走,其余几位副将也纷纷追随,莫离与邢尉铭异口同声地吼道:“撤军!”先前的云军连同后来的援军一并撤退了。 容卿依旧抓着亦菱那条未受伤的手臂,不松手,亦菱双目血红,似欲喷火,“放开!我要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