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目送
李小诺听了小K的话，如果心里还能够保持平静，他绝对是在骗自己。在赛车上，他能深深地感受到高处不胜寒这句话。他虽然不是绝顶的赛车高手，可是在涯海市，他基本上是没什么对手的。 勉强只有那个被称作疯子的家伙和眼前这个话唠小K了。李小诺是赢过他们不假，可是毕竟已经有一段时间不见了，谁知道他们的技术是不是进步了，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境界呢？他们上一次输给了自己之后，都去了外地参加特训，磨炼，不可能没有进步的。 没有什么比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更让人兴奋了。 且不说这些，光是现在涯海市摩托界即将兴起的热潮，便让他激动不已了。优质的赛道，来自全国各地的高手，即将举办的各种比赛，光是想想，便已经不能自已了。一个优秀的车手，遇到这些还能淡定，还能忍得住寂寞吗？ 可李小诺偏偏要忍住寂寞。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在自己决定放弃赛车之后，这一切才开始呢？为什么不早一些呢？ 也许，这就是生活吧。 可是，自己真能耐得住寂寞，对这些已经知道的事情不闻不问么？ 小K半天都没有听到李小诺的回答，带着一些挑衅的意味笑问道：“怎么？怕了？” 李小诺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是啊，我怕了。” “不会吧？怕这个字怎么可能从你小子嘴里说出来？”小K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怕？在摩托上，他怕过谁？ “好吧，那你再在这里玩一会儿，我要去开始准备练习赛了。”小K见他神色有异，也就不再多说，跟他打了个招呼，这便离开，回到原来的地方去了。 “小诺，你是不赛车手吗？为什么不跟他比呢？”高思雨问道，说话间，她已经不知从哪里借来了几罐喷漆，在地面上用喷漆画出了一幅画来了。 她在马路上画的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还有一辆摩托车。 “小雨，你画的这是什么？这是我和你，还有我的摩托车吗？怪好看的，看着怪有感觉的。”李小诺问道。他不懂绘画，不懂艺术，看了之后有什么感受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高思雨道：“我一时兴起，随便涂鸦玩来着，风格，风格有点特别。可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李小诺道：“只是练习赛而已，而且有点累，不想跟他跑。”只是，这句话是假话而已。他又问道：“小雨，你把画作留在我们99号公路，这以后肯定会成为一道风景。不取个名字么？” 高思雨道：“名字啊，我想想。”她听了李小诺的话，显然很高兴。满脸微笑，两只大大的眼睛认真地盯着地面上自己的画，十足一副小女孩的模样。 两人说着话，旁边有几个休息的车手摩友过来，围着地面上的这幅画在看，还不时夸高思雨画的好看。还有几个推来了自己的摩托车，要跟这幅画合影。 这样一来高思雨有些不好意思，这些车手和摩友都太热情了。 练习赛开始了，他们方才离去。 高思雨拿出喷漆，在画的旁边喷了几个字：“青春的呼唤——来过。” 引擎的轰鸣声越来越响，练习赛的车手们的竞争越来越激烈了。他们也越来越认真了。他们在磨练自己，在热身。为了后面零号赛道上的正式比赛。 李小诺听到这些引擎声，便知道他们现在在抢99号公路进山第一个弯道的最佳入弯点。“小雨，我们走吧。”关于小雨的事情，他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自己再留在这里，只会徒增烦恼。 “好的，我们走吧。”高思雨还了那几罐喷漆给别人，来到李小诺身前，又道“小诺，有机会以后你再带我来这玩。”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李小诺说着话，能看到不远处的那条零号赛道。在这里，在这个海拔高度，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零号赛道的全貌，它的每一个弯道。 一脸落寞的他，自然不会看到高思雨一脸期待的表情。 两人离开99号公路，李小诺准备带她去冷小薇的咖啡店。已经这么晚了，李小诺告诉高思雨索性多在外面玩一会儿，吃完晚饭再回去。高思雨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这个时候，冷小薇店里还没有关门，还在做生意。不过客人已经很少，再过一会就要关门了。她在柜台整理东西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摩托车的引擎声。 “这个点，难道是小诺？可是，这小子难道还没把车还给人家么？都已经这个点了，放学都有一会儿了。”冷小薇心里嘀咕，循着声音往外面望去。 的确是李小诺来了，他早上走的时候骑的是这部车，也是这一身衣服。就是车后面没有带这个女孩子。 接下来，又出现了令冷小薇不解的一幕。 李小诺骑车停到店门口，应该是要进来的。可是他却突然又骑车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冷小薇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李小诺便打来了电话。 接通电话后，只听李小诺说道：“小薇姐，我今天带了客人回来。我一会儿去买菜，你早点回来啊。” “嗯，你怎么刚刚来了，又突然走了啊？” “这个，你回来后我再跟你说吧。” 李小诺之所以车还没停，又突然走了，是因为他看见了冷小薇的店里有两个他暂时不想见，也不适合见的两个人。于是，他决定直接离开这里，带高思雨回基地。回去的路上，还顺便买了点菜。高思雨看得出来，他买的大多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菜。 到了基地之后，高思雨显然是被笨笨这只笨狗给吓到了。不过这笨狗倒也不是很笨，知道这是李小诺带回来的朋友。跟高思雨熟悉了一会儿之后，便开始在她面前表现起来了，一个劲地跟她亲热，摇尾乞怜，撒泼打滚。 进了屋子之后，只有钱吉祥，宝儿妹，还有乐乐在沙发上看电视。韩云青也下了班，也在沙发上，只不过他并没有看电视，而是又在那里冥想。 看到有人回来，众人这才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李晓诺带了一个清纯靓丽的女孩子，都是眼睛睁得大大的。按理说，李小诺这种邋遢大叔类型的男生，在学校里应该是跟女生绝缘的。可是为什么他带了女孩子回来，还是这么漂亮可爱的女生？至于韩云青，显然要比他们淡定多了，因为他跟高思雨早就认识了。 高思雨见到众人的眼光与神情，不由有些尴尬。 “小雨，你好啊。”韩云青起来打了个招呼。 “韩哥哥，你好啊。”高思雨也跟他打了个招呼，还好有一个认识的人，不然这么多不认识的人，她会觉得很不自在的。 “小诺，可以啊。这种事情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只告诉你师兄。老韩你也真是的，这种事情怎么也不说出来跟我们分享一下。”宝儿妹笑道。 “不对啊，小薇不是说跟小诺在恋爱嘛。怎么小诺又带了女孩子回来啊？”乐乐嘴里吃着零食，也还是忍不住要说一句。 高思雨听了两人的话，心里有些慌乱。尤其是乐乐的话，让她有些不舒服，有些紧张。难道小诺在外面真的有了女朋友？ 钱吉祥听了乐乐的话，也是有了反应，不过却是完全不同的反应。他很高兴，说道：“乐乐，别乱说话。小薇跟小诺那是姐弟俩。小雨是吧？来来，坐。我们都是小诺的朋友。我叫钱吉祥。来，坐，我给你倒水去。你要喝什么？开水？茶？还是饮料？”在钱吉祥心里，一直纠结于李小诺和冷小薇是否真的在恋爱。不过现在看来，李小诺怎么说也该是跟这个叫做小雨的女孩子恋爱才是。就算不是，那也不要紧。看得出来，这个女孩对小诺是很在意的。不然的话，她听到了乐乐的话，也不该会是那种反应。 李小诺道：“好了，你们就别乱说了。小雨是我朋友，你们帮我招呼一下。师兄你帮忙介绍一下，我去洗菜准备晚饭了。小雨，不用拘束，这些都是我朋友，都是哥哥jiejie的。你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小雨，来，坐。你要吃零食吗？”乐乐热情得很，拉过有些拘束的高思雨，把自己的一大堆零食都奉献出来。她这么做，是为了八卦。她想问高思雨一些问题。 李小诺则在厨房忙活，洗菜淘米，准备晚饭。 高思雨坐下跟他们聊了一会天。说了几句，才刚刚知道大家的姓名，便听到外面的院子里响起了狗叫声。只见笨笨跟着冷小薇进了屋子。 钱吉祥赶忙起身，说道：“小薇回来了啊。累不累啊？坐会，我给你倒水去。”他说着话，脸上带着笑容。最近他有些郁闷，尤其是面对冷小薇的时候。不过今天，他一点都不郁闷。 “不累，小诺不是说带了客人回来吗？”冷小薇显然对于李小诺的客人的兴趣要比对钱吉祥的兴趣大得多。 “在这呢。小雨，这是李小诺的小薇姐。”乐乐说了一声。 恰到好处的短发，精致的面庞，白皙如雪的肌肤与淡红的嘴唇形成了视觉上的鲜明对比。冷小薇俏立当场，眼似秋水带着三分冷清，眉如远峰却有一丝慵懒，她言语举止间自有一股冷艳的风姿。“这便是小诺嘴里，那个在外面能管住他的人么？果然漂亮啊！”高思雨心里暗赞一句，有些担忧，一股酸酸的味道涌上心头。 “小雨是吧？”冷小薇罕见地在外人面前露出了笑容，也很少见她对生人这么热情。 乐乐见到这两个人热情地打招呼，彼此间毫无敌意，不由觉得有些失望。说好的三角恋呢？说好的情敌见面呢？说好的八卦呢？可是，什么时候有说过这些啊？谁说过？ 钱吉祥见了这场景，却是十分开心。如果这两个人真的是乐乐所想的那样情敌见面一般，那么显然说明冷小薇对李小诺是有那种感觉。现在看来嘛，嘿嘿。 冷小薇跟高思雨聊了一会儿，便去给李小诺帮忙准备晚饭去了。在她走后，乐乐又凑到高思雨跟前，微笑问道：“小雨啊，这个小诺的小薇姐很漂亮对吧？你觉得她人怎么样啊？” “小薇姐是好漂亮啊。我觉得她其实跟小诺有点像，外表跟内心不一样。他们内心都是一样的火热。”高思雨认真地回答道，“反正我是这么觉得的。” 听了高思雨的话，钱吉祥不由心中一动。“小雨说的，好像是那么回事。”这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都是一样的。外表上，小薇冷冰冰的，小诺则是笑嘻嘻的。看起来截然不同，可实际上却都是一样，都是他们跟别人保持距离的方式。可是内心，这两个人都是同样的火热！ 乐乐听了这话，不由大失所望。 韩云青目光何等锐利，说道：“乐乐，够了。开开玩笑就行了，你还真想真的闹出什么事情来吗？” 乐乐哼了一声，继续抱着零食看电视，不再去理他们。 饭已经入锅开煮，菜也已洗好。 厨房这边，冷小薇准备施展厨艺，李小诺在一旁候着。 “小子，眼光不错啊。我还挺佩服你的，一看人家小雨就是学霸加校花那种类型的，人也单纯。这么好的女孩子，怎么能够被你小子给搞定了？”冷小薇手里忙个不停，嘴里也没闲着，还在问李小诺问题。 “小薇姐啊，你们怎么都想得一样啊。小雨是我朋友。”李小诺无奈地解释道。 “能带回家的女孩子，还是你朋友。是女朋友吧？” “哪有啊？她是我发小，邻居。一起长大的，他爸妈跟我爸妈是同学，而且我们俩家住一起。她就在我家隔壁。你们不是要我当个好学生好孩子吗？怎么搞得小雨要是我女朋友的话，你们还很高兴的样子？”李小诺没好气地说道，她只能看到冷小薇的背影，却看不到她脸上的笑容。 “小子，说你几句还急了。掩饰就是解释，要是没什么，你需要这么激动吗？” “是是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李小诺懒懒道。她非要开自己玩笑，自己再怎么说也是没用的。说就说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对了，你刚刚不是到了我店门口了吗？怎么车还没停下，人就走了啊？” “唉!” “怎么了？”冷小薇听他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回头问了一句。 “记得上次我们看电影的时候吗？那次我看到了我爸跟一个女人在一起看电影。今天在你店门口，我准备下车的时候，看到了他跟上次电影院里的那个女的在一起，在你店里喝咖啡。”李小诺很不舒服地说道，声音很低。 过了一会儿，冷小薇才说道：“好了，你不要多想了。这种事情很正常啊。也许是你爸的普通朋友，又或者是同事啊。” “也许是我想多了吧。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也不能让他发现我啊。而且，我还是骑摩托车带着小雨一块呢。他这个人比你们更离谱，没准回到家之后，会直接去小雨家，对小雨爸妈喊上一声亲家和亲家母，咱们什么时候把两个孩子的事情给定了。”李小诺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以免让她担心自己，心道：“如果真的是普通朋友或同事，可那神态看起来为什么会是那样呢？那完全不是普通朋友和同事。” 高思雨跟沙发上众人聊天说话，不时往厨房那边看去。李小诺在家的时候，除了淘气捣蛋以外，还会干什么？可是，自从他离开以后，一切好像都变了。他好像比以前成熟了不少。 基地剩下的人也都陆续回来，饭菜也都好了。 吃过饭后，在基地坐了一会儿，高思雨便让李小诺送她回去。 众人纷纷打招呼，让李小诺路上注意。 高思雨现在很习惯坐在摩托上被风拂过的感觉。夜间在摩托上也有不同的感受，她已经适应了每天晚上面对作业，面对课本，面对书房里的灯光。 很久没有看过涯海市的夜景了。 上晚自习回家的时候，都是在坐在公交里，或者爸爸开车过来接自己。不像现在，跟某人在一起，真切地感受周围的风景，空气。 她忽然抱紧了李小诺的腰，隔着头盔在他耳边说道：“小诺，骑慢一点。” “怎么？你怕么？”李小诺问道，都已经带她晃悠了不少路，又不是第一次坐车，怎么会害怕呢？ 骑慢一点，可以晚一点回去。可以跟李小诺在一起多呆一会儿。 毕竟，再怎么慢，都是会到达目的地的。 到了涯海市玉扉区的幸福路口，李小诺把车停下了。 “小诺，今天很谢谢你。”高思雨下了车，眸子深处有些不舍。 “别急着谢我，你一会回家之后，你爸妈肯定会问你的，搞不好还要骂你。也不知道我哥有没有告诉你爸妈，你是被我带走的。”李小诺笑道。 “骂就骂吧，说就说吧。反正我今天很高兴，特别高兴。”高思雨笑道。她的笑容无比灿烂，与白天在学校的时候简直是天壤之别，完全两个极端。 “反正，决定权永远是在你自己。其实别人的话，我的话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李小诺难得一本正经，语重心长地说道。 “嗯，我知道了。我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高思雨说完跟他挥了挥手。 不过李小诺并没有现在就要走的意思。 “怎么？你不走吗？”高思雨问道。 “有点晚了，我送你回去。” 高思雨还没来得开心一下，只听李小诺又道：“目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