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4章 你到底是什么人？
咻—— 红影一闪，江宸定睛望去，却见馆主室里多了一道身影。 她衣袂翻飞，萦绕在身周赤红锦带犹如虹霞般翻飞，让人一眼看不清楚她的容貌，仅能从那玲珑的身段辨认出这是一个红衣黑发的女子。 锦带落定，女子精致的五官清晰起来，唇红齿白，浑身上下仅有额上碧玉凤状额饰一样饰物，但这朴素的装扮丝毫不能掩饰女子的绝色。 只是比起她让人惊艳的姿容，江宸却更在意女子手里攥着的器物。 那是一个巴掌大的木色酒葫芦。 美女，酒葫芦。 这是一个多么不搭的搭配。 这时，女子仰起头，露出的的脖颈如白天鹅一样修长粉嫩。 她将酒葫芦凑到朱唇边，猛灌下一大口酒水，那双醉眼越发迷离。 浓烈的酒气再次扑鼻而来，江宸嗅了嗅，原本迟疑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他抬头望了眼那隐藏在女子刘海下的玉色额饰，若有所思。 或许是灌得太猛，几缕酒水从女子的嘴角溢出，沿着她顺滑的下颌滑落，沾湿了她身上那袭如火般耀眼的赤色罗纱。 媚！ 在江宸看来，这女子的一举一动，除了这个字外都无法贴切的形容。 这般迷人的媚态，不禁让江宸联想到了当初在九天界玄媚女的卓然风姿。 当然，和玄媚女相比，这个女子还稚嫩了不少。 “奚供奉！” 傅中天恭敬的声音悄然响起。 失神的赵志远顿时一个激灵。 她就是奚可人！ 赵志远并不认识这个女子，但对这个名字却是如雷贯耳。 奚可人，扬江郡百年第一天才！ 和江宸这个水货的第二天才不同，奚可人在修炼一途上那可是一路高歌猛进。 十岁迈入丹灵，十三岁结成灵印，二十二岁灵印九转，以二十五岁就跨入了寻常人终生都可求而不可得的化灵境。 放眼南凰国，能够比肩奚可人的都屈指可数。 而这样惊才艳艳的奚可人自身还是一个灵符师，在符艺造化上虽比不得她的修炼天赋，但她仍然是扬江郡仅有的四品灵符师之一。 更何况，赵志远还曾听闻，奚可人是名扬大陆的灵符宗师婆娑大师的关门弟子，不过这传闻的真假，在大陆上仍存争议。 但无可否认的是，以奚可人的本领，是足以在大陆上轰轰烈烈作为一番的。 可奚可人的选择却是让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就在她跨入化灵境之后，她竟然返回了她结业的通武馆，在馆内挂了一个供奉的名号，终日深入简出的清修起来。 奚可人，在众多人眼里，也成了修行界的一个奇葩。 “奚前辈！”赵志远恭敬的抱拳躬身一礼。 虽然年岁上，赵志远还要虚长不少，但在尚武的大陆上，那可不是按照年龄论尊卑，而是按照本事。 奚可人那化灵境的修为，便是南凰皇室都不敢怠慢，更别提他一个赵家的二当家了。 因此，赵志远这礼节做得周全，做得服气。 而奚可人这礼受得踏实，受得坦然。 “奚供奉。”晃过神的墨哲也送上了迟来的礼节。 奚可人的存在墨哲早有耳闻，那是通武馆的骄傲，可真正见面他却也是第一次，而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传说中的天才竟然这般年轻，这般漂亮。 奚可人理都没有理施礼的三人，她媚眼微微眯起，打量着江宸，寒声道：“小家伙！从实招来，那混元四象符的符方你从何处偷来的？” 混元四象符的符方！ 听到这里，哪怕赵志远和墨哲再多老练，都被惊得差点吞掉了舌头。即便是事先隐约猜到端倪的傅中天，此刻得到奚可人的确认，也吃惊不小。 对于灵符来说，符方的重要性毋容置疑。 就像是用药方配药一样，符方那可是记载着灵符制作方法的卷宗。对每个灵符师来说，符方那是和生命一样重要的存在。 一个灵符师的地位不单看他的品阶，还要看他符方的存量。 你怀有更多的符方，那么便越受到别人的尊敬，当然相应的，也会受到更多同行的觊觎。 在灵符师之间的衣钵传承，符方传承可算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赵志远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却没有想到这江宸竟然知晓混元四象符的符方，那这偷窃之罪岂不显得可笑？ 倘若江宸真的需要这灵符，只要他放话，他身怀混元四象符的符方，那平日里像大爷似的四品灵符师们就会像嗅到腥味的鱼儿一样蜂拥到江宸这边，供他驱使，到时自会有人给他绘制灵符，哪还用得着偷呢？ 千算万算，就是算漏了这一环！ 赵志远懊恼不已，想到临行前在兄长面前的信誓旦旦，他不由得面红耳赤。 而此时，墨哲自然也想到了这其中的关系，江宸这偷窃之罪肯定是栽赃陷害。 只是他又有些奇怪，势力滔天的赵家为什么这般大费周章为难一个孩子呢？ 江宸有得罪过赵家吗？ 不过，这些不解也仅在他脑中盘旋一刹便被抛却，因为他有更加在意的事情。 那就是，江宸如何知晓这四品灵符的符方的？ 刷—— 注意力的焦点再次聚焦在江宸身上。 可让江宸感受到莫大压力的，还是奚可人的注视。 那如芒刺在背的视线中充斥着狂暴的灵压，排山倒海似的倾泻在江宸的身上，连带着江宸周边的空气都恍若被压迫得要凝固一般。 江宸的呼吸因为剧烈的压迫稍稍粗喘。 这个女人，很恐怖！ 对目前的江宸来说，是无法撼动的存在。 但那又如何，这样江宸就要害怕吗？ 当初在九天界，面对诸多大能时，他不曾害怕！ 当初在绝龙渊，面对绝情挚爱时，他亦不曾害怕！ 如今面对区区灵压，他还用害怕吗？ 江宸挺直脊梁，扬起头，对上了奚可人的视线。 “咦！” 奚可人看到江宸闪亮的黑眸，微微错愕。 她可是化灵境的修为，不过淬体境的江宸在她眼里，和蝼蚁并没有什么两样，哪怕她仅释放了很小的一部分灵压，但也绝不是江宸所能承受的。 可如今，江宸非但没有露出窘态，反而扬起头，那张透着清秀的稚嫩面庞上，黑眸寸步不让的与她对视。 他的眼中没有逞强似的倔强不屈，而是真正的平和淡然，仿佛她的灵压在前者眼里不值一提一般。 这样的眼神若是出现在一个成名强者身上或许更为合适，可在江宸这里，却显得格外突兀奇怪。 这小子有些古怪！ 奚可人媚眼一眯，眼底掠过一抹惊异。 这时候，江宸开口了。 “偷学？”他嘴角一扯，冷然笑出声来：“仅仅一张有缺陷的灵符，还犯得着偷学吗？” “有缺陷？”奚可人一愣。 赵志远差点嗤笑出声，虽然他不是灵符师，但他也知道每张符方那都是经过大能之手千锤百炼方才确定的，寻常品阶的符方有缺陷都不可能，更别说，这还是珍贵的四品符方了。 这小子是在哗众取宠，转移话题吗？ 没想到，他还挺滑头的，看来后续对他的行动要有所改动了—— 赵志远目光幽幽，心里盘算着。 “符通四象倒是不假，但天地万灵又岂是区区四象可以囊括，驾驭万物之灵来模拟四象灵力，仅从这符方立意上，便陷入了下乘，说是缺陷也绝不为过。”江宸侃侃而谈。 江宸越说越玄乎，无论是墨哲还是傅中天都听得一头雾水，反倒是奚可人略略思索了一会儿，有点惊诧道：“没想到你这小家伙的见解，还挺别致的。” 赵志远怔了怔。 这小子真忽悠住了奚可人！ 真是走了****运！ 赵志远罕见失态的在心底怒骂起来。 其实不单是他，就连缓过神来的傅中天也同样认为江宸是胡言乱语诓了奚可人，毕竟作为灵符师的他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万物之灵拟灵的说法。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奚可人作为四品灵符师，甚至赵志远手里那张在拍卖会购得的混元四象符都出自她之手，这样对混元四象符如此熟悉的人会被江宸随意的几句话就忽悠住吗？ 当然不可能！ 因为江宸说到了点子上，也让奚可人从另外一个独特的角度去审视了符方。 至于江宸为什么能一语中的？ 那是因为，这混元四象符真正的创符者正是作为符君的江宸！ 这也是江宸第一眼看到这符百感交集的原因。 想当初，他创符之时，不过初绽头角，而先前的感悟却是他近些年方才感悟。 只是，他也很是奇怪，本该在九天界的混元四象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这倒也说明了他如今的这个所在的地方和九天界是有交集的。 而南凰国，江宸很清楚九天界中并不存在这样的国度。 那么，可能性只有一种！ 江宸眸里的惘然散去，眼神清明起来。 大千世界，九天界只是沧海一粟。 而在九天界的记载中，诸多比九天界灵气稀薄的位面，都有一个笼统的称呼，那便是下界！ 显然，这南凰国就是下界中的一个国度。 那也就是说，我江宸还能重返九天界…… 一念及此，江宸的心脏重重的跳动了一下。 那个萦绕在他心头的质问，他还有机会亲自去追寻答案。 流萤，你定要等着我回去！ 你还欠我一个答案！ 江宸心底呐喊，甚至连拳头都不自觉的握紧了。 这时，奚可人撩了撩鬓角的乱发，之前狂暴的灵压如冰雪般消融，她好奇的打量着江宸：“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灵压的退散，让江宸收敛起激荡的心神，他眉角一扬。 小家伙，这是奚可人第三次用这样的称呼来喊他。 对这个称呼，他可是非常不喜欢。 眼见江宸迟迟没有答话，墨哲主动介绍道：“奚供奉，他名唤江宸。” “哦，便是那个三日觅气的江宸。”奚可人眸里闪过新奇，“听说被玄天馆劝退了，记得那时还闹得沸沸扬扬呢。今日看来，倒挺有想法的，而且能在我的灵压下，处变不惊，颇有大家之风，小家伙真不错。” 听出奚可人话语中的不加掩饰的赞赏，一旁沉默的傅中天表情生硬了很多，而赵志远却是默默的垂下了头。 他那凹陷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眉头皱成了川字型。 这下难办了—— 若是奚可人出面，他赵家可就不敢对江宸有任何造次的举动。 就在赵志远忧心忡忡时，墨哲继续道：“还请奚供奉替江宸主持公道！” “主持公道？” 奚可人稍稍迟疑，她之前也只是偶然路过外面，恰巧听到江宸说出混元四象符的符方，对于先前馆主室内的情况却并不清楚。 墨哲浑然没有顾及傅中天难看的脸色和赵志远变得阴翳的眉宇，将先前的事情简洁明了的叙述了一遍。 “荒唐！” 奚可人清喝一声，俏脸带着薄怒。 傅中天脸皮一抖，赶忙道：“奚供奉，这是傅某失职，一时不察，险些错怪好人，将麟儿拒于通武……” “哼！”奚可人一声冷哼打断了傅中天的话：“你要是真的知错能改就好！老头把馆主之位交给你到现在也有些年头了，可这几年，通武馆毫无作为，傅中天，你可好自为之了！” 傅中天嗅出了兴师问罪的意思，顷刻间冷汗涔涔，连连点头：“是是！” 奚可人懒得看他，话锋一转，杏眸森寒的盯着赵志远：“还有你，偌大赵家欺负一个娃娃，赵宗德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赵志远低眉顺首，道：“奚前辈息怒，这次误会是赵家过失，在下回赵家一定会彻查，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那便好。”奚可人很满意赵志远的回复，她媚眼一偏，视线定格在了江宸身上：“还有你这个小家伙，别给我顾左右而言其他，从实招来，你这符方是从何处所知？” 江宸脸一黑。 这女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他之前抛出那样的观点未尝没有转移话题的意思，可奚可人却一点都没有上当。 事到如今，江宸只能见招拆招了。 “师门传授！”他信口找了个理由。 “师门？”奚可人惊疑了下。 不只是她，在场的其他人也都面露惊色，其中以对江宸最为熟悉的墨哲惊异尤为明显。 江宸何时多了个师傅？ 他错愕的望着江宸，而此刻，奚可人已经追问了起来：“你师傅是谁？” “家师未曾告知。”江宸随口胡诌。 奚可人柳眉挑了挑，眉宇间的急切消散了一些，不动声色道：“那你师傅现在何处，带我去见他！” “家师云游四方，行踪不定。”江宸继续胡扯。 听到这几乎死无对证的答案，不光是奚可人，就连墨哲都不相信江宸的话了。 “好一个云游四方，行踪不定！”奚可人的俏脸上罩起了寒霜，声音森寒：“小子，你蛮有意思的，竟敢在我奚可人面前说胡话！” 墨哲瞧见奚可人语气不善，急忙道：“奚供奉息怒，江宸他年幼不懂事，信口胡言，开罪了供奉，还请供奉……” 可他求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宸打断。 “墨导师，你的好意江宸心领了！”他冲着墨哲灿然一笑，旋即扭过头，黑眸遥对着对面那如遗世谪仙般的佳人，脸上透着玩味：“奚供奉，这是不是胡话，得看你愿不愿意相信。若说有意思，其实我觉得奚供奉，也蛮有意思的，毕竟终日以臧红萱花酒为饮的人，也是忒少见的。” 臧红萱花！ 剧毒之花，常人触之即死！ 突然听到这个词眼，所有人的面色都为之一变，霎时间他们惊疑不定的将目光倾注在奚可人玉手间的酒葫芦上。 而奚可人在此时也是瞳孔骤缩，那绝美的容颜再也不复之前的从容。 “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的质问声有些低沉，目光锐利似刀。 反观江宸，他顶着前者森冷的审视不卑不亢，唇角勾勒出一抹傲然，淡然道：“我是江宸。” 但不是曾经的江宸—— 在心底，江宸默默吐露出一句未完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