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4章 秋试始，风云动（下）
卧龙镇，醉仙楼。 醉仙楼是一处酒楼，坐落在卧龙镇中心长街的转拐处，这里虽然距离中央广场颇远，但三层以上视角还算可以，放眼望去，中央广场上的擂台尽收眼底，也算是一处不错的观战场所。 “江宸那小子没来？”端坐在厢房内的迟无彦，捻了几粒花生米，漫不经心道。 站在窗口边远眺的迟俊龙，不放心的又扫了眼那摩肩接踵的人群，最后摇了摇头。 “那小子绝对被江雄藏起来了！” 他愤然开口，说话之时，他目光偏转，遥遥投向那高台之上的江雄，眼底满是森然。 “他以为这样让江宸躲着，就能让田家善罢甘休？就能让我们忘记江宸夸下的海口？” “他那是做梦！” 迟俊龙话语斩钉截铁。 “能躲得了一时，还能躲得了一世吗？” 他越说越怒：“有本事，他就别让江宸再出现在江家里！” 相比起迟俊龙的激动，迟无彦淡定了很多。 他慢慢悠悠的碾碎口腔里的花生米，抿了口清酒润了润嗓子，淡声道：“所以说，江雄技穷了！” 他半眯着的眼睛豁然睁开：“若不是惊慌无助，以他平日的手段断不会使用这么一个下三滥的点子。” “弄得满城风雨，就能让旁人以为江宸真失踪了？” 他干裂的唇角一翘，一抹不屑的冷笑在脸庞上扩散开来。 “天真——” 他远远瞄了眼高台上的江雄，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迟俊龙迟疑道：“爹，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感受到儿子投来的眼神，迟无彦那如丘陵一般的额头高高皱起。 “俊龙，你也老大不小了，这样事事拿不定主意，还要请教我一个糟老头子，可不是好事！”他怅然一叹：“什么时候，你能改掉这瞻前顾后，犹豫不定的坏毛病，我就真能放心让你接班了。” 迟俊龙没想到自己的询问会招来父亲的斥责，默默的垂下头，面色稍稍涨红。 眼瞅着迟俊龙一副恭顺的模样，迟无彦暗自摇摇头。 “现在啊，我们还是……” 他沉吟着，突然单手抓起酒盅，将一盅酒一饮而尽。 烈酒强烈的后劲让他干瘪的脸腮上飘出两抹酒红，他砰地一声放下酒盅：“静观其变吧！毕竟最先找江雄麻烦的可不是我们，而是田家那老狐狸！” 他目光流转，视线牢牢锁定在高台上那笑呵呵的白须老者身上，眼底寒芒暴绽。 田破空，你个老不死的还能装多久？ 他心底冷笑。 就在迟无彦父子俩在窃窃私语时，在他们楼上，一个更加奢华的厢房里，同样有三人在关注着中央广场。 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探着脑袋，铜铃大的眼睛认真的扫过广场周边一张张面孔，最终满是失望的挠挠头，嘀咕道：“大哥，这江宸好像没有出现啊！那俺们的盘口怎么办？” “你个蠢货！这问题还用问大哥吗？咱云帮的盘口可不会因为这等变故就退钱的！买定离手，一锤子买卖！” 这毫不留情斥责壮汉的正是与江宸有过一面之缘的云帮二当家李重。 没错，坐在这里的正是卧龙镇云帮的三个当家。 醉仙楼是云帮的产业，因此这四楼绝好的位置被他们事先预定，从这儿望过去，视角比起中央广场上的高台也逊色不了多少。 李重瞄了眼身旁那端坐在轮椅上一脸笑意的中年。 这位看起来一副和事老模样的残疾人，那可是云帮里一言九鼎，说一不二的大当家——公羊云！ 复姓公羊，极为少见的姓，起码在卧龙镇只此一家。 人常言笑里藏刀，但公羊云却是含笑杀人。 别看他坐在轮椅上，腿脚不便，但他杀起人来却是砍瓜切菜。 曾经一人一刀，连斩数十人。刀尖满是鲜血，嘴角尽是笑容。 那等场面，只要亲眼目睹的人都会觉得悚然。 因此，哪怕李重是个滚刀rou的狠角色，也从不敢在公羊云面前放肆。 见公羊云声色不动，李重继续道：“既然江宸那小子没出现，那便是谁也没有押中！” “那结果是自然是……” 一直笑意盈盈的公羊云，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厚唇缓缓张开：“作为庄家的我们，大小通吃！！” 不约而同间，李重和他的话语相互重叠。 他与李重对视一眼，狂然大笑，眉宇间颇显豪气。 “哈哈，还是重子明我心意啊！” 得到公羊云的赞赏，李重暗自长舒一口气，绷紧的脸颊缓和出一脸笑容，只是那刀疤随着笑容蠕动起来，恍若游走的蜈蚣，看起来格外渗人。 这时，公羊云语锋一转，瞪了眼粗犷的壮汉道：“拳子你可得多学学，别整天想着甩膀子干架，没出息！” 吴拳接连被两个哥哥批了顿，挠了挠平头脑袋，尴尬的讪笑。 “重子，此事过后，你得去江府谢谢那江宸……”公羊云双手藏在筒袖内，淡淡扫了眼下方的熙攘场景，随口道：“那三张二品灵符，这礼倒是不轻啊。” “若是有可能，你最好能和那日的红衣女子套套关系！” 说到这里，他面色化作肃重，沉声道：“我怀疑，那女子是个灵符师！” “灵符师！！！” 陡然听到这样出乎意料的名词，无论是李重还是吴拳都惊呼出声。 “大哥，这不可能吧！”吴拳率先开口，脑袋摆着像拨浪鼓一样，振振有词：“灵符师不都是白胡子老头吗？怎么可能有二哥嘴里说得那么年轻貌美啊？” 吴拳这回答，弄得公羊云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他还没有说话，李重已经听不下去了，没好气道：“你个蠢货，谁告诉你灵符师就一定得是白胡子老头了啊！我看你是被符坊里那几个老家伙给骗了……” 吴拳又挨了一顿批，赶忙闭紧了嘴巴。 公羊云瞧着他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露出一副委屈小媳妇的模样，苦笑连连。 “重子说的不错。”他语重心长道：“拳子你天天窝在这山沟沟里，改明儿真成一乡巴佬了！” “卧龙镇的符坊里，那几个老家伙都是资质不行，被发配到这边来的！别看他们在这边作威作福，放在外面……” “那是屁都不是！” 公羊云的话语毫不客气，一点都没有寻常修灵者对灵符师的敬佩和仰慕。 “灵符师，最看重的是资质！理论上来说，只要有丹灵境的修为，有了灵力外放的资本便有了成为一品灵符师的潜质。”他娓娓道来。 “那大哥，俺早就是丹灵境了，为嘛不能成为灵符师啊？”吴拳忍不住插了一句。 “说了，那只是潜质！”公羊云嗤笑出声：“修为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资质！” “灵符师有别于其他修灵者的是，他们有强悍的洞察能力，能准确判断出灵力的流向，还能凭借超乎常人的精神力驾驭灵力完成寻常人难以做到的精细cao作，这种资质在灵符师的入门测试中，被称为观笔！” 公羊云侃侃而谈，最后深深看了眼傻愣愣的吴拳，道：“你只有具备这个资质，才能称为灵符师！” “虽然听不太懂，但好像很复杂的样子！”吴拳挠挠头，咧咧嘴：“怪不得灵符师个个都是大爷，灵符被炒到天价了呢！” “物以稀为贵！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李重理所当然道：“要是灵符师多如狗，那灵符还不得遍地有啊！” “俺明白了！”吴拳眼睛一亮，满脸崇拜：“还是大哥厉害，不愧是当初玄天馆的高材生！” 李重脸色顿变，他扫了眼公羊云，只见后者目光幽幽，脸色不带任何表情。 “拳子，闭嘴！” 他大喊出声。 吴拳只是口直心快，并不是真的白痴，被李重这一提醒，赶忙明白自己说了多余的话，忙不迭道：“呃呃呃，大哥，拳子说错话了。俺掌嘴！俺掌嘴！” 他说着，憋足了劲儿，抡起蒲扇大的手掌就要朝自己的脸腮抽上一巴掌。 可就在这时，不见公羊云任何动作，突然，那只手仿佛破开空间的阻隔般，直接闪现到吴拳的跟前，五指一握，直接将吴拳的手腕扣住。 吴拳憋足了劲的挥掌被公羊云轻松拦下，那抽耳光的动作戛然而止！ “自家兄弟，不必这样……” 他淡然开口，声音不带任何情绪波动。 吴拳忐忑的看了眼公羊云，憨实的心脏砰砰直跳。 若不是自家兄弟呢？ 此刻怕是已经横尸当场了吧—— 吴拳心底泛起淡淡的寒意。 …… 人声鼎沸的中央广场，放眼望去，尽是攒动的人头。 而在广场边缘的角落处，却隐着一道人影。 她那位置站得恰到好处， 正好那身如墨的玄衣，让她的身影与墙角在晨辉中投下的影子完美重合，若只是粗略的一眼而过，很难发现这阴暗的巷道间，还有这样的一个绝色佳人。 她抱剑而立，明眸漠然的目光横扫出去，迟迟没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平整的眉头微微一皱。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可她的印象里，江宸的秉性并非怯战之人。 “你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她贝齿微咬，眉宇间悄然爬上一抹忧虑。 咚——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钟鸣响彻全场。 霎时间，场下的喧嚣沉寂了下来。 高台上，莫老微垂的眼睑缓缓睁开，长吐一口气后，大手一挥：“时辰到了，秋试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