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离别
做完这些安排时已经临近夜深，见众人都没有提出意见，会议算是就此结束。大家各回各的房间，准备好好休息，以备明天可能发生的种种变故。 但麦小清却睡不着，一想到这个宾馆里刚刚发生了一场血战，她就觉得黑暗中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烛火自是被吹灭了，这些可贵的照明能源一定得留到真正需要的时刻。 受苦的当然是和麦小清住在一起的蒋佩媛了，本来就累了一天，她恨不得自己能躺下就晕死过去。可麦小清在床上翻来覆去，根本就不给她合眼的机会，于是她只能抱怨似地拍拍麦小清的脑袋说：“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走很长的路呢。” “可我睡不着啊。”麦小清努努嘴，“刚才那只吸血鬼有多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么聪明，给算算吧，万一以后我们和他们的团队打起来，我们的胜率能有几成？” “你要相信秦星晓，而且我们还有一扎手榴弹呢。” 蒋佩媛并没有正面回答麦小清的问题，因为就她看来，他们团队的胜率几乎不到一成，至少以现在的情况看是的。而令她更担忧的并不是吸血鬼一族——那些吸血鬼无非只是和他们一样的可怜人，只不过先一步进入X市，然后进化出了强大的能力。可与之相比，早就居于X市的原住民被感染之后，会诞生出怎样的妖障？ 比永生不死却惧光惧银的吸血鬼更强，以他们现在的本事根本没有一战之力吧？一旦遇见比D级感染体更强的怪物，他们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哪怕有一百个现在的秦星晓也绝无胜算。 越想，头越疼。 “你说，那个被咬的小哥会不会也变成吸血鬼？”麦小清又问，她与蒋佩媛就住在党硕的隔壁，万一党硕变成了毫无理智的怪物，她们一定会首当其冲的成为受害者。 蒋佩媛实在受不了麦小清的喋喋不休，只是一巴掌呼在她脸上说：“快睡觉！” 另一方面，睡不着的不仅只有麦小清，副队长左启京也在床上辗转难眠。 党硕就静静地躺在他隔壁的床上，气若游丝，无法动弹毫厘。 巫巧儿在床头柜上给他们留了一根蜡烛，火光摇曳不定，就像党硕那一吹即灭的生命之火。银色手枪安分的睡在蜡烛之下，光晕出奇的炫目，神枪手党硕不知已经用它击杀了多少只茹毛饮血的行尸，甚至几番从水深火热中救出受难的左启京。 但左启京却无法帮助党硕结束掉痛苦。 毋庸置疑，被吸血鬼注入特殊分泌物的活人也会被感染成吸血鬼。但成为了新的吸血鬼又怎样呢？例如那只吸血鬼，他自己拥有着健全的人类意识，所以左启京相信，哪怕党硕变成了吸血鬼，也还是自己的好哥们，也是那个铁血仗义的大男生。或许在感染之后有可能会失去理智，但只要有一丝丝希望，左启京就觉得不应该轻言放弃。 正想着，党硕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身子一挺，竟然僵直地坐了起来，一旁的烛火险些被这一举带来的劲风扑灭。左启京浑身打了个激灵从床上坐起，下意识地抄起床头柜上的手枪，呆呆盯着僵直的党硕。 党硕慢慢扭过头来，慢得像是被上了发条的机械一般。左启京看着他的双眼流出两行血泪，嘴巴张合像是要说些什么，于是左启京颤抖地举起手抢，瞄准了党硕的脑门，没有说话。 可党硕却张口说：“别开火，自己人。” 党硕唐突的话语令左启京哭笑得不得，醒来的还是那个党硕没错。于是他激动地翻下床，一把将党硕拥入怀中，而党硕只是苦笑着说道：“老左，我很难受。” “我知道。”左启京的表情非常难看，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良久他才松开党硕，一边帮党硕擦去眼角的血渍一边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不知道。”党硕咬咬嘴唇，“但是真******爽。” 左启京发现党硕的身子有些发凉，不，应该说是冰冷，像是一块坚铁，根本不是正常人的温度。深知党硕已经变异的左启京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党硕又继续说道：“我想再看看太阳。” 左启京点点头，然后将党硕扶起。他体内的血液已经不再流动，皮肤的颜色一青一紫非常难看，脸色白得惊人，身体更显僵硬，即便在左启京的搀扶下，党硕的步伐仍旧很慢，像是刚学会走路不久的孩童一般。 两人吃力地爬上了宾馆天台，这短短的路程竟用了快一个小时。 凌晨的冷风飕飕的吹，万籁俱寂，如今的X市根本看不到任何星星。党硕与左启京并肩坐在天台护栏上，无语，这两个平日喜欢瞎侃的大男生保持着难得的沉默。 直到天色开始微微泛白，党硕才打破了沉闷慢慢地说：“我已经是一名吸血鬼了。” 左启京点点头，他不是会说好话的人，与其开口废话，不如闭上嘴巴静静的听。 “我能清楚的感觉到这副新的身体需要鲜血，他妈人类的鲜血。”党硕说，哪怕变成了一只吸血鬼，他也要当一个满口脏话的吸血鬼，“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也不想当什么魔鬼。” 左启京再次点点头，当党硕说他想要再看一次太阳时，左启京便已经知道他的心中有了自己的觉悟。 “你知道吗？虽然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但我还是能感觉到身体改变的过程。那种YY小说里描绘的初拥是真的，当那些潮水般的快感涌入我的大脑时，我真他妈像嗨了药一样。”虽然感觉自己的脸十分僵硬，但党硕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一个相当惨白无力而且难看无比的笑容，“而且我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什么？”莞尔，左启京启口。 “梦到她了。”党硕淡淡的说。 这个她不是党硕的梦中情人，而是党硕的母亲。自打左启京与党硕在X市见面之后，两人便心心相惜，一路以来相互照应，出生入死的次数难以计算。偶尔空闲的时间里，他们会无所顾忌的谈论起自己的过往，那些深藏在心灵深处的伤疤。 正是那些可悲又可笑的伤疤才使他们变成这副冷漠喋血的模样，每一个被选中的可怜人都是生活的失败者。他们抱着自己悲惨的过往自怜自艾，哪怕没有进入X市，整个世界对他们而言只是一滩烂得不能再烂的屎。 例如目睹自己的母亲被人杀死的党硕，对他而言，X市是地狱，同样是他得意发泄的天堂。与假惺惺的外界想必，似乎这里更适合他们，这样一想，好像他们的被选中并不是毫无理由的。 “老左，哪怕只有短短半个月，你仍旧是我这辈子最好的兄弟。”党硕又说，“只可惜是在这种情况下相识。” 左启京只能点点头。 “还有烟吗？” 左启京摇摇头。 今天X市格外的给面子，黎明破晓，东方日出，但阳光并没有给这座腐烂的城市带来任何希望。一轮新的杀戮正在重新开启，所有的一切就像是启示录中描绘的一般，令人作呕，令人挣扎。 看着变幻莫测的阳光，党硕再也不说话了，他只是咬紧了牙，想要以成功的姿态挺过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左启京看见他的皮肤开始溃烂，无数的脓血从毛孔中渗出，但党硕却一声不吭。 直到他化作一滩血色残骸，然后从天台的边缘坠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