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尸虫花
甘橘却摇了摇头,迷茫而遗憾地看了薛承钧一眼,道:“当时我们虽一起写词,却没来得及谱曲和编舞。这些年没有找到琅依,我怕触景伤情,也就一直不曾再翻阅那些词。你哼的是什么曲子?似乎有点像上次洛公子在碧城吹的那首,但……”她想了想,疑惑地道,“似乎又不全像。” 苏瑜和洛寒翎奏的《秋水》,同样的沉重;但一重伤情离愁,一重忧惧血腥。 洛寒翎挣扎着撑起身子,薛承钧温和地道:“你且歇息。”语毕冲自洛寒翎醒过来便一直魂不守舍的薛言喊道:“薛言,去拿纸墨来。” 羽丰也一直一声不响地听着,然视线一直紧跟着洛寒翎。 楚修然道:“不急。这儿有纸墨。你去打点水来就好。”说毕转身推开一排排大木架,从最里面取出一叠宣纸和一块墨。 薛言很快拿来了水。墨化开后,薛承钧为洛寒翎磨墨,洛寒翎则默写《秋水》的词。期间薛言一直偷偷瞅着薛承钧,还时不时地关注一下薛景迁,嘴巴动了数次就是没说出一个字。 薛承钧一边磨墨,一边看着洛寒翎,无意间看到薛言一副有话不敢说的样子,明白他是放心不下琴儿,朝门外点了点下巴。薛言感激不尽地连连作揖,但跑到门口却又停下了,怯怯地看着一脸火气的薛景迁。薛景迁狠狠地剜了薛承钧一眼,朝旁挪开一步。季博恒也让了让。 “谢谢老爷!谢谢先生!”薛言喜不自胜,不忘回头道了声,“谢谢公子!”这才打开门一溜烟跑了出去。 薛景迁和季博恒又挪了回来,仿佛两尊门神似地守在那儿。但季博恒知道薛景迁心里正窝囊呢。 想不到他薛景迁到头来还是沦落到给人守门的地步! 还是给这个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没好好尊重自己这个爹爹,不,是舅舅。 这个臭小子! 这边洛寒翎虽只默写完第一段,却已有些疲惫了。薛承钧想起方才她假装中毒时脸上和嘴唇上的那些乌青,心头一沉,问:“方才是怎么回事?” 他虽问得模糊,洛寒翎却听懂了。她捂着心口咳了几声,才道:“没事。可能是,毒没除尽吧。”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齐齐落到了她身上。 薛承钧道:“不可能。我给你诊过脉,明明已经除尽了所有的毒素。”边说边并指搭在了洛寒翎的脉搏上,然而却额上大汗不止,脸色也很难看。 羽丰小心翼翼地望了洛寒翎一眼,小声道:“钧哥哥,哥哥曾试着将我体内的毒引渡到他身上,是不是因为这个……” “到底怎么回事?”薛承斌也一脸急色地过来要检查洛寒翎的身体状况。薛承钧却一把拦住他,面色稍缓,却依旧不说话。 季博恒沉吟道:“世间能隐藏自己的毒性不被发现而在毒发时才表现出来的毒,并不多。” “不是不多,而是只有两种。”楚修然接道,“一为蛊毒,一为……”他顿了顿,才继续道,“一为尸毒。” “那三弟到底中的是蛊毒还是尸毒?”薛承斌焦急地问。他并不了解这些,所以才愈加担心。 羽丰更是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连滚带爬地到洛寒翎身边,紧张而恐惧地抓着她的手。 洛寒翎身上的毒是从他身上过渡的,洛寒翎越严重,他便更严重十倍百倍。 但此刻羽丰不是怕自己会死,而是害怕再次失去洛寒翎。 他不要,绝对不要,眼睁睁地看着哥哥再次死在自己面前! 虽然刚才不是真的,可是他却如堕冰窖,万念俱灰。 哥哥醒来后,他一度狂喜却不敢说话,生怕那是幻象。 好不容易确定哥哥还活着,居然又冒出这个什么毒的! 怎么可以! 薛承钧的脸色十分难看,几乎是血色尽褪,可见事情之严重。他一字一字道:“搜集各种有毒的虫子放在一起以毒物或者人血饲养。为了获得养料,毒虫会互相残杀,直到最后一只。最后一只活下来的便成为了蛊,性凶残,嗜血,为毒中极品。但,却不是毒中之王。”他望着洛寒翎,目光带着几分不忍和心疼,“真正的毒中之王并不是能见血封喉的毒,而是折磨得你不生不死、不人不鬼的,尸毒。” 他怎么没有发现,翎儿雪白的面容上浮动着的分明是,尸气啊! 纵使所有人如何恐惧忧虑这恐怖的尸毒和蛊毒,当事人洛寒翎却并不关心,只是很在意羽丰。她放下笔,问:“我中的,是尸毒吗?” 不忍她伤心,薛承钧故作洒脱地笑了笑,道:“尸毒主要是有尸虫作祟。你中毒不深,有尸气显露,说明还未产生尸虫。所以,应无大碍。”明白她的担忧,他看了看羽丰,道:“他暂时也没事。” “暂时是多久?”洛寒翎皱眉问。 尸毒目前根本没有解药。华芷音以前给的药其实也是以尸毒提炼而成的。羽丰体内的尸虫暂时有了食物便不会打寄主的主意。但半年来羽丰体内的尸虫只进不出,并且快速繁殖,只怕周身已布满了幼虫和虫卵。 即便是墨镜笙,也不一定有办法,更何况薛承钧这个半吊子的大夫。
薛承钧自然不敢将这些告诉洛寒翎。他道:“尸毒喜炎热潮湿的环境,在寒冬便会休眠。而如今正值深冬。我们至少有三个月的时间找到解毒的法子。” 薛承斌也安慰道:“若是三月后找不到解药,我们也可在雪影多争取些时日。那儿常年冰封,尸毒定不会发作。” 洛寒翎反手握住羽丰的手,面色惭愧而眼露杀机。 她道:“对不起,羽丰……” 羽丰抽泣着道:“哥哥,不怪你。不怪你。是羽丰自以为是、自作主张地相信那个人住到皇宫,又稀里糊涂地中了毒还不自知,害得哥哥一直被狗皇帝要挟……”说着说着,他趴到洛寒翎的膝盖上痛哭起来。 洛寒翎捧起他的头,直直看着他道:“不要哭。” 羽丰听话地抹掉眼泪,然而泪水还是接二连三地落下来。 甘橘此时已看完了洛寒翎默下的那一段歌词,心中有数,却不疾不徐地道:“尸毒并非无解。”楚修然忽而干咳了几声,她浑不在意地继续道,“常青树,凤尾竹,木槿花,寒冰玉,中秋月。集齐这五样,洛公子便有救了。” 常青树、凤尾竹、木槿花和寒冰玉分别是阳春、夏炎、流霜和雪影的圣物,是各国皇室权威的象征。生长在皇室重地,数量极少,除了皇室中人,旁人根本不能靠近。可见,要搜集是何等地困难。 中秋月,则是一年中最满最圆最亮的月光。 由树竹花玉配置解药过程中还必须吸收中秋月的月华,药效才是最好的。 薛景迁见人人情绪低落,沉声道:“不是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么?至于这样没出息。”说话时,他一直盯着薛承钧,不知是讥笑,还是鼓励。 薛承钧却眼底一热,也轻松地笑了笑,而后郑重其事地道:“羽丰,翎儿,不必担心。我答应你们,一定会配出解药。” 羽丰仰着脑袋,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却咧开嘴笑起来,道:“有哥哥在身边,羽丰不怕死。更何况,钧哥哥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哥哥,你也相信钧哥哥吧。” 洛寒翎点点头,宽慰似地牵起一抹微不可见的笑颜,而眼底一抹杀意一闪而过。 那个狗皇帝竟敢对羽丰下这种毒,她那一剑真该再刺深些! 事实上,此刻的月连仲也正遭受尸毒之苦。 所谓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在月连仲身上应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