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蛇皮港（一）
自从莱鹏和莱霜出了这件事之后，我根本没心情去润园工作，把那些琐碎的事情一并交给莱阿雨解决。莱胥猜到我一定心烦意乱，还特地从皇家卫戍部队抽身出来陪了我几个时辰。 那日，我带着莱胥一起穿着便装去了云康坊散心。我告诉了她枯叶其实就是莱洪的事情，她也觉得难以置信。而莱洪还是赤草堂成员的事情更让莱胥意外得合不上嘴。 “莱洪说如果冉鹿如果真的被判了死刑，他想找赤草堂的成员帮忙救他。”我说。 莱胥听了大笑：“你这么早告诉我，是让皇家卫戍部队的长官提前做好抓他们的准备吗？” “你不会这么做的，对吧？你抓枯叶从来都只是做做样子而已。”我认真地问她。 莱胥无奈地摇摇头，道：“以后这种事别找我帮忙。这可是最后一次。” 她其实很欣赏侠义的枯叶，一直都不想真的把他抓住——虽然抓住枯叶可以得到一大笔赏钱。 走在客栈所在的那条街上，我的喉咙仿佛被一团布塞住了一样，透不过气来。客栈外的旗子和当年一样，只是有些旧了。老板早已在白昼纪转入黑暗纪时去世了，现在掌管这里的是他的儿子。我记得当年我和莱鹏主在这里时，这孩子才只有八九岁的样子，现在竟然比我还高，下巴上长着淡淡的胡须。 看着我和莱胥杵在客栈外面不进来，少掌柜迎出来问我们是否住店。我强忍着心中的伤悲，对他笑着说不。 少掌柜打量了我一下，仿佛记起了什么。他问我：“阿姐你是不是曾经在我们店里住过？看起来好面熟。” 他竟然记得我。 他好像遇到老友一样，兴奋地说：“我记得当时我还小，你在这里跟朋友一起住了几日。我对你有印象，你个子很高，而且我记得你当时对我说你是来考大司马的。后来你的朋友还被一群人带走了。。” 是的，他记性实在太好了。可我不敢对他承认我就是那个他印象中的人。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但出于安全考虑，否定他的猜测才是对我有利的做法。 “不是的，阿弟，你记错了。我从没来过。” 我对他撒了谎。 莱胥看出我的心事，扯了扯我的衣袖，找了个理由带我走：“赶快走吧，前面戏快开场了。” 少掌柜有些疑惑地站在店门口看着我俩，而我头也不回地跟着莱胥走了。 这条街道两边的店铺基本上还是当年的样子——老一辈死了把家业传给新一辈，祖祖辈辈做一样工作的家族不在少数。 我还记得那时莱鹏被他父王派来的黑衣人带走，从这条街道扬长而去。那时我们多么年少啊！竟然以为黑暗纪第一个月第三十日还会再次在这里相聚。此时，我们两人哪里是无法在此相聚那么简单，恐怕几日之后当他被定罪，便永远也见不到了。 我带着莱胥到了那家熟悉的笼包店，坐下，叫了一壶茶。 “还记得我们参加大司马的比武考试吗？”我问她。 莱胥笑了：“怎么能不记得？那次我们两个坚持到最后，你把我打输了。” “一转眼将近八年过去了，所有的事情却清晰得像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一样。。”我感叹道，“你知道吗？那次考试之后，我睡了很久，醒来之后云康坊的饭店差不多全都关门了，只剩下这一家。我当时好饿，就在这一家买了一些小笼包。返回顺通客栈的路上，没想到我会遇见莱鹏。。就是冉鹿大公。” “我明白，你告诉过我那时他告诉你他是泰昌道人，叫莱鹏。” “那日好有意思，你知道那日见到莱鹏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他正在被几个小混混打，因为小混混勒索他，可是他不想给钱。然后我一个人把三个坏小子打走救了他。。” 莱胥和我都笑了，可我笑着笑着却笑出了眼泪。 “那时我能救他，可是现在，恐怕我没有这个力量了。。”我说着，鼻子一阵酸，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莱胥抚摸着我的手安慰道：“萨，别这么悲观。你不是说枯叶会找人救他吗？还是有机会的。” 我哽咽地说：“我不知道，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可能这么简单就结束。这个坏预感太强了，我控制不了自己去往坏的方向想。” “明明是一辈子都不会在一起的人，你还对他这么用心。” “莱胥，你搬过家吗？” “搬过两次，怎么了？” “为什么要搬家？” “都是因为爹娘有了些积蓄，找到了更好、更大的房子。怎么问这个问题，萨？” “也就是说你搬了两次家，每一个新家都比之前的要大、要好，是吗？” “是呀，怎么了？” “可是每当你做梦梦见‘家’的时候，梦境里出现的是哪个家？” 莱胥认真地想了想，说：“第一个家，最小的那个。” “是的，因为那是你记忆中第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家’的地方。人就是这样，不管经历了多少繁华，印象中的第一次总是难以磨灭的，那是你的生命。第一个记忆中的家永远也不会忘，而第一次真正爱的人也永远都在你的生命中无法磨灭。我曾经以为我会将与莱鹏的往事放下，可是当我知道他会因为偷情而治罪时，我发现我根本放不下。我还爱他，就好像你这么大了却依然梦见自己小时候第一个家一样。忘不掉就是忘不掉，恐怕到我死的那日心里还是会想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