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蛇皮港（八）

    “册山师傅猜测的不是没有可能，”我说，“我之前就觉得大王受到这样的屈辱一定会按照皇家法例处死两个人。可是她最终竟然放了他们一命，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大王很有可能是用‘流放’做借口，然后等到他们离开莱国土地之后直接扔到海里淹死。到时候反正人已经走了，永远不得踏上莱国土地，无论发生什么事朝廷大臣们都不会知道。大王一方面赚得了人们的赞扬，另一方面还除掉了自己恨的人，一举两得。”

    册山师傅点点头，道：“所以现在是援救的好时候，趁着他们还没动手。都拿好武器了吗？”

    “拿好了！”大家声音很小，却带着十足的沉着。

    “戴上面罩，莱洪领头。冲！”

    册山师傅话音一落，我们就随着莱洪飞速地冲向那条船。我的心跳得越来越激烈，已经快要炸开了。船上火光熊熊地燃烧着，而守卫船只的士兵们也发现了我们。我认得这些人，都是皇宫里面的年轻守卫，可他们却不认识遮住脸的我们。莱洪低声嘱咐我不许出声音，怕我被这些守卫认出来。

    船上一共六个士兵，而我们有二十一个人。船上的人惊恐地拿出弓箭命令我们停住，而我们却将这条船包围了起来。

    “想活命的话，把公主和大公交出来。”莱洪学着冉国人说莱语的方式对船上的士兵说话。冉国人分不清“个”和“合”这两个音，他们念“共”的时候经常念成“轰”，也会把“活”读成“国”。

    “你们要干什么？”一个叫莱行邺北的士官紧张地问道。一个士兵听出莱洪的口音，小声对莱行邺北说：“他是冉国人。”

    我简直要为莱洪鼓掌了。他怎么这么聪明！

    “按照人数多少来看，你现在没有问我的权利。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就行。把他们两人交出来。”莱洪的声音低沉雄厚，让听到的人感到腹内的脏器都在跟着一块儿颤抖。

    莱行邺北镇定了一下，说：“想必你们是公主或者大公的朋友，也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被流放。请诸位放心，我们会将两位送到安全的地方，路上好好照顾他们。”

    “我不管你们会怎么照顾两位，我现在在向你们要人。我要带走他们。”莱洪的语气不容反驳。

    莱行邺北说：“我知道你们人多，我们只有六个人，打不过你们。但是请各位壮士行行好，我们也是吃皇家的粮食给皇家办事。你要是真的把人带走了，让我们几个回去怎么交代？”

    莱洪从裤兜里掏出两个金饼，扔到船上，说：“二十日之后回去告诉你们上面的人，说人已经送到了。这件事从此以后就不用再提了。”

    六个士兵彼此面面相觑，有一个年轻的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我感到事情没那么简单，飞身一跃从马背跳上船。有个士兵想阻拦我，被我一脚踹开。

    “不许动！”我听到莱洪呵斥船上的其他士兵。

    我冲进船舱，看到里面的景象立刻瘫倒在地上。

    我的莱鹏和莱霜公主僵硬地躺在一张草垫上，垫子四周铺满了发光的小草和鲜花。他们神情安详地闭着眼睛。有那么一刻我甚至以为他们只是睡着了，还愚蠢地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想要去摇醒他。可当我指尖碰到他冰冷的手时，害怕得立刻缩了回来。

    不对，不会是死了。也有可能是睡觉的时候没盖被子冻着了。

    我整个身子都扑到他身上，双手捂住他冷冰冰的面颊，想要捂热。我不敢哭出声来，只能默默地汹涌地将泪滴洒在他的脸上。

    为什么还没有热？为什么还是这么凉！他的身体僵硬得像一根铁棍子。那些害死他的人知道他生前有过一双温暖的手吗？他们知道那双温暖的手可以写诗、画画，还可以做出美味的菜肴吗？他们知道这双手曾经将我抱到马上，然后揽着我生怕我从马背上滑落吗？

    我绝望地大吼一声，抱着他不再温热的身体不愿放开。

    外面，莱洪已经猜到了。他用哽咽的声音质问道：“是你们杀死这两个人的？”

    莱行邺北着急地说：“我们哪里有！当时我们从皇宫出发时，大公和公主已经死去，被布蒙住了头，身体还被绳子捆住。我们长官要我们驶出大莱湾把两个死人推到海里就行。可是我们兄弟几个都知道大公平时为人谦和，而公主也是惹人喜爱的孩子，不忍就这么海葬，还在他们尸体周围铺了花草。不信，你们可以进去看！”

    “你们长官？莱喀素弥？”莱洪问道。

    “是的。”莱行邺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