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徽州之行
诗云：“金陵佳丽芳心动，俊逸公子世间无？儒商慧眼识俊杰，赚得宰辅入贾门。” 话说曾氏兄弟带领府上百号人浩浩荡荡由南都金陵向徽州歙县进发，曾府还请了百名镖师护送十余箱财物，一时金陵震动。 曾天训和曾天骄都是徽商的著名代表，家财有千万白银之巨，所以有所谓的“内部人士”称大箱子里都是白银。 曾天训的同僚和至交好友听闻他认了一个义子，长得美如冠玉，玉树临风，是大明朝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他们出于与曾天训的友谊都来看望，司徒紫轩少不得代义父接待他们，虽是无趣倒也认识了一些金陵城名流官绅。 他们都参赞司徒紫轩“少年英才”、“可造之才”，让人啼笑皆非的是有几位竟然是充当媒人。一来司徒紫轩是曾天训的义子，招司徒紫轩为女婿无非是与司徒紫轩攀亲；二来司徒紫轩本身就是一支“潜力股”（明朝尚未有股票，不过他们也知道“奇货可居”的道理。） 不过，他们似乎忽视了梦娇小姐与司徒紫轩之间不言自明的恋情。 好在每次曾天训都以“犬子年少，正有意于科举暂时不愿成亲”之类云云搪塞，司徒紫轩这才可以安心读书，倒是给司徒公子提亲的消息每每让梦娇小姐不安，她对父亲认司徒公子为义子不以为然，身为女儿倒也不便公然反对，明朝时期理学大盛，家长尚有很大的权威，纵使梦娇小姐平时任性一些，心底还是怕这个父亲。好在司徒紫轩虽然认了曾天训为义父，不过还是姓司徒不姓曾，不然时间长了人家倒真的以为他们是姐妹的关系。 由于沿途拜访曾天训的官员与商人甚多，所以队伍走走停停，由此耽搁了不少时日。 有些地方官为了讨好徽商曾天训和曾天骄兄弟，还派出兵丁护送，风光自不必说。 诸位看官，在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个绿衣少女，她望见轿子里探头出来的司徒紫轩，心中倒有了些许想法。她本是一个好人家的女人不幸沦落风尘，她从春香楼的窗户望见一身华美衣服的司徒公子，经打听才知是金陵首富曾天训的义子，龟奴王三又补充一句道：“虽说是曾侍郎的义子，不如说是他的准女婿，人家一个朝鲜国士子流落到我朝，本欲饿毙，却天降大运成为大徽商的义子。” 曾府的队伍渐行渐远，绿衣女子的心也越来越紧，她心道：“五年来，我见过的男人成堆，都是些纨绔子弟，臭男人，他们糟蹋了我的身体，却没有一个真正爱我。这些年，我虽积累了不少银子，可以将自己赎出，可是要是没有一个真正爱我的男子，还是无法逃出苦海，我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原来，这个旁观的绿衣女子正是春香楼的头牌肖红姑娘，她十二岁时被卖入青楼，在老鸨的调教下，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可谓色艺双绝，侍候男人的功夫也是习得炉火纯青，自出道以来不知迷惑多少富商巨贾，可谓“风尘中一等一的奇女子”，与扬州瘦马中的魁首有得一比，不过广陵的瘦马一般都是嫁给有钱、有身份的人做妾，用现代的名词可谓“订单式二奶培养班”。 肖红姑娘心中叹道：“我的司徒公子，谁知他是否与那些纨绔子弟同样轻薄好色？即便他是我的爱郎，我一介风尘女子如何与生于巨商大贾之家的千金小姐争风吃醋呢？” 正在怀春之际，老鸨拉住她的纤纤玉手道：“我的儿，肖红，西门大官人专程从京师来看你。你还是去看一看。西门大官人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 肖红道：“mama，我一会就到。”老鸨又去安排群芳接客去了。 春香楼有的是让王孙公子、巨商大贾、达官贵人流连忘返的活色生香，这里是金陵城的销金窟，姑娘们打扮得花枝招展，浑身香气扑鼻，摆出各种诱惑的动作，如果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谁会抵抗如此诱惑呢？ 肖红姑娘一贯卖艺不卖身，而西门大官人除了想一亲芳泽，还心存享用肖红姑娘美丽的酮体之念，到底西门大官人能否如愿以偿，暂且不表。 言归正传，曾府十几辆大轿、数十辆马车招摇过市，南直隶各府县几乎万人空巷，都争睹金陵首富的风采，王孙公子、纨绔子弟们则更愿意一睹梦娇小姐的芳容，这个“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佳人到底是否如坊间那样传奇？ 曾府浩浩荡荡的队伍穿过繁华的市廊和廊房，朝马头而去。曾府人马从南京马头沿京杭大运河乘船到杭州，然后通过新安江到徽州。 此去徽州水路为主，凶险莫测，何况曾家携带了如此多的财物，所以曾家不惜重金从镖局请来了众多武功高强的镖师。 合该有事，船行至松江府境内，竟然遇上一伙水贼，大约百余号人，他们乘着小舟穿行其间，为首的一个矮胖子道：“尔等听真，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曾氏兄弟听说水盗竟敢劫他家的船心里不禁好笑，曾侍郎径直来到带头的镖师面前道：“曾家安危都系于贵局了。” 带头的镖师道：“曾侍郎尽管放心，受人钱财，替人消灾，这点规矩我们还是懂的。” 说时迟，那时快。一群水盗在喝过酒壮胆之后，他们乘着好几艘快艇冲到曾家的大船前正欲武装劫持船只。 梦娇小姐哪里见过如此惊险的局面，她一惊却稳稳地倒在司徒紫轩的怀里，好在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水贼身上，谁也没有留意他们的肢体接触。当梦娇重新站稳时，群盗已经发起冲锋了。 这群纵横水上的倒霉鬼哪里会想到曾府的大船事先安装了从佛郎机人那里重金购买的红夷大炮，连cao炮手都是从佛郎机那里重金聘来的。只听一声巨响之后，水贼们嗷嗷直叫，狼狈逃窜。 自此从松江府过境到杭州府都一路平安，数日舟程之后，曾府大船停靠在杭州府马头，曾府管家派人上岸采购一些新鲜菜蔬和鲜rou，然后由新安江向徽州府进发。 旅途虽是劳累，梦娇与紫轩却没有倦意，他们在一起谈诗谈史，在那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梦娇无疑是同时代幸福的女儿，他的父亲是一个开明的商人，亦儒亦贾，自她年幼就为她延聘了塾师。曾天训还亲自教她些算术之法，为的是将来可以帮助他料理些商务。 司徒紫轩将那套精装版的“四书五经”携带在身边，有时还与大明才女梦娇探讨一些学术问题。 曾氏两兄弟则在一起聊些陈年往事，他们忆起了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出来经商，当时可谓艰辛，今日能有如此业绩，当时想都不敢想，那时他们只想填饱肚皮就行了。 梦娇与司徒紫轩在品评古今人物的时候还不忘美目传情，梦娇用佳人特有的明眸暗送秋波，司徒紫轩虽不是情场老手，不过在另一个时空他曾经与一个叫上官婉儿的美女相爱，他懂得如何猎取漂亮女孩子的芳心。 徽州自古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称。美丽的新安江犹如一条玉带，她蜿蜒流淌，是徽州的母亲河。想当年，曾氏兄弟乘着小舟先到杭州，再到松江（上海），经苏州等地，到南北水陆交通枢纽扬州，他们先从学徒做起，幸赖在扬州的徽州同乡提携，逐步积累了资本。 当他们成为呼风唤雨的大盐商之后，为了感谢宗族当年对他们的资助，带头捐建了扬州的新安会馆，造福桑梓，在徽州成为美谈。 曾氏兄弟一边谈话，一边暗中观察司徒紫轩。他们已经具备了伯乐之才，而他们苦苦寻觅的千里马就是交大男司徒紫轩。 后来，时人称赞曾氏兄弟道：“真儒商慧眼识俊杰，大明风云人物也！” 其实，商人大半具有独特的战略眼光，早在战国就有吕不韦就以千金投资储君终成一代秦国名相。 船上的有一些人因为吃了变质的食物生了病，虽然曾府有随行的大夫，却难以治愈，交大医学博士司徒紫轩自告奋勇，妙手回春终于将病人治愈。 曾氏兄弟对司徒紫轩由此青眼相看，纷纷将宝押在他的身上，他被看成是一支“潜力股”，不过，他在兴奋之余也没有得意忘形。 曾天训为了让漫长的旅程不至于枯燥，他在途中用银子买一个侏儒。这个侏儒多才多艺，而且会表演滑稽戏，倒也逗得一行人一笑，于是船上多了欢声笑语，连不苟言笑的梦娇都忍俊不禁。 又过了数日，终于船行至徽州马头，曾府众人弃舟登岸，改陆路回歙县，徽州山路崎岖难行，梦娇可吃了不少苦，虽然坐的是轿子仍难免颠簸之苦。 有一段路，梦娇只得下轿步行，司徒紫轩扶着她的娇柔之躯，才子扶佳人，梦娇还是颤巍巍前行。 终于，曾府一行人来到徽州府歙县，这里正是曾家的祖居之地，这片他们梦里想念的地方。 曾天训和曾天骄要回家省亲的消息在整个徽州府早已尽人皆知，歙县的县令带领一干人等在曾家老宅所在村庄的村口迎接。 由于，曾天训已然是南京礼部右侍郎，所以歙县知县等人已不仅仅迎接的是一个乡贤而是一个上官。 只见歙县县令领着衙门人等跪倒在地，县令道：“下官率歙县父老乡亲在此恭迎南京礼部右侍郎曾大人回乡省亲。” 曾天训上前一把将县令拉起身，道：“快快请起，你我只论乡谊不论官位，让他们都站起吧！”迎接队伍如释重负，县令与迎接人等跟着曾天训后边参观曾府的故居。 曾家老辈是农民，没有像样的产业，所以曾氏故居只是几间民房而已，算不得什么深宅大院，曾天训已经多次派人修复，不然故居早已不存在了。 当曾府兄弟又一次看到故乡的那棵老槐树时，他们都不仅热泪盈眶，这不是懦夫的泪而是感动的泪，不管千山万水，故乡总是你最美。 曾氏兄弟在族长的带领下来到一个修葺一新的宗祠，修葺所用银两都是他们慷慨解囊寄到徽州歙县衙门的。 在祠堂里，曾氏兄弟祭祀了列祖列宗，族长宣布：“曾大人和他的弟弟共同捐出十万两白银用于资助我曾氏子弟或读书或从商。” 徽商是大明的儒商，他们并非一群不学无术之徒，如果可以通过科举八股文入仕，他们求之不得。他们并没有因为商业的成功就沾染市侩之气，而是勤俭持家，徽商舍得在两个地方花钱，一是买官或是诉讼，二是女人。 曾氏兄弟又在曾氏家族内部挑选了一些能掐会算、聪明俊逸的子弟充作伙计，在自己的店铺里培养，这些子弟的家人自然是千恩万谢，谁都知道跟了金陵首富曾大人将来飞黄腾达也不远了。 曾氏兄弟又在老家徽州歙县待了三日，其间前往父亲墓前拜祭，声泪俱下，恍如隔世，老父音容笑貌犹在脑际。曾天训却已泣不成声，他对阴间的老爹道：“儿子们俱已功成名就，现在锦衣玉食，功名利禄，不在话下，您老去的早，无缘消受，儿子们想尽孝无没有门路，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您老在天之灵保佑我曾氏家族人丁兴旺，千秋万代。” 曾天骄一把拉住曾天训道：“大哥，不要太过悲伤，我们与他老人家虽然阴阳相隔，他通过阎王获知我们曾家蒸蒸日上，他也会含笑于九泉的。” 曾氏两兄弟抱在一起，相拥而泣，两个大男人亦都流泪，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待到第三日，曾氏兄弟告别歙县父老乡亲，凡是与曾家交好的人家均获赠一份礼物，满满几船的财物俱已送完，曾天训让人从徽州采购了一些特产，一小部分留着自用，其余的都是运到金陵城去卖，于是回程之时，后面的几艘货船上俱已装满货物。 返程之时，也没有再遇见水贼，大概是水贼们已然通气，惧怕船上安置的红夷大炮，所以不敢行动。 梦娇与司徒紫轩一路上有说有笑，早已潜滋暗长的爱情正在发酵，酿成爱情的美酒亦为期不远。 曾天训到了金陵的马头就弃舟登岸，而曾天骄则辞别哥哥，继续北行至扬州，不在话下。 诸位看官，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