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大道无形
夜已深，四下静谧无声。 犹如圆盘般迷人的月亮清晰倒映在平静的湖面，偶尔一阵夜风吹过，带起了阵阵涟漓，使得平静的湖面竟也变得有些扭曲，连倒映在其上的月亮也忍不住轻轻颤抖！ 就在这一刻，一条鱼儿突然离水凭空向上一跃！也许只是巧合，只见那鱼儿不偏不倚从水中的月亮中间一跃而起，挣脱了平静的湖面，撞碎了那圆盘般的明月，散落一地月光！ 苏山眼睛一亮，豁然站起！ “挣得脱么……” 苏山呢喃说到，眼睛紧紧盯着湖面上那已经支离破碎的“圆盘”！ 只见原本平静的湖面此刻不停的泛起阵阵涟漓，而倒映在湖面上的“圆盘”碎片也在不停扭曲和靠近，似正在努力的拼凑着，不知不觉中苏山握紧的双手甚至有些轻微的颤抖！ 终于，当湖面上的涟漓逐渐消失，原本已经破碎的圆盘竟然缓缓恢复如初，光彩夺目！仿佛就在嘲笑苏山的无知！ “怎么可能做到！我苏山因这股执念而诞生命魂，如今要我放下这股执念，却又如何能做到？！！！” 苏山低沉的嘶吼在寂静的夜空中更像只狰狞的怪兽！ 幼年在石头村遭受的讥讽和欺凌一幕幕在苏山眼前闪过，是什么原因造就的？曾经在苏山幼小的心灵中埋下了深深的疑惑，直到若干年后，当在都城周府揭开了多年前的谜团，一切都已水落石出，而潜伏在苏山骨子里的暴虐最终被引爆！ 虽然最后机缘巧合，苏山以此仇恨为引，辅以元兽青巽狐兽核的庞大元气，最终凝聚而成的一股不屈执念，借此成功跨入命魂境，更一举冲至命魂境中期！ 但也许正应了那句古语：一啄一饮皆是天意！ 携满腔的仇恨以及誓与命运抗争的不屈意志凝聚而成的执念，最终成就了天元大陆有史以来极为罕见的命魂！ 代表着无上杀伐意志的闪电状命魂！ 拥有无上杀伐意志的闪电状命魂已经足以证明其强大的力量和无穷潜力，更别说在练息境阶段，苏山为之付出的许多血汗成就而成的芥子紫府！也就是在这一刻，其实早已注定了苏山最终要面对的命魂境后期将远比一般的命魂境修士要艰难十倍、百倍！ “老师！您要苏山做到荣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谢；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但您又何曾知道，这些年来，苏山是如何受尽欺辱，父亲至今生死不明，母亲数十年来郁郁寡欢，这滔天的仇恨，哪怕倾尽万水也不可能洗净！您要我如何放下？又怎么能放下！！！” 这一刻，苏山就像一头受伤的猛虎，独自在阴暗的角落****着身体上的创伤！ 一直待在苏山身后不远处的此刻有些萧离惊恐的看着眼前的苏山！ 印象中的苏山，永远都是一脸的淡然和平静，哪怕之前在雁门山遭遇神兽白虎的攻击，苏山也没有如现在这般气息紊乱，情绪发狂！若不是因为苏山是背对着萧离，也许她就能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清楚看到苏山那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充斥着暴虐血红的双眸！ 即便如此，萧离依然可以感受到苏山身体散发出来的惊人热气以及那滔天的恨意，和杀气！ 但不知为何，萧离此刻不仅没有一丝恐惧，反而内心更隐隐传出阵阵的绞痛！ 究竟是什么样的过往经历，才能让眼前这磐石般厚重的男子突然展现出如此软弱的一面？ 萧离并不知道，此刻的萧离也不想知道！ 但萧离却知道一点，看到眼前的男子突然变得如此脆弱，她的心很疼，很疼…… 萧离下意识的向苏山走去，一双温柔的双手自苏山身后伸来，在苏山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温柔的双手已经紧接缠绕在苏山的胸前！萧离就像是倦鸟回归般紧紧贴着苏山的身体，而从苏山背后传来的柔软和冰凉仿佛在抚慰着苏山受伤的心灵！ 苏山身体骤然紧绷，后背传递过来的惊人的柔软甚至让苏山不敢轻易动弹！ 萧离双眸紧闭，梦靥般的声音轻轻响起…… “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被你那平静如水的眼眸深深吸引，有一分警戒，更有一分好奇，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眸就像是拥有着不可名状的魔力，总是在夜深人静之时骤然浮现！直到当日在练兵校场，面对那犹如魔神般的郑元恺，你突然从天而降，用你那宽厚的身体牢牢挡在了我的身前！这个时候，我才明白，曾几何时，那个名为苏山的男子早已在萧离的心田留下了此生难以忘怀的痕迹！” 渐渐的，苏山眼眸中的血红缓缓褪去，但内心却骤然浮现起一丝迷茫。 萧离像是有所察觉，双手下意识抱紧苏山！ “我早已听说了一个名为周若雨的美貌女子，你是如此优秀，想来一般的女子也是配不上你！以萧离卑微的身份，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所幸，老天对我还是不薄！能够与你相聚在山河鼎，哪怕只是短暂的蚀光，那也是萧离此生最大的幸福！” 苏山眼眸中的暴虐终于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那熟悉的平静，以及骤然闪过的一丝怜惜！ 苏山双手突然缓缓地覆盖在萧离的柔荑之上，郑重说到：“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我知道！” 萧离紧紧倚靠在苏山的背后，轻声应到…… 清冷的月光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拉长了两个彼此倚靠的身影，连湖面上那圆盘般的明月也变得有些迷离！ 当两个人的心扉如此靠近，漫长的黑夜仿佛也变得短暂！ 当遥远的天际突然出现了第一缕的朝阳，整片大地即将万物复苏，生机盎然！湖畔边的杨柳轻轻的抬起了头，经过整夜月光的沐浴，此刻对朝阳的渴望也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苏山下意识看向平静的湖面，只见原本清晰倒映在水中的明月此刻竟然逐步变得模糊！仿佛每当一缕朝阳拂过，都将轻轻带走那明月的光辉！ “日升月落，大道无形！” 当这简单却又不凡的八个大字，突然凭空出现在苏山识海之时，苏山原本平静的识海顿时如遭电击！ “你看脚下这如烟云海，彼此翻腾纠缠，看似紧紧交融于一体，但只要阵阵清风拂来，却又能够彼此脱离，追随着清风恣意游弋，直至消散无形！” 当日在飞来石上，蒲青老师的话语隐隐在苏山脑海回荡！ 苏山下意识呢喃说到，“老师！那如烟云海并没有消散于无形，而是融入于阵阵清风之中，它也许已消失不在，但它更可能无处不在！形散而神不散！” 苏山的眼睛越来越亮，“就如同眼前这湖面上的明月！表面上看这湖中的明月似乎已被那光芒万丈的朝阳融化，但实际上就如当日在飞来石下的如烟云海化身万千融入阵阵清风中一样，明月也许已经不在，但眼前朝阳的万丈光芒其实早已包含着那一轮明月清冷的月光！它并不是消散于无形，相反，它已经无处不在！” “苏山……” 萧离显然也察觉到苏山似乎有所感悟，强忍着心中的关切，并不敢打断苏山的思绪！ 就在这一刻，苏山终于有所明悟！ 执念起，命魂生！以执念的力量催生的命魂不管强大与否，但终究改变不了两者相辅相成但却又相对独立的特性！ 何谓明心见性？ 明悟本心显现真性！执念即为云海，命魂便是清风！散去执念，并不是将执念彻底化为虚无，而是如云海那般化身万千融入清风之中，执念也必须化身万千融入命魂之中！ 以无形的执念融入于有形的命魂之中，那才称得上明悟本心显现真性！明心见性，大道无形！这便是命魂境后期，最接近洞玄境的境界，有资格面临天火大劫洗礼的命魂境后期！ 自当年苏山在都城周府一跃进入命魂境中期之后，这中间经历的种种挫折和磨砺，特别是在雁门关的血与火的磨砺！直至这一刻，距离命魂境后期终于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窗户！ “不可让仇恨蒙蔽了你的眼睛……” 也就是在这一刻，苏山终于明白了蒲青老师的用心良苦！ 散去执念，融入命魂！散去的只是那满腔的仇恨，而融入命魂的则是那不屈的意志！永不服输，敢与命运抗争的不屈意志！ 当然，散去仇恨并不意味着苏山与李家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先不说李家不可能同意，便是苏山自己也不可能同意！ 之前的苏山内心深处的仇恨郁结，近乎实质；而散去执念，则是将有形的仇恨化作无形！就如同水中的明月一般，朝阳中的每一缕光芒都包含其自身的月辉，只要有合适的机会，那分散出去的每一缕月辉必将重新聚拢，重新显现出一轮明月！ 眼看着水中的明月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也许下一刻即将消失！ 苏山长出一口气，像是那压抑在心中多年的包袱即将卸下！终于，随着水中的一轮明月彻底消失不见，苏山平淡的声音如约响起！ “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