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鉴妖镜（六）
整个碧水潭上空吼声阵阵，如闷雷一般接二连三响起，久久不停。直到那青玉光华照彻整个碧水潭上空，这些妖物才隐隐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纷纷发出低沉沙哑的闷吼，但却没有一个退缩半步的，也不知是它们为了守护自己的水府洞天一致对外，还是慑于身前那个妖牛的威势，一个个都声威并重，颇有与那岛上男子大干一场的意思。 周恒楚看了一眼那碧水潭上众妖邪的威势，心中不由地吓了一跳，这些妖物虽然只有几个领头的修为了得以外，其他的也都只是一些小角色，以那黑衣男子的修为道行，这里面的妖物也就只有那头妖牛还可以与之抗衡，但据周恒楚的观察，却不只是眼前这一处碧水潭上有群妖对峙。 先前他只顾着观察眼前妖物的威势，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变化，等他回过头来看时，却见整个碧水潭中心小岛已经完完全全被周围潭水中的水族妖物围困起来，四面八方尽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妖物，只是大部分妖物并没有实体，都只是凝聚了一团煞气化成模糊不清的鱼虾之类的精怪，只有领头的妖王算是其中最有修为的妖物了。 正对着黑衣男子背后的碧水潭上站着一只巨大的鳌鳖，身披龟甲，手中举着一块龟甲盾牌，神威凛凛，修为法力丝毫不弱于那头妖牛。而在左侧，则是一只巨大的龙蟹，一对螯钳巨大如牛，这便是它与人斗法的绝妙法宝，另外八足伸展开来，足有百丈来宽，头胸部覆以头胸甲，坚硬如刚，浑身上下生出无数鳞骨，如小山一般驮在背上，颇有水中称王的威势。右侧碧水潭中站着的乃是一只成了精气的巨鳄，一张巨口中长了两排巨大的獠牙利齿，一摇巨尾，顿时发出闷雷之声，整个潭面都被巨浪埋没进去，力大无比。 这四个妖物皆是这四方水族妖邪之中的强者，都已经到了元婴大成的修为境界，也不知它们在这碧水潭中修炼的多少年才有今日的成就，只可惜此番那黑衣男子以大法力逼迫这些水族妖众出来，一番斗法下来，也不知存活者还会留下多少？ 等这四个碧水潭妖王聚集起水族众妖，这才聚合起来，团团将碧水潭中心小岛围住，由其中法力修为最为高深的妖牛出面与那黑丝羽衣男子说话。 这妖牛修炼恐怕不下数百年，一身修为道行已经到了元婴境界的极致，一旦有所突破。便能完全化形为人类的模样，如此一来，除非是那些修为达到元神的强者，其他的修士都不可能看破它的妖身原形。 妖牛猛地踏前一步，只听那水面上一声巨响，两边水浪瞬间分裂开来，只这一步的威势竟然已经强悍到了这种地步，便是有两个周恒楚恐怕也不是它的对手。 看见妖牛的这番声威，跟在它身后的众水族小妖齐声呐喊助威，只见那妖牛从鼻孔中喷出两道黑气，发出闷雷一般的声响，做足了威严之后，这才开口喝道：“幽冥天尊，我等兄弟本不愿与你计较，你却这般欺辱搅扰，今日你若不给我等一个说法，便将你连同这座岛屿一同淹没……” 它没说一句话，身后的众妖邪便跟着叫喊一声，也不知喊的是什么，反正是一片哗然喧闹，听的人心烦意乱，好不聒噪。 那黑丝羽衣男子缓缓抬起头，似乎连眼皮都懒得睁开，只是面对着妖牛的身形，冷冷地开口说道：“我只不过借尔等碧水潭底玄阴珠一用，并不贪求，却被尔等粗言鄙语相加，如今已成此番局势，我不与你等多说，只好抢来一用了！” 说话时的语气竟和他脸上的神情一般淡然，似乎他只是在向这一众妖邪讲述他的想法，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些妖邪会不会同意他的这一番无理言语。 听到他的这番话，身后那只鳌鳖猛地大喝一声，道：“你可知那玄阴珠是何物，你说借便能借吗？” 黑丝羽衣男子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只是语气平淡地说道：“这一片碧水潭今日能够聚集如此强横的妖邪煞气，其源头便是那潭底水府中的玄阴珠，夺天地造化而生，能够化生世间阴煞戾气，增助尔等妖族修行，是碧水潭镇潭之宝！” 那鳌鳖冷“哼”了一声，说道：“你既然知道玄阴珠是碧水潭的宝物，还要来强求，居心何在？” 黑衣男子猛一回头，目光冷冷盯视着那只鳌鳖，半晌儿才开口说道：“我已经说过，既然尔等不愿相借，我便只能强求！谁若拦我，我便斩谁！” 周恒楚在一旁听到这两个妖王与那被妖牛唤作幽冥天尊的男子之间的对话，这才大概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这黑衣男子，也就是幽冥天尊要来求借碧水潭镇潭之宝玄阴珠，而四大妖王却将此物当作自己宝贝一样珍惜不愿外借，所以幽冥天尊才会以这种手段强求。 想到这里，周恒楚不由地皱了皱眉头，他记得冰仰寒给他说的那句话，“一切不可妄谈，一切不可强求”，此是修仙之人的行事原则，却不知道为何，这个黑衣男子却如此妄为，莫非是为了他身前的那个女孩儿。 正这样想时，忽然耳边传来一个怯懦的声音，说道：“爹爹，它们……不愿借我，我们……便去别处求吧！” 听到这个声音，周恒楚身体猛然一颤。那女孩仿佛天生孱弱一般，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并非耳中听到的那般怯懦，而是一种近乎无力的感觉，仿佛说出来这么一句话要耗尽她一身的力气一般，微弱到连气息都断断续续，甚至让人担心这句话说完，这个女孩弱小的生命便要结束一般。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周恒楚听到那个女孩的声音后，竟然情不自禁地生出一丝怜悯，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竟显得死气沉沉毫无生机，仿佛她是这世间最柔弱的女孩一般。 周恒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只是一瞬间的感觉，灵台中便感应了出来，完全不用依靠自身的神识延伸查探。恍惚中周恒楚似又对他化自在修行多了一层明悟，这种明悟便是来自面前这个小女孩的身上，因为这一刻他竟然能够体会到真实世界的众生疾苦，尤其是在这个小女孩的身上，那种感觉强烈到好似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这就是他化自在天世界化转现实之功的修为，到这一刻，周恒楚才完全明白真正经历百劫不死神功第一层劫数圆融之后的化转感悟之功。 那幽冥天尊听了小女孩的话，久久没有说话，似是极为痛苦一般，缓缓抬头向周恒楚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看着面前自己的女儿，沙哑着声音，说道：“若是能从别处借到，我也不会来求这些畜生……罢了，既然它们不愿借，我便抢过来！” 说这话的时候，幽冥天尊的语气中充满了疼惜，语气温柔的让人心碎。周恒楚恍然间竟看到这个先前还一副不可一世模样的男人，眼角竟然隐隐有泪光闪动…… 说完话的那一刻，幽冥天尊缓缓站起身来，一只手擎立天际，仿佛将天地抓裂了开来一般，围绕在他手心之上的天际乌云瞬间凝聚一处，翻涌不止，顷刻间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倒悬天际，中心处竟隐隐有雷光闪动，发出一阵阵的沉闷声响。 四大妖王见此情形，都不由地为之变容，齐声喝道：“幽冥天尊，你果真要动手吗？” 四妖王话音未落，那幽冥天尊猛地大喝一声，道：“今日之事不得善了，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只这般简单的一句话，却似透着无边的狂怒杀意，一挥手间，从天际乌云漩涡中心猛地落下一道粗如手腕的电芒，轰然一声自半空中爆散开来，化作无数电蛇乱舞，从天而降，竟然将周围所有水族妖众都笼罩了进去，竟无一处可以躲身的地方。 这一击声势之威，完全超出了周恒楚的想象，他曾经见识过钟离道人元神显化火神法相迫退紫青蛇妖，后来又在药谷中与云阳散人试法，也见识了他显化龟蛇之相的元神法相，威力强悍无匹，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够抵抗得了的神通。 而此番幽冥天尊施展的御雷之术堪称惊天动地，整个天际包括碧水潭上空几乎都被那电芒笼罩了进去，就像在那一众妖邪的头顶罩下来一张巨大的电网，逼迫的它们无处可逃。 四大妖王一见他动手，纷纷大喝一声，各自施展神通，顷刻间掀起滔天巨浪，如山洪暴发一般，化作四道洪流，瞬间将身前岛屿淹没其中。 周恒楚处身两方斗法的中间，正好被那四大妖王联手掀起的巨浪淹没，急忙运起大周天离火真法，在自身周围形成一层防护，以免受双方斗法所伤。